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投怀送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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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渐渐偏了，湛蓝的天空染上一抹薄薄的橙色。
福公公不在，安泓墨也没让人通报，独自进了内室，刚绕过明黄九龙绕云屏风，霎时的视觉冲击就让陛下的脚步生生顿在了原地。
“......皇上？！”温一白脑袋一锅粥般晕乎乎的，正小心地摸着额上的红肿，见他突然进来吓了一跳。他刚醒不久，眼睛一睁开看到自己身在奢华宫殿，身上盖着九龙锦被、床边垂着龙纹玉佩，着实游离了一阵。
相较下来安泓墨倒是显得淡定许多。
俊秀青年半躺在他的床上，衣袍松松地散开，露出大片里面玉似的白皙紧致的胸膛，一点红樱若隐若现。一头瀑似的黑发早已散开，垂落在床榻间，有几缕格外地懂如何撩拨人心，钻入青年的衣袍，像引着人的目光往里探寻似的。
青年不知是因为受伤还是惊慌，一双潋滟桃花眼瞪大了，微微泛出红晕来。白皙的脸此时一丝血色也无，衬得嘴唇那点淡红更加动人。下巴尖尖的，小动物一般向内收起。
安泓墨闭了闭眼，戏谑道：“还不把衣服穿好，当心朕治你一个衣衫不整冲撞之罪。”
温一白不明所以地往下一看，登时红了脸，连忙扯正衣袍翻身下床跪下。
“草民温一白，参见皇上。草民多有冒犯，还请皇上责罚。”温一白低垂着头，臊得恨不能找块地缝钻进去。
他根本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和安泓墨重逢，更没有想过有一天睁眼会从龙床上醒来。
看着青年伏在地上，纤长白皙的脖颈毫无保留地暴露在空气中，耳根的殷红大片大片，直染到了后颈，安泓墨的眼神渐渐幽深起来。
“责罚？好啊，你倒是说说，在朕的寝宫失了体统，要朕怎么罚你？”安泓墨挑起一边修长锋利的眉，饶有兴趣地绕到桌边坐下，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草民......”温一白一时哑口无言。
“行了，起来吧。”安泓墨悠悠地呷了一口茶，“是朕把你带回来的，之前你尚在昏迷，好端端瞎请什么罪？”
“回皇上，皇上救下草民，已是大恩大德，草民不但不叩谢圣恩，反倒御前失仪，本该责罚。”温一白闻言镇定不少，但还是不肯起身，转了方向朝着安泓墨再拜。
看不出来还是个倔脾气。安泓墨撂了茶杯，抬起眼睛凉凉道：“朕命你起来，难不成你要抗旨？”
“草民不敢！”温一白赶紧起身，却不料失血带来的晕眩一下击中了他，身子不受控制地倒下去。
一瞬破空声响，预料中的触感不像想象中的是坚硬冰冷的地面，而是一个同样坚实但温暖的怀抱......
等等！怀抱？！
温一白猛地睁眼，入眼是皇帝陛下那张帅气逼人的俊颜，此时挑着眉看向自己，眼里是赤/裸裸的揶揄。温一白惊得向后一仰，挣脱安泓墨的手臂，退了几步站定拱手道：“多谢陛下。”
安泓墨也浑不在意他的举动，施施然负手站定，慢悠悠道：“京城女子千方百计入君怀还不得，朕还是第一次被人嫌弃了去。”
“陛下！”温一白眨眨眼，“草民卑微愚钝，只是不敢冲撞陛下。”
愚钝？不见得吧。安泓墨挑挑眉，朕看你对朕是皇帝这件事可不怎么惊讶。
他走到一旁的书架上，随手抽了本出来翻着，头也不回，故意道：“听闻你才学出众，必能高中，但今日看来你或许诗书很通，为官之道大抵两眼抹黑。”
“皇上......”
看着他愣愣的样子，安泓墨有心逗他，便做作地叹了口气，望天：“今日救你一次，朕便好人做到底，奉劝你一句，绕树三匝、无枝可依，这在现下的朝堂可是自寻死路。将来官场险恶，你当如何自处？”
温一白闻弦歌而知雅意，一撩衣袍直身跪下：“陛下，学生虽出身商贾之家，但自幼苦读，至今已十四载有余。古有言，修身治国平天下，学生多年读书为的就是一朝能效忠陛下、报效国家。学生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任凭皇上差遣，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朝中局势暗潮汹涌，温一白早知道自己会踏入权势倾轧的洪流中，却未曾想这一刻来得这样快，出乎他的意料。
眼前这个人，是开朝以来难得的明君圣主，为了他麾下天子门生的位置多少人打破额角。况且自己也有一腔抱负，想在他手下身先士卒，谋一个国泰民安。
还有......那整整八年每一个雪夜的向往与追寻。
“倒是个聪明人，”安泓墨笑笑，果然聪明。他负手走到温一白身前，亲自伸了手将他扶起来，望进那对水光潋滟的桃花眼，神色认真：“殿试那日，还望君不负朕意。三元及第之人，你可能做朕的第一位？”
“回陛下，草民定不负圣心。”
“好。歇着吧，你刚晕过，现下元气亏损，别折腾了。”
温一白点头应了，顺从地乖乖躺回榻上。
“王蒙已被判决，朕自会给你一个公道，你不必忧心。”想了想安泓墨又道，“殿试还有段日子，今日起你就在宫里住下，伤养好了再走。”
温一白闻言又坐起来，急道：“皇上不可！草民不过一介布衣，怎能住在宫里，这于理不合！”
安泓墨瞥了他一眼，挑唇道：“留你是因为朕用得着你。更何况......你有钱吗？”
温一白：......
有，真的。什么囊中羞涩，我骗你的。
“行了，养着吧，朕还有公务，一会儿福公公会带你去琼花阁，乖乖待着，嗯？”
“琼花阁？”这是承乾宫内一处水榭。温一白愣愣地嘀咕，原来不是住在寝殿？那自己刚才一番羞涩，真真是自作多情......
“怎么？不是琼花阁，你还想住朕的寝殿不成？”安泓墨看着青年又呆又羞的样子，忍不住戏弄他几句。
“不是......”温一白玉色的面上浮起薄红，正欲辩白，被安泓墨截口打断。
“你可知道朕的寝殿有谁能住？”
“啊？不就是陛下您吗？”温一白抬起头，疑惑地问。突然，像想到什么一般，大片红色顷刻间充斥着温一白的脸，像要滴出血来。
安泓墨坏心眼地弯下腰欺近他，温热的呼吸都能扫到温一白涨红了的脸：“还有，后妃呀。”
说完安泓墨迅速直起身，欣赏着青年羞愤欲死的美好表情，摸了摸下巴。美人羞涩，这风情果真不同凡响。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转身往殿外走去。
“等等！还请皇上留步！”
听到身后的挽留，安泓墨不可抑制地挑起嘴角：“嗯？想通了？想自荐成为朕的后妃？”
“不、不是！”温一白简直要咬牙，怎么会有这样爱作弄人的皇帝，“草民是想说，多谢陛下救命之恩，草民必殚精竭力，结草衔环以报皇上大恩。”
安泓墨回头笑望他，心里好笑怎么会有这么好欺负的人。不敢嘴上还是应了：“嗯，朕知道了。”
“草民还有一事相求，”温一白在榻上跪下，“王蒙虽犯了法令，但始终罪不至死，还请皇上开恩，饶他一命。”
安泓墨闻言转过身，眸色倏然冷下：“你可知道你在为谁求情？”
“草民清楚，还请皇上开恩。”温一白也回望他，眼里带着坚定与安泓墨看不懂的东西，而后深深地拜了下去。
许久之后，安泓墨才懂那眼神里他当时没看懂的是什么。
而现在他只是深深地看了这个青年一眼，然后拂袖离去。
温一白跪了许久，听见没动静了才长出一口气，坐了下来。
他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无名小卒，公然质疑皇帝的命令，为已被判决的人求情，太冒险了。只是王蒙终究罪不致死，他不想变成为了一己之私滥杀无辜的人。
只是......温一白摸了摸自己仍在发烫的脸颊。
他刚刚凑我这样近呢......
——
“陛下。”福公公将齐钰送走后，一早就在外面候着了。安泓墨吩咐不让人进去打扰那位，他便一直在这守着，“奴才一直在外边守着，太后那边差人来问过，奴才说您在休息给打发了。”
“哼，她倒是消息灵通。”
当今太后并不是他的生母，相反，可能是杀害他母后的凶手。这些年他一直在寻找证据，但根基尚浅，一直不能动摇太后一系太深。今日他带人回宫虽是临时事发，但也做了一定部署。朔风早就让下面的人封锁了消息，不想还是被有心人抓到了风声。
但这也未尝不是个好机会，抓住身边的奸细，排除异己......安泓墨想起刚刚那人害怕但强装镇定的模样，心情颇好地摸了摸下巴。温一白啊，你可是帮了朕不小的忙。
“让朔风来见朕。”安泓墨说完，甩袖离开。
“是。”
——
“陛下，属下已排查了今日殿内来往人员名单，发现这个叫/春桃的三等宫女极为可疑。那位公子进殿时，她正在庭内洒扫，之后只有她一人假借找小姐妹拿东西的借口，偷偷跑到御花园在角落与太后宫里的二等宫女芳映见面。”朔风立在御书桌前，沉声报告。
“真是好大的胆子呢，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耍把戏。”安泓墨头也未抬，笔下不停，在折子上批了个“准”字，扔回厚厚一摞折子中。
“继续查，他们肯定还有后手。”安泓墨抬手揉了揉额角。不可能只是递消息这么简单，一定还有后招在等着他。
“是。陛下，飞云令刚刚传来消息，五王爷与工部侍郎李元益刚才在群仙客秘密见面，二人行踪极为隐秘，属下们未能探听到谈话内容，还请皇上责罚。”
皇帝手下有一只秘密队伍，专门用来保护皇帝安全。里面高手云集，相当于一只精英杀手影卫，是皇帝用了近十年时间一手培养起来的、手中最锋利的暗箭。群仙客表面是京城最大的一家酒楼，事实上它是一个情报网的核心枢纽，同样由皇帝一手建立。
这八年来，安泓墨时时刻刻不敢懈怠。不知不觉中，那个十五岁被迫下江南避祸，因为夺嫡之争而无法给祖母送终的少年，已经慢慢成长到旁人无法想象的地步。
凶恶的豺狼挑衅的不再是柔软可欺的奶猫。它已长成万兽之王狮子，在这场权势的争夺战里，正担任猎人的角色，静静注视着四处作乱的猎物，缓缓舔舐它锋利的爪牙。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投怀送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