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未来》嗲娜

3、第 3 章

　　沈替将电子屏打开投屏，所有的信息源源不断地弹出，照射在惨白色的墙上。

　　迟未看他一副准备开始调查的模样，心里有些疑惑，时不时地朝着门口张望。

　　怎么回事？看这架势，这个绝密的任务……似乎只有他们两人？

　　见他心不在焉，沈替解释：“只有我们两个人了，现在整个地球，估计只有总裁和我们两个知道一点实情。”

　　“那今早那些……”

　　“已经被洗脑了。”沈替的语气过于平淡，仿佛只是说了一句“我刚喝了一杯水”那样自然，让迟未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些人不需要这段记忆，也不配拥有这段记忆。”沈替将那个仿生人最后出现的监控找到，模糊的摄像头下她正被几个朋克男孩儿拖着朝着火堆走去。

　　“没被处理掉已经是他们最大的幸运了。”

　　迟未在心里摇头。沈替看起来年轻，做起事来却和那些老狐狸一样心狠手辣。他不禁担心起自己的安危，看沈替的眼神也有些危险——这人不会等事成之后直接送自己一个洗脑大套餐吧……听说这个实验到现在都还没有能够完全成功，自己虽然不聪明，可别洗成痴呆……

　　尽管脑袋里胡思乱想，迟未仍然有着社畜的传统本能，手上自然地接过电子屏，快速浏览着与这个仿生人有关的信息。

　　由于这个仿生人是“私自”建造的，通用网络上并没有她的信息，能找到的，只有被盗窃后的监控录像。

　　“她的买家真的好小心啊，除了被盗窃后烧毁，一点消息都没有……”迟未见没有其他电子设备监视到这个仿生人，不禁感叹起来，“这种时代，竟然能不被拍到——这人是生活在远古时期吗？”

　　互联网已经完全渗入到每个人的生活中，你所使用的，接触到的，自己的或是他人的电子设备，无时无刻，不在将你的信息公布于众。

　　见实在是没什么有用的信息，迟未只好问：“所以那些被焚烧的仿生人残骸，在哪里？”

　　沈替的手在电子屏幕上飞快地写着什么，低声回答：“在城市外面的垃圾处理厂。”他匆匆地起身抓起西装外套向着门口快速走去，见迟未没跟上来神情诧异地回头，“等什么呢，快走！”

　　迟未摸了摸后脑勺上的伤疤，有些迟钝地跟了上去。

　　他们乘着电梯来到了十层。这里是个“停车场”，都是一些高级员工的飞行器，款式不一，不过一看便知都是高级货。

　　迟未还是时隔多年再次近距离接触飞行器，童年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他小声欢呼了一下，手还没触碰到机身，就被沈替拉上了银灰色的，最豪华的一辆。

　　“以后你买一辆，有的是时间看。”

　　我也希望我能买起，迟未吐槽。他刚刚坐稳，将安全带系好，沈替就猛地驾驶着飞行器驶离了公司大楼。

　　从上方俯瞰整个城市，体验大不相同。从前都是仰视这些钢筋铁骨，感觉自己就像是一粒尘埃一样微不足道。然而现在一切都在脚下，显得如此渺小，在云雾之中如同百年前存活在这片土地上的蝼蚁，缓慢地在狭长的路面上爬行。

　　飞船加速，逐渐向着城市边缘飞去。

　　城市的尽头被高大的机械城墙包围住，有守卫仿生人站在上面的瞭望塔，扫描着进出城的通行码。现在的地球便是由许多大大小小这样的城市组成。如果有机会从外太空看去，每个圆圈像是盘踞在贫瘠土地上的吸盘，向阴霾长存的大气层中散发着强烈而发散的灯光。

　　穿过城墙，周围瞬间宽广起来。迟未不顾形象地贴在窗户上极力向后看去，浓雾牵扯，张牙舞爪地将整个城市吞噬。

　　飞船降低高度，迟未原本以为外面全是荒漠，可这时才看清这些瞧不出颜色的都是垃圾，堆成了一座座的山丘，连绵起伏的，竟然能和几百年前绿水青山的画面诡异的重合。

　　“外面的世界……是这个样子的吗？”

　　沈替像是没太听懂迟未的问题，调试着飞船，头也没偏地哼出一声疑问：“嗯？”

　　“没事。”迟未也不想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望着窗外发呆。

　　空调开的挺大，散发着一点风信子的味道。迟未觉得有点冷，将帽子带好，压了压有些长的头发。

　　飞行器平缓地在低空飞行，几个小山丘上方，垃圾飞船正在倾倒着成吨的破铜烂铁。迟未甚至能想象到这些金属互相摩擦最后砸向地面的尖锐声音，可在飞船中只有寂静的风声，挂在窗前的风铃轻轻摇晃。

　　在尘土之间，山丘中央的高地上，垃圾处理厂的面貌逐渐清晰。

　　沈替将飞行器降落到一个掩体后面，两人拿好东西下去。

　　这里的风沙很大，迟未一个呼吸不顺就要张嘴咳嗽，可飞扬的尘土让他死命地捂住嘴，跟在沈替后面一手提着箱子，眼泪都要流出来。

　　垃圾处理场的大门处有人戴着口罩，提着灯在等着他们，见两个人身影渐渐清晰，操控大门打开。

　　迟未进了室内，这才放心将手拿下来咳嗽，黑暗中他也不在乎自己此时是有多么狼狈。等他缓过气来叉着腰大口喘时，就听见沈替淡淡的来了一句：“咳完了？”

　　虽说这话没有别的意思，甚至勉强可以算作一种关心，但迟未还是从语气中听出一点不满。他本想着狡辩两句，思索一番发现眼前这人可不能得罪。为了自己的安全和以后的“飞黄腾达”，他尴尬地笑笑：“咳完了。”

　　“走吧，带路。”沈替示意来接待的人可以进去了。

　　进了大门，迟未才发现这里不像自己想象的脏乱不堪，充斥着奇怪腐烂的味道。相反，虽说能看出一些设施老化，灯光昏暗，但足够干净规整。

　　这里的员工只有零星几个，年龄也很大。看着沈替递过来的申请令戴上眼镜仔细地辨别了许久，这才拿着钥匙给他们领路。

　　垃圾处理厂不需要什么高科技来维持发展，管理员将他们带到一个房间前，用钥匙将门打开：“这里存放的就是淘汰的仿生人残骸……由于算是机密，就都存放在这里了。”

　　头顶的灯光一盏一盏打开，电流不太稳，光亮也断断续续的，晃得人眼睛不适。

　　“麻烦问一下，最新的一批，你们放到哪里了？”迟未见这些仿生人残骸都是分堆摆放，问管理人员，“如果这些装满了怎么办？”

　　老人带着他们往最里面走：“最新的一批在里面。”空间很大，迟未和沈替跟在后面走着，两边都是被堆放着的，残缺的仿生人。这些产品模样与人类几乎没有差别，此时眼神空洞的盯着他们，让迟未感觉后背有些发麻。

　　“装满了就从年份最久的开始，公司会派人来这里进行检修，将一些部分取回，免得有人拿着做一些违法的事情。”沈替回答了这个问题，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地快步走着，“到了。”他几乎是立刻站定。

　　眼前这一堆明显状况更加惨烈，每一个的烧伤程度都比较严重，有几个甚至缺了些身体部位。这些仿生人失去“生命”之前，应该是非常痛苦的，表情都很狰狞，五官甚至扭曲在一起，看起来就受到过非人般的折磨。

　　饶是迟未对仿生人处于中立态度，此时心里也有些不好受，暗自苛责那些太过残忍的反仿生人员。

　　仿生人科技几十年前就开始发展，从最开始的机械设置到模拟人体结构，除了脖子后面的那块原始数据芯片和无法产生感情外，他们几乎和人类一模一样。甚至用刀刺破他们的皮肤，钻入他们的骨血，能够感受到滚烫的鲜血喷薄着涌出。

　　见迟未还站在那里发呆，沈替咳了咳，率先蹲下戴好手套挑拣起来。

　　迟未回过神来，就看到沈替已经开始找那个仿生人了。沈替的手指很修长，手套紧紧地贴在皮肤上面，将指骨都凸显出来，干净的白色手套在一片混乱的残骸中醒目又刺眼，激得迟未连忙从兜里掏出沈替之前拿给他的手套戴好。

　　他将上面的几个仿生人移开，触感有些僵硬，迟未只感到胃里一阵阵地翻涌着，强忍着不适和沈替一起寻找。他小心地瞥了几眼，发现沈替依旧抿着嘴角没什么表情，像是见惯了这场景一样波澜不惊。

　　顶头上司都没说话，迟未哪里敢起刺，乖乖蹲下翻找起来。

　　他刚将一只手移开，就看到那双熟悉的眼睛。

　　迟未心脏在一瞬间揪紧。他呼吸骤停，动作也跟着小心翼翼，将周围的东西都拿开。

　　这具神秘的仿生人才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与迟未见面。

　　一股巨大的意念在迟未内心里冲击，就像是循环汹涌的海洋，又像是剧烈强劲的狂风。迟未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只感觉眼眶刺得生疼，鼻子也跟着发酸。

　　沈替帮着他将仿生人彻底搬出来，放置在旁边的空地上。

　　眼前的景物有些模糊，迟未摘下手套摸了摸脸，才发现自己哭了。沈替的目光还聚焦在仿生人身上，没看到自己的失态。迟未连忙将脸上的泪痕抹掉，又胡乱地抹了把眼睛，吸吸鼻子跟着查看。

　　“什么情况？”迟未看着沈替蹲下将“她”烧焦的头发拨开，露出了仍旧白皙的脖颈，“编号有问题吗？”

　　他跟着凑近查看，两个人的脑袋贴得很近，几乎将灯光都遮挡住。

　　突然，沈替猛地抬头，神情严肃地盯着迟未，表情十分难看。

　　迟未被吓了一跳，抬头就看到沈替的表情，情况不太妙，他在心底暗道一声糟糕。

　　“到底怎么了。”他咽了咽唾液，有些艰难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