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印》左左Bonny

25、第 25 章

　　初妤不知道该如何对父亲说，一来这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而已，一点证据都没有，二来，父亲和王叔叔情同手足这么多年，父亲是绝对不会简单地听信自己的一面之词而去怀疑他。

　　倘若和父亲说了反倒会是打草惊蛇。

　　初妤陷入了两难，她觉得自己察觉到了一些让人难以置信的消息，却不知道该如何入手，甚至于连诉说的对象都找不到。

　　初妤回到了父亲给她准备好的房间，简单沐浴梳洗过后，心里的波澜才终于渐渐平静了下来。

　　窗外的雨也终于有了要减小的趋势，雨后的空气变得格外的清新，门窗开着，风带着雨后泥土青草的气息扑面而来，是在城里感受不到的清朗。

　　初妤打开行李，抽出了两本书，一不小心带出了另一个袋子。袋子掉落在地上，一个小瓷盒从袋口滚了出来，咕噜咕噜地滚到了初妤的脚边。

　　初妤捡起小瓷盒，打开，一个清新的草药香扑面而来，初妤这才想起这是姐姐临走前给她的一盒防止伤口增生的药膏，还能祛疤。

　　这药膏是姐姐的 “成名作”，她主导的研究项目里的一个药方。

　　初妤握着小瓷盒，冰凉而圆润的棱角刺激着她温热的指腹，初妤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能相信的除了父亲，便只有他了。

　　一不做二不休，初妤拿起小瓷盒便直接出了门。

　　慈善堂说到底还是个郊外的小地方，为了掩人耳目也好，别的也罢，这里的条件实在是有些简陋。初妤他们住的已经是这里最好的房子，可依旧漏风又漏雨。

　　女客人住在顶层，底下住的都是男客人，初妤握着小瓷盒小心翼翼地往下走，生怕惊动到了别人。

　　所幸几天的舟车劳顿大家都累蒙了，喝过姜汤草草吃过午饭便去了休息，眼下楼道里安静得连根针落下来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初妤提起大腿，点起脚尖，蹑手蹑脚地往徐德洹的房间走去。徐德洹的房间就在父亲房间的隔壁，父亲是易醒的人，因此她须得更加小心，提着一口气，半点不敢松懈。

　　徐德洹从拐角里出现，才走了几步，便看到了走在自己前面鬼鬼祟祟的小人儿，发丝轻巧地在空中一晃又一晃。

　　徐德洹跟在她的身后，步子也不自觉地变得轻而又轻。

　　徐德洹看着初妤的发丝在空中微微飘动，划出一个轻盈的弧度，像是一双手在撩拨着他的心，原本低沉的心情突然变得轻快了起来，嘴角也终于有了笑意。

　　只是当他看到初妤越过了凌伯父的房间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的时候，脸上的笑意才微微收敛，更多的是惊异，眼眸微动。

　　初妤停在了徐德洹的房门，虽然感觉有些别扭也有些唐突，可这也是现在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

　　初妤抬起手，轻轻敲了三下，没有反应，又敲了三下。

　　“徐德洹，是我，凌初妤，”初妤压低了嗓音，又怕徐德洹听不清便又说了一遍，只是这门里却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初妤收回了手，挠了挠脑袋。没想到自己第一次鼓起勇气却吃了个闭门羹，有些讪讪地耸了耸肩。

　　“你这小孩儿胆子大了不少，敢叫我全名了。”徐德洹突然从初妤的背后出现，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哥哥也不叫了，这里还没人敢叫我全名。”毕竟此前连凌父也要客气地叫他德洹。

　　初妤被吓了一跳，张大了嘴正要惊呼出声，可想起了自己此番前来的目的初妤又把自己的声音憋回了肚子里，拍了拍自己受惊的心脏，深呼吸了一口气。

　　“你找我什么事？”徐德洹说道，此刻的他已经收起了脸上的玩闹，一脸认真地问。倘若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初妤是绝不会来找自己的，至少也不需要偷偷摸摸地越过凌伯父来找自己。

　　“我来给你送药膏，”初妤举了举手里握着的小瓷盒，随即压低了嗓音说道，“还有件事想和你说一说，关于我们家资助尚德堂的线被截的事。”她收起了先前的惊异，一脸的郑重。

　　“你跟我来。”徐德洹说完越过了初妤往角落里走去，感觉身后的人没有跟上又回过头催促道，“跟上。”

　　初妤半信半疑地跟上，越往里走光越暗，浓密的树叶挡住了阳光只漏下细碎的光晕，朦胧地投在墙上。

　　初妤小心翼翼地紧跟着，原本以为走到了尽头，可眼前的走廊一个拐弯后竟然还有一堵墙。不过这是面暗藏玄机的墙，只因墙的背后还有一道毫不起眼的小门。

　　门打开，里面一片昏暗，空气似乎也变得浑浊了起来，满满的水汽蒸腾而上的泥土气息。

　　初妤有些害怕，下意识地揪住了徐德洹的衣袖，一脸谨慎地躲在了他的身后。

　　徐德洹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轻轻拽了拽，回过头，只见初妤一脸紧张地藏在自己的身后，不自觉地便放慢了脚步，把手往初妤的方向伸了伸。

　　“这里很安全，放心，只不过外面隔墙有耳，现在这里头都是我们的人，你可以放心地说了。”徐德洹边说边感觉到了自己的衣袖被拽得越来越紧，那从后而来的力度让他几乎有些寸步难行。

　　“嗯。”初妤小声地应答道，却丝毫没有把手放松的意思，反倒是更加用得地握住了徐德洹的衣袖。

　　“到了。”初妤跟在徐德华的身后绕啊绕，也不知道是走到了哪里了，总之徐德洹话音刚落便不知道从哪里打开了一扇门门，室外的光一下子占据了两个人的视线，强烈的光让人忍不住微微眯了眯眼睛。

　　“过来吧。”徐德洹轻车熟路地坐到了树下的石凳上，向初妤招了招手。

　　初妤这才反应过来环顾四周，小心翼翼的迈出小脚。只见这里三面都种着梨树，梨花缀满了枝头，树叶莹莹闪着光，阳光透过树梢漏下了一地斑驳，那光斑随着风轻轻跳动，很是轻盈。

　　此情此景，和一门之隔的长廊可谓是天差地别。

　　“这是哪里？”初妤小心翼翼地坐下，四处环顾，却认不出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也看不见慈善堂的一丝丝踪影。

　　“这里是我们的秘密基地，”徐德洹给初妤倒了一杯茶，轻轻推倒了初妤的面前，“刚刚的慈善堂就在这山坡之后。”徐德洹说着指了指梨树后的不算太高的小山坡。

　　顺着徐德洹手指的方向看去，隐隐看到慈善堂的屋顶，初妤点了点头，这才放下了心，拿起桌上的茶轻轻抿了抿。

　　茶水滚烫，蒸腾而上的水汽萦绕盘旋，又消失不见。

　　“说吧，你知道的关于你们家的线的消息。”徐德洹一边说一边给初妤又满上了一杯茶，不紧不慢慢条斯理的样子似乎对初妤要说的话已经胸有成竹。

　　“我们家的线一直以来都是父亲自己亲自管理的，但是因为和你们合作了之后事情变得多了起来，也复杂了不少。”

　　“父亲一个人既要管着门面上的事，又要管私底下的事实在是忙不过来，当初父亲是想让我来接受这条线的事物，”初妤顿了顿，压低了声音，“但是王叔叔这个时候跳了出来说是乐意代劳，父亲也觉得我还不能胜任便让我给王叔打下手。”

　　“可是王叔接手了之后从来没有向我透露过一点点消息，也没有想要我参与的意思，这才过了一个月不到，我们家的线就被截了。”初妤说完有些义愤填膺，“一开始我以为是我们的对家下的手，但奇怪的是当我去找负责人的时候才发现管理层的人都被换了一批，只留下了些门面上的人，他们压根就不管事。”

　　“今天我来的路上雨下得那么大，可是还有车往外面冲，这里地势低下雨危险谁不知道呢，可是那车非但出去还走的小路开得极快，像是向掩人耳目。”初妤说着往徐德洹靠了靠，“车里的人我看不清，但是我可以肯定那车是王叔家的，但是又很奇怪，开车的司机像是之前接送你母亲徐夫人那个人。”

　　“我怀疑……”初妤一连串没有歇息地说了一大段话，眼下却没有往下继续说，她盯着徐德洹的眼睛，一脸深意。

　　只是徐德洹似乎一点儿也不意外，反倒是镇定地抿了口茶，放下杯子，点了点头，看向初妤，“你很聪明。”

　　两个人的视线相对，将对方眼里的情绪看得一清二楚，却也模模糊糊。

　　“什么意思？”初妤有些不理解徐德洹这话里的意思，是她说对了吗？那父亲呢，他知道吗？

　　“王叔确实有问题，我也是不久前才察觉的，”徐德洹说道，看出初妤的眼睛，“那个司机是我是徐家的人但也不完全是徐家的人，现在就靠他让王叔露出狐狸尾巴，我们才好一网打尽。”

　　“所以，这次是，你们给王叔设的坑？”初妤往前凑了凑，直直地撞进了徐德洹的眼睛，“那我父亲他知道吗？”

　　“我没有和他说，只是这事你能想到，你的父亲也该想到了，”徐德洹不紧不慢地说道，“王叔给我们捅了个大篓子，他以为我们只想着挽回这批货已经无暇顾及到他了，他不知道的是我和你父亲早就放弃了那批货。”

　　“王叔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出现，想来你的父亲也应该察觉到了。”

　　“那我们要怎么做？”初妤点了点头，又猛地抬头，“就这样不管不顾吗？”

　　“你这几天只管看好新带来的货，照顾好你的父亲，剩下的事我们会做好的。”徐德洹并没有想把计划透露给初妤的意思。

　　其实并不是他不相信她，而是因为知道得越多反倒越危险，在他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和把握能够保证初妤的安全之前，他不想把她牵涉进来。

　　凌伯父应该也是这么想，才没有把这条线放手给初妤，只是没想到王叔处心积虑的接了手。

　　不过也好，反倒是让他们知道了他们之中原来还藏着个“螳螂”，不过可惜，这“螳螂”眼下虎视眈眈着的“蝉”却是他们“黄雀”故意放出来的诱饵。

　　不过王叔他也是个沉不住气的人，才接手多久就马上动作，能让人不怀疑吗？

　　这也侧面透露出了敬中的人也很急，他们也摸不著革命党的势力，才会想打闪电战，想把他们扼杀在摇篮里。只是可惜，他们已经太迟了，他们早已经扎根大地，萌芽结果，在阴影里茁壮地成长了。

　　即便能力还不足以将他们摧毁，但相互制衡已经不是问题。现在就看谁能熬得更久一些了，作为在暗处的他们，多少占一些优势，但也不能掉以轻心，毕竟狗急也会跳墙。

　　“那好，有什么事我能帮上忙的你尽管提，我都可以配合的。”初妤郑重地说道，看着徐德洹，那眼睛澄澈不掺杂一丝杂质，清澈得似乎能看见她的心底。

　　光经过树叶的反射，照在桌子上，投在杯子上，落在初妤的手上，可竟也没有她的眼睛那般闪闪发亮。

　　以至于过了很久很久，每当徐德洹陷入两难困境，不得不怀疑身边的人的时候就会忍不住想起此刻，初妤的那真挚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