《九安城》冬眠月球

41、远行之人（2）

　　十五分钟后。
　　“嘿……老子还就不信这个邪了！”
　　她七拐八弯，却没有绕道主路上，反而眼看巷子越来越深，灯火越来越暗，此时已完全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说好的血脉相连呢？说出去真要丢死个人。”她尴尬地叹一口气，瞪着前方那道熟悉的墙——这是它第三次绕回原地了。
　　盘算着是不是直接把墙拆了捅出一条路来比较好，好在理智告诉她，自己现在的身体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怼不赢墙，这才作罢。
　　“还好这里没有人看见……话说，为什么这里一个人也没有啊？都过节去了吗？”
　　不仅是人，连嘈杂的烟火声都听不见了，四周安静地可怕。她望向夜空，漆黑一片，只有圆月静静地照耀着。
　　她放慢脚步，举目四顾：“这里是……”
　　有脚步声从巷子对面传来，听起来是一个人单独行走，步履匆匆。巷子很窄，她知道他们一定会相遇，于是不再说话，在原地静静等待着。
　　一盏晃动的提灯在小巷尽头亮起。对方显然也发现了这边有人，惊讶地“咦”了一声，随即激动起来，举着提灯朝这边呼喊道：“喂——是人吗？”
　　不待小花回答，那人一路小跑向这边移动过来。走的近了，她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对方的身形。那人约摸二十来岁，身形瘦削，头发蓬乱地像是有鸟在里面做窝。他一身短打，风尘仆仆的，还带着个大包裹，手里的提灯也并非用电而是用的蜡烛，在一片漆黑里晃来晃去。一瞬间，她觉得有些怪异，却说不出哪里奇怪。
　　男子见到小花，面露狂喜之色。
　　“小姑娘，你是这里人吗？”
　　她点点头。
　　“那，那快告诉我，到底应该怎么走出这该死的巷子！我简直要被这里搞疯了！”他抓起小花的肩膀摇晃着，显然耐心已经被消耗到一定的限度。小花不动声色地摆脱了男人的手，道：“你问我我也不知道，我也迷路了。”
　　“你也迷路了？”男人愣了一下，喜悦一下子变成了沮丧，原地一屁股跌坐下来。
　　“我还以为老天保佑，终于见着一个人了。没想到竟然也迷路了……”
　　见他失魂落魄，她忍不住奇怪道：“这里虽然像个迷宫，但是也不至于一直走不出去吧，至于这么丧气嘛？”
　　那人看了她一眼，似乎是累了，语气木讷：“走出去？我已经被困在这里一周了。”
　　金瞳的小花一愣。九安城说大不大，而且居民密度极高，迷路一周，就算是究极的路痴也不至于。
　　“七天了，我都没走出过这条巷子！每次觉得这回一定能找到路，结果一转眼又绕回到这里。这一定是有什么妖法！”他恨恨道，一脚踢在墙上，倒把他自己疼的龇牙咧嘴。金瞳的小花想起之前两次它也绕回原地，看来这地方确实有点邪门。
　　“现在我们是两个人了，也许结果会不一样。这样吧，我们一起再走一次看看。”她提议道。男人眼前一亮，立刻从地上弹起来。他们认准一个方向，径直向前进发。

　　二十分钟后，二人回到了熟悉的巷口。
　　青年彻底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我【哔——】你【哔——】的破巷子！我【哔——】你【哔——】的九安城！怎么会有这种鬼地方！！”
　　见他的精神已经面临崩溃，小花抓了一把炸蘑菇送到他面前：“先别浪费体力了，来，吃点东西？”
　　面对小女孩的好意，陷入暴躁的青年并不领她的情。
　　“我不饿！”男人怒气冲冲地将炸蘑菇打翻在地：“现在是悠哉悠哉吃东西的时候吗？要是不快点走出去……”
　　他突然支支吾吾起来，一手下意识地紧了紧背上的包裹。
　　“不快点走出去，就怎样？”
　　“……不，不怎么样。”他目光躲闪。“抱歉，我不是对你生气……我只是太着急了。”
　　小花一脸怀疑地看他，就差把“这个人不会是个坏蛋吧”写在了脸上。看了半晌，青年终于妥协了。
　　“……别看了，我真的是迷路了。”青年强压下心中的焦躁，用手拍了拍因为焦躁而有些扭曲的脸。
　　“其实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我是来找药的……我妻子病了，病的很重，村里的医生说她已经无药可医……可是这叫我怎么能接受？所以我出来，就算跑遍全天下，也要找到能治好她的药。结果却一不小心走到这地方来，整整被困在这里一周！”
　　“一周！要是她的病耽误了，我……我绝对不会原谅我自己。所以我一定要快点出去……去救她！”
　　他握紧了肩头的包袱，眉头紧锁，显得十分焦急。
　　“那你找到药了吗？”
　　“没，没有。”青年目光躲闪。
　　“嗬，我知道了。”无视他如此明显的逃避，她已经大概明白此人为何会走不出去了。
　　早在发觉周围一片寂静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已经不在正常的九安城，而是不知不觉走进了一个单独时空领域。她知道的确有些妖族会用这种办法来将猎物困入其中，倒也没太当回事，找到本体揍一顿就完事了。却没料到，这个领域竟然不存在主人。
　　眼前这个人，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被困住的倒霉普通人。他既非猎人，也不是被诱惑的猎物，这个奇怪的空间似乎就是让他困在其中，而不做任何其他的干涉。
　　那么困住他的，就只能是某个具有特殊作用的物品了。
　　“喂，你那个包袱里，放了什么?”她问道。在问出口的一瞬间，她感到男人的背脊僵了一僵，抓着包袱的手更用力了。
　　“只不过是一些衣服和杂物。”他表情僵硬，愣谁都看得出他在说谎。
　　“我说，要不要试试把包裹放下？这样说不定就能走出去了。”她建议道。
　　男人的手却握地更紧了。
　　“不可能！别想骗我，这里有给爱丽的药，你是不是想让我放下包裹，然后自己拿走？我才不上当！”
　　他喊着，有些歇斯底里起来，手中提灯躁动地挥舞。
　　“没人想抢你的药，我是说你可以给我看看那是什么，说不定我就有办法……”
　　“骗子！你想骗我药对不对！你一定想骗我拿出来，再抢走它！”他目光血红，面露凶光，显然已经意识不清。
　　“你走不出去，你的爱丽就不可能得救，你知不知道？现在让你出不去的，就是你背的这个东西！”
　　青年一下子静下来。
　　“别傻了。”半晌，他缓缓地说，“我怎么可能放下它……这个包裹，它就是我的命。”
　　他温柔地看向包裹，轻柔地抚摸着它，就像抚摸他心爱的女人。
　　“我已经找到希望了……这是全天下最好的药，只要吃了它，爱丽一定会好起来的。”他喃喃自语。
　　看着他旁若无人的样子，这个人，莫不是已经疯了？
　　“你出来找药，找了多久了？”金瞳小花问。
　　青年沉默半晌，道：“……今年应该是第五年了。”
　　“……五年，你都没有回去过吗？”
　　男子没有回答。
　　“……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爱丽，很可能在这五年内已经……”
　　“不可能！不会的，她一定在家里，还在等我回去……”
　　突然间，他蹲下，掩面痛哭起来。
　　“五年来，我走边了整个大陆，他们都说我要找的是个奇迹，都说我是妄想。”
　　“我不能回去，我怎么能放弃呢？回去了，就只有认命了啊。我只能走啊走，走啊走，一直找啊，找啊，找那个奇迹。”
　　“奇迹真的出现了……我真的找到了，我已经可以救你了……可是我已经离你这么近，却怎么都走不到你身边！”
　　“这里离宁家集，离我们的家只剩下三十里……就剩下最后的三十里啊……”他哭泣着，眼泪不住地落下，无助地像个孩子。

作者有话说

　　封面由sd生成……确实是我心中小花的那个样子了（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