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印》左左Bonny

24、第 24 章

　　“妤儿，你怎么来了？”凌父握着初妤的手，颤抖的发丝透露着他的激动。

　　“我是学院派来监督运送的学生代表，”初妤一边说一边握着凌父的手臂环视着他，视线落在了他手里握着的拐杖和微微抬起的脚，眼神晦暗了几分，“父亲你的脚怎么了？这些天怎么也没有一点消息？”

　　“没有大碍，就是脚扭了一下，年纪大了，骨头脆了。”凌父回答道，一边说一边往下按了按初妤的手，看着初妤的眼神似乎暗含了许多的秘密。

　　初妤读懂了父亲的意思，抬头看向他身边的徐德洹，似乎是在用眼神问着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下着大雨，你们也舟车劳累了，快进去吧，我叫人给你们煮了姜汤，先喝点暖暖胃吧。”徐德洹应当是看到了初妤的视线的，只是他微微一动直接掠过了初妤的双眼，转身对着身后刚把货物卸下来的兄弟们说道。

　　得不到答案，初妤也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追究，只能和徐德洹一人一边扶着凌父的手臂正准备慢慢地往屋里走去。

　　只是不过两三句话的时间，那雨没有一点儿要变小的趋势，反倒是越下越大，像是一块帘子挡在人们的面前，蒙住了大家的视线。

　　地上的水已经逐渐漫过了脚踝，凉飕飕，麻麻痒，泥泞的路面让人着实有些寸步难行。

　　因着凌父行动不便，是强撑这出来的，眼下脸色苍白不好走回去，初妤和徐德洹只能搀扶着他暂时站在并不大的屋檐下。

　　那雨点像是子弹一般劈头盖脸地往他们头上身上落下，初妤的衣襟满是雨滴晕开的水渍，原本就还没有来得及干的头发此刻更是潮湿，贴在额头和脸上，显得格外的楚楚可怜。

　　这样下去怕是要着凉了，徐德洹想道。

　　“凌伯父，这雨太大了，你不好走，要不还是我背你过去吧。”徐德洹微微侧了侧身，往外走了一小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身体牢牢地挡住了原本洒向初妤方向上的雨滴。

　　原本铺天盖地而来的雨丝突然消失不见，初妤微微转头，才发现了站在自己身侧的徐德洹。他的衣角早已湿透，扑面而来的雨丝正一点点地润湿他的衣服。

　　“这……”凌父犹豫着，只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初妤已经抢先他一步给答应了。

　　“那就有劳德洹哥哥了，”初妤一边说一边看向父亲，“不先把你这个病号给接回去，我们就都要在这里淋雨了，你看德洹哥哥的衣服都快湿透了。”

　　凌父这才留意到了徐德洹的衣服已经湿了一大半，甚至于比从外面进来的初妤的衣服都还要湿，“那就有劳德洹你了。”凌父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不客气。”徐德洹笑着说，一边说一边半蹲在凌父的面前。

　　初妤扶着父亲一点一点地往前挪，因着徐德洹半蹲的姿势，他的衣袖顺着手臂微微滑落，不经意间露出了一小截一层又一层缠着的绷带。

　　那绷带有些泛黄，露出的瞬间便被飞落的雨水打湿，晕开一圈圈的水渍，紧紧地缠在徐德洹的手臂上。

　　“等等，”初妤猛地想起了徐德洹手上的伤，“你手上的伤可以使劲吗？”初妤说完拦住了父亲，下意识地把手伸向徐德洹的衣袖。

　　“我没事，伤口已经好多了，”背上没有传来意料之中的重量，反倒是手臂处微微泛凉，徐德洹先是愣了愣才回过头回答道，“况且背凌伯伯使劲的也不是手臂。”

　　徐德洹说完往后退了一步，又蹲了下去，背着手拍了拍自己的背，悄悄地把衣袖拉了上来，把受伤的手臂遮得严严实实。

　　“那好吧。”初妤紧紧地盯着徐德洹的手臂，扶着父亲趴到他的肩上，直到确认两人稳稳地站了起来她才撒手。

　　凌父先是被热情地邀请，又莫名其妙地被女儿阻止，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上了徐德洹的背上。

　　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连他都不知道徐德洹的手臂什么时候受伤了，初妤竟然知道。

　　凌父探究的眼神在初妤和身前的徐德洹身上来回转着，只是两人一脸的严肃认真，他看了好一会儿也没能观察到别的什么异样。

　　初妤什么时候和德洹那么熟了？连他自己有时也经不住他的气场下意识地对德洹毕恭毕敬，初妤和他两个人之间的相处竟然能这么自然了吗？

　　凌父把疑惑暗暗埋进心里，想着须得找个时间好好问问初妤。

　　初妤跟在他们两个的背后，撑着伞，遮在三人的头顶上。可毕竟伞只是一把普通的伞，一个人用绰绰有余，两个人用勉勉强强，三个人，那就是小太多了。

　　才几步路，初妤的袖子已经湿透，贴在她的手臂上，凉飕飕的，手上的动作也被湿透的衣料束缚住。

　　湿润的凉意透过手臂一直蔓延到了初妤的身上，风夹杂着雨吹来，灌入衣领，初妤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喷嚏。整个人缩成了一小团，颤颤巍巍的样子，手里握着的伞也猛地一抖。

　　“妤儿过来一些。”

　　“初妤你靠近些，别淋到雨。”

　　凌父和徐德洹一前一后说道，凌父是满脸的担心和心疼，徐德洹则一边说一边腾出手把初妤往自己身边轻轻拽了拽，让她也躲在了雨伞里面。

　　落在身上的雨突然变小了，手臂上传来的温度让初妤下意识地抬起了头，只看到了徐德洹清晰的下颚线，往下，是在平滑中棱角分明的喉结，随着呼吸一起一落。

　　初妤突然觉得脸一烫，连忙低下了头，却看到了他指骨分明的手紧紧地圈在自己的手腕上，她似乎能感受到他手心的温热，像是一股热源从手腕顺着血液，流淌至全身。

　　直到他们走到了房子里，放下了父亲，初妤还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腕，在徐德洹松手的那一刻，她发现自己竟然还有些不舍。

　　初妤被自己这个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她不该是这样一个容易害羞和动心的人，可自从遇到了徐德洹之后，似乎有些什么东西被打破了。

　　“姜汤来了。”人群之中突然传来一声叫唤，大家纷纷动身，往里挪动着，这样一场寒雨，浑身湿透，喝上一碗滚烫的姜汤暖暖身是最好不过的了。

　　“父亲你等等，我去给你取来。”初妤把父亲安顿好让他坐到椅子上，转身准备去拿姜汤，只是她还没有几步，便看到了逆着人群而来的徐德洹。

　　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发丝顺服地贴在他的额前，让他那骨子里就带着的清冷感突然减弱了不少，看着更像是一个文质彬彬的文弱书生。

　　倘若不是有所耳闻且曾经目睹，谁能想到这样一幅人畜无害温润如玉的外表下他的手段是多么的雷厉风行，初妤暗自感叹道。可虽然如此，她似乎并没有对他感到畏惧。

　　“大家来和姜汤，那边人太多，我给大家取来了。”徐德洹放下了手里托着的大盘，向周围的人招了招手。

　　大家一拥而上，透过人群，初妤却看到了徐德洹微微颤抖的手臂，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更何况是见血见肉的伤，怎么会那么快就好呢？

　　“来，初妤，凌伯父，喝碗姜汤暖暖身子。”徐德洹托着两碗姜汤小心翼翼地越过人群，朝他们走来。

　　初妤看着他藏在衣袖下的手臂，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咽回了肚子里，双手接过了他手里的姜汤，说道：“谢谢你。”

　　“不客气。”徐德洹笑着说道，默默注视着初妤。

　　姜汤辛辣，滚烫而火热，入喉像是一把利剑刺来，滑落胃里却又是暖意洋洋。初妤像是小孩子一般小口小口地抿着，小嘴烫得通红，抿咽间露出了嘴角若隐若现的两个梨涡。

　　水汽蒸腾，模糊了她的脸，可那轮廓，依然那么柔和，在人群里不需多言已经足够引人注目。

　　这样一场大雨让大家都跑了出来，大堂里一时间人声鼎沸，徐德洹坐在角落里，却显得格外的安静。

　　姜汤已经喝完，碗摆在桌子上，徐德洹把手放在碗边，骨节分明的手指环着碗，指尖轻轻捻着碗壁，跳动着。

　　他看着人群，像是想透过人群看到什么找些什么，讳莫如深。

　　“二少爷，大鱼上钩了。”一个身材瘦小的人突然从角落里跑了出来，停在了徐德洹的身边小声地说道。

　　“好。”徐德洹点了点头，起身，悄悄地退出了人群消失在了角落里。

　　初妤小口小口地终于喝完了碗里的姜汤，抬眸，却发现刚刚那个还安坐在角落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初妤莫名地觉得有些失落。

　　初妤放下了碗，突然看到了父亲探究的视线。

　　“怎么了，父亲？”初妤问道。

　　“没，没什么。”凌父像是被当场抓包的小偷，猛地收回了视线，揉了揉鼻子。

　　“对了父亲，你什么时候回去，这里的事情忙完了吗？”初妤压低了声音。

　　“还不行，”凌父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我们之前的那只路线被截了，物资到不了位，在找新路线，等新的一批补给到位了我才能安心回去。”

　　初妤听了，默默点了点头，怪不得慈善堂这次要越过凌家来募集物资，只是，原来的路线被截了，那他们凌家岂不是暴露了吗？初妤猛地一惊，看向了父亲。

　　父亲似乎已经猜到了初妤的反应，伸手盖在了初妤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点了点头，“放心，我们很安全，德洹他想办法保住了我们。”

　　初妤这才松了一口气，心里却一阵的后怕，万一他们凌家真的暴露了，虽然他们的力量壮大了不少，可眼下还不足以对抗敬中那群人，而他们的合作者自然也不会因为他们小小一个凌家而打乱长久以来的计划。

　　到那个时候树倒猢狲散，他们凌家就是一个挡箭牌。

　　“奇怪了。”凌父突然小声喃喃道。

　　“怎么了，父亲？”初妤心不在焉地问道。

　　“老王怎么不见人了，按理说他不是最喜欢凑热闹吗，怎么这会儿不见人了？”凌父问道。

　　初妤闻言突然就想到了来程上那个迎面而来的汽车，车是王家的车不错，司机却是徐家的，车上坐的是谁她不得而知，只是选择在这么一个大雨天开出去，已经足够让人心生怀疑。

　　王副处长，初妤顿了顿，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他们凌家这条线一开始就是他提起的，眼下凌家的线被截了，他倒是不紧不慢一声不吭，这么个节骨眼儿还“出去”了？

　　初妤越想越是后怕，心里的怀疑就像是海绵碰到了水，无限膨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