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猬的私奔计划》椰鹿不撒冷

2、她遇到了自己的“猫薄荷”

　　“嘭——嘭！”
　　球被“飞来横祸”狠狠击落在地上。

　　全场鸦雀无声，只见两个篮球一上一下弹落在球场上。

　　杜嘉珩奔跑而来，弯腰拾起一枚篮球，语气里带着愧疚：“不好意思，球出界了......”
　　“会不会玩啊！这么大的场地不够你们用！上这找存在感！”阮苏冲上前。
　　于淏淳双手叉腰：“这不杜嘉珩嘛，这技术行啊，说你们是投得准啊，还是不准啊。”
　　杜嘉珩垂眸敛睫，单手攥拳：“已经道过歉了。”

　　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杜嘉珩的同伴见形势不对，向前赶来，阮苏撸起袖子：“怎么，还想打一架？”
　　一瞬间，两伙人聚集在球场边线，路辰薇见状拉住阮苏的衣襟，幽幽一句：“别闹。”
　　她垂眸盯着那只抓住自己的手，腕骨处淡青色血管微微起伏，这两个字仿佛是她的咒语，竟让自己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此时，王炎谄笑着挤到中间：“多大点事儿，你们重新投呗，他们也不是故意的。”

　　阮苏冷静下来，不想再理论，也不想让路辰薇卷入什么纠纷中，转身前留下一句：“下次别让我在这个球场看见你们！”
　　杜嘉珩一只手拦住想要继续理论的同伴：“走吧。”
　　他转身抱着球离开，一步三回头，望着那与自己背道而驰的身影。

　　王炎看散了伙，来了一句：“又不是比赛，干嘛这么较真。”
　　阮苏瞪了一眼王炎，他赶紧扭头，不敢对视。

　　阮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对这次打球这么较真，莫非是想在路辰薇面前证明自己？
　　当然这时候的阮苏哪会清楚自己的这份情绪。

　　阮苏接过于淏淳递来的球，站回到原来的地方，投之前看了一眼路辰薇，她什么也没说，就这样一直看着自己。
　　阮苏擦了擦手心的汗，目光如炬，深吸一口气，周遭仿佛没有了声音，轻轻一跃。
　　球乖乖地钻进球框，一个完美的三分球。

　　此时，学校的放学铃声和篮球场上的欢呼声，全都交织在一起，但阮苏只听得见路辰薇的声音。

　　“阮苏！我们赢啦！”

　　拥乱的球场上，她愣在原地，看着路辰薇像风一样扑向自己，那笑容像盛着冰块的柠檬苏打水，滋滋的碳酸气泡，痒人喉又甜进心，冲淡了所有燥热。

　　当时的她只认为自己要照着路辰薇，所以不管什么，路辰薇想要的，她都会给，不能让她受欺负，不能让她输，要让她留下快乐的回忆。
　　但是她没分清这是老郭的嘱咐还是自己的潜意识。

　　到底是那一场比赛有多精彩，还是那天晚霞有多美，阮苏都不记得了，她只记得身边的人笑得好看，只记得余霞成绮时她爱上了风，奔跑着迎面吹来的风。

　　众人渐渐散去，两人去拿书包，阮苏突然注意到路辰薇的左脚似乎不敢吃力，停下脚步：“你脚怎么了？”
　　“可能刚才崴了一下，没事。”
　　路辰薇低下头，将左脚悬空，缓缓地打转，眉毛克制着起伏。
　　阮苏看着路辰薇强装的模样，一把架住她：“路辰薇！瘸了就是瘸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送你回家！”说完架着她往前走。

　　路辰薇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一股力量将自己托起，踉踉跄跄没法走路。
　　她轻轻挣脱：“没那么严重，我可以自己走，你看。”
　　说完自己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瘦小的她看似弱不禁风，身体里却有着十头牛都拉不动的倔强。

　　突然一只手轻轻从后面挎上她的胳膊。
　　阮苏假装自然地往前看，怕路辰薇再次松开，轻轻地搭着，保持着和她一样的步调。

　　两人就这样缓慢地走着，刚刚嘈杂的放学人潮，现在只剩下零散几人，晚秋的枯叶，堆在小路两边。

　　两人刚走到校门口时，突然被叫住。
　　“等一下！”杜嘉珩跑到两人面前，不由分说地将两瓶北冰洋汽水塞进两人的手里，“刚才实在不好意思，请你们喝汽水！”

　　路辰薇指尖刚触到凉意，阮苏已利落地把汽水推回去：“你妈没说过不能随便喝陌生人给的东西吗，拿走！”
　　话音未落，便拉着路辰薇往校外走，杜嘉珩又追了上来，运动鞋在地面发出嚓嚓的声音：“还生气呢，这是我在学校商店买的，没下毒。”

　　他见两人没有停下，转过身走在前面：“真不是故意的，而且最后你们不是也赢了吗。”
　　“你要找茬啊！”
　　“不是，不打不相识嘛，我是想说以后有机会，可以一起......我去！”

　　杜嘉珩因为倒着走路，没注意到脚下的坎，踉跄了个跟头。
　　两人看着他这不太聪明的样子，和刚才球场上针锋相对的模样截然相反，挤出一声轻笑。

　　杜嘉珩摸了摸后脑勺，有些尴尬，转身走到路辰薇身边：“我还以为女生不喜欢打篮球呢，你们还挺厉害的，最后那一球太稳了。”他继续滔滔不绝，“对了！还没做自我介绍，我叫杜嘉珩，六班的，你们呢？”

　　阮苏不耐烦地停下脚步：“我们要回家了，你还有事吗？”
　　话音未落，路辰薇把汽水递过去，杜嘉珩后退半步，晃着手里的汽水：“拿着吧，我腾不出手！”
　　阮苏白了一眼，拉着路辰薇的手，往学校西面走去。
　　杜嘉珩站在校门口，浅浅一笑，提了提肩上的书包带，转身离去。

　　两人便这么走着。
　　一阵清风袭来，夹杂着九里香的甜腻，晚霞映得天上的云朵如繁密的桃林，也映得两人面颊酡红。

　　路辰薇看着耳尖通红的阮苏，手心里也都是汗，心想她打完球肯定很热，于是突然停下。
　　阮苏疑惑回头：“咋啦？”
　　路辰薇向她晃了晃自己手里的北冰洋。
　　阮苏松开手，自然地接过，一边咬开瓶盖，一边吐槽：“还说请我们喝汽水，瓶盖都没起，太没诚意了。”
　　“可能他怕你觉得他下毒了。”
　　“本来就是居心叵测，在球场明明他错了，还牛哄哄的。”
　　“你喝吧。”
　　“你不会嫌弃我用嘴开瓶盖吧。”
　　“没有，你热得脸都红了，你喝吧……瓶盖给我吧，我一会扔了。”说完路辰薇自然地从阮苏手里拿过瓶盖，“对了，你不用送我回家，我自己可以。”
　　阮苏指了指前面的路：“没事，我也是这个方向，顺路！”
　　“你怎么知道我家是这个方向？”
　　“放学的时候看你往这边走，有几次我就在你后面，你都不知道吧。”
　　“怎么不叫我？”

　　阮苏向前快跑一步，转过身面对着路辰薇，一边倒着走一边比划着：“叫你？那也得追得上啊！你一个人嗖嗖地往前走，头也不回，叫都叫不住。”
　　“那我可能带耳机没听见吧。你小心点，别像杜嘉珩一样绊倒。”
　　“他小脑发育不全，肢体不协调，我才不会像他一样。”

　　阮苏停顿了一下，又问道：“你觉得他怎么样啊？”
　　路辰薇疑惑地抬起头，对上阮苏的眼睛：“谁？”
　　“李娜不是说他是校草吗？你觉得呢？”
　　路辰薇轻笑：“没太注意，但是球肯定没你打得好。”

　　阮苏真真切切地看着，原来她笑起来还挺可爱，浅浅的笑容勾起下垂的嘴角，和平时板着脸的她截然不同。
　　“你笑起来多好看呀，你应该多笑笑。”
　　路辰薇突然收回笑容，低头不语，阮苏转过身喝了一口北冰洋来缓解尴尬，结果被汽水呛了一口，洒了出来。

　　路辰薇见状赶紧从书包的侧面掏出一包湿巾，抽出一张递给她，又见她一只手拿着北冰洋不方便，于是小心地把她的手心摊开，轻轻地替她擦拭着。

　　阮苏看着突然凑近的路辰薇，她睫毛低垂遮住眼睛，脸颊的小绒毛被晚霞映得粉粉的。
　　阮苏可以清晰地闻到她身上的木草香和橙汁的清甜混合在一起，让人很舒心的味道，就像猫遇见了猫薄荷，好想埋头猛吸。
　　她被这突然蹦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猛地收回手，转身并肩与她走着，一时间气氛有些安静。

　　片刻，阮苏又挑起了话题：“没想到你刚学篮球，配合得还挺好。”
　　“可能上理论课有认真听吧。”
　　“看来理论课也不是没用嘛，但我好像没怎么听，觉得是在浪费时间，还不如出去打两场。”
　　“确实，你上课一直在看《撒哈拉的故事》。”
　　“哈哈哈，最近有点沉迷，我可太喜欢三毛了，好想变得和她一样，潇洒自在！”阮苏一边说，一边抬手拂过两人头顶的栾树叶。
　　“虽然我还没看过她的书，但是我还挺喜欢听《橄榄树》。”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
　　我的故乡在远方
　　为什么流浪
　　流浪远方 流浪~”
　　阮苏轻轻唱了起来，两人相视一笑。

　　阮苏看向远处：“我好想去看看三毛的故居。”
　　“那一定很美吧。”
　　阮苏转过脸，欣喜地看着路辰薇：“那我们一起去吧！”

　　路辰薇犹豫了，她不喜欢对未来的事做承诺，因为她觉得做了承诺的事就一定要完成。
　　“再说吧。”
　　阮苏察觉到她的犹豫，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好吧，如果不能一起去，那我也会去阿雍的邮局寄明信片给你！”
　　路辰薇微微一笑：“好。”

　　两人在落日夕曛下走到了天黑，走进路辰薇家的小区时，繁密的桃林已变成水墨山河，炊声和笑语就叠荡在胡同里。
　　路辰薇第一次觉得回家的路也没有那么沉重疲惫。

　　走到一幢单元门口，路辰薇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跟在身后的阮苏：“我到家啦。”
　　“你家住几楼啊？要不要背你上去？”
　　路辰薇破防大笑：“不用不用，我家一楼。”
　　阮苏也傻笑着，只好摆摆手转身要走。

　　“阮苏！”路辰薇叫住她。

　　等到阮苏回过头，路辰薇唤她的那一声，点亮了门前的感应灯，仿佛暗淡的周遭里，那一缕鹅黄的光芒是路辰薇为她点亮的。

　　“再见，明天见！”
　　阮苏看着灯光下的路辰薇，回过神高高地挥着右手：“嗯，明天见！”
　　年少的两人这般可爱，像两只短尾矮袋鼠，揣着小手约好明天见面。

　　阮苏知道只有还会再见面的人，才会大方地挥手告别。

　　年少的她也始终确信，说完再见以后，不管她们相距多远，相隔多久，她还会再见到路辰薇。

　　只是这次她真的回来了，两人却无法约好明天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