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于东墙》江南客c

12、第 12 章

　　清风拂过，却没有在石碑上带起灰尘，一尘不染地好像沉睡于此的干净灵魂。正如阴刻的碑文：夫君子之心也，修乎已不病乎人，晦其用不曜於众，时来则应，物来则济。应时而不谋己，济物而不务功，是以惠无所归，怨无所集。
　　木叶萧萧而下，和流风一起带动他们青色的袍角。

　　此刻，天地肃穆，万物希声，只有两辈人相隔阴阳的无声对话。

　　从屈原墓前回去之后，宋玉情绪就不高。两人在墓前守了一个白天，晚间回去的路上两人一句话都没有说。

　　等回了老宅，宋玉就问：“想好了吗，去，还是留？”他的声音很低沉，彰显了他此刻的坏心情。

　　“去江南收尾，快的话两三个月……”屈灵均平静地说，“而且阿玉你如今已经能独当一面，我很放心……”

　　“你当然放心，你什么时候不放心？”宋玉的声音很冷，没有一点起伏，“你怎么不想想我放不放心？”

　　屈灵均怔住了，宋玉继续说：“楚国国运衰颓，郢都都朝夕难保，何况江南。你这个时候走，不是送死吗？”

　　“对不起，阿玉，可是我不能答应你留下，我必须去。”屈灵均虽然有些动摇，但他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江南一行，板上钉钉。

　　“那你去吧，再也不要来见我。”宋玉突然撕下一片袖子，“你我就如同此袖，从此泾渭分明，再无瓜葛。”他冷着脸转身离去。

　　屈灵均立马去追。

　　“阿玉！”他在院门口赶上了宋玉，“对不起，阿玉，是我对不起你……”宋玉却慢慢拂开了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我不想听。”他决绝地走了。

　　屈灵均怔在了原地，半晌，靠在了院墙边，神情黯然，眼底是藏不住的落寞。他给不了宋玉承诺，只能放手。

　　而在院墙外的拐角处，宋玉也靠在了墙边，手里紧紧的握着他的长笛，用力地仿佛要将玉石捏碎。泪水从他没有表情的脸上划过，无声地浸湿了衣襟。

　　明月悬空，他们本该像一个月前那样相对而坐，一起喝茶饮酒；而此时，他们一个在墙内，一个在墙外，孤独地度过这个难熬的夜晚。

　　屈灵均被流放那日，宋玉没有来送。倒是景差，奉父命来送行。他在屈原面前向来拘谨，此刻正小心翼翼的将宋玉的手书和自己父亲托他带的东西一起交给了他。屈灵均沉默地接过，叹息一声：“回去吧。告诉令尊，吾去矣。”此去，可就再不相逢了。景父同屈原也是多年好友了，听得懂话外之意。

　　屈灵均面色憔悴，看着精神不大好，景差担心他因此病倒，犹豫了一下，还是出言劝道：“伯，伯父，您要不在城外修养一段时间吧，只要您不入都城，没人会说什么的。”

　　“回去吧。”屈灵均没有回应他。景差见他固执己见，没有再多劝，叹了口气，回头上了车。

　　屈灵均知道宋玉不会来，自从三天前因流放一事吵过架，不欢而散之后宋玉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他。不来也好，宋玉不会让他离开，他也不会跟宋玉妥协，两个人僵持也没有意义。

作者有话说

　　PS：碑文是历史上宋玉吊唁屈原写的
小剧场：
宋玉（生气）：你我的关系就如同此袖……
屈灵均（瞳孔震惊）：断，断袖！？
宋玉（面无表情）：……好好说话。
屈灵均（笑容满面）：你我的关系是断袖！
宋玉（无可奈何）：……我不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