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０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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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浴室里散着雾般的水汽，嵌在墙上的落地镜于是雾成一片。伸手划出一掌宽的清晰。左胸的那道疤落进眼底。从那里挖出的扑克牌，静静的被收到皮夹里。
崇坪说，他找到我时，我已经气如游丝，如果不是他带了人手用念护住我，如果不是我的心脏长偏了，如果不是他手上有特制的秘药，他也没本事把我抢阎王那里抢回来。
我抚着左胸那道疤，想起崇坪叹气的语调，他说，医生将那张刺进左胸的扑克牌拿出时，我居然痛醒了，还告诉他要把那张扑克牌留下来。他那时候想，我活回来的第一件事，一定是把那张扑克牌送还给那个杀我的人！我淡淡笑开，其实我根本不记得他说的事。不过既然留下了，我将它贴身收好，提醒着，我曾经对自己的生死，无能为力。
我不懂西索为什么要杀我，我不懂崇坪为什么要救我，我不懂自己为什么被安置在富海的别墅里，我不懂为什么富海从未曾来看过我，这些我都不懂，可是，我不想去问。
心灵上的疲惫漫在我的四肢百骸，或许从死亡中奔回花去了我太多的力气，以致我变得安静起来。任由崇坪决定我的食衣住行，任由崇坪在我耳边絮絮叼叼，不是待在这间装饰华丽的房间里，就是停在如同迷宫的西式庭院里，就像现在。
捧著书，我待在迷宫东北角那栋高大的榉树下。下午的凉风微微翻起我的裙摆，知道有人往这个方向而来，我却没有抬头。
「好久不见，凌小姐！还是…我该称呼妳一声…妹妹？」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尾音带着一点笑意。
「请称呼我帕纳小姐，鲁西鲁先生。」我扬起头，不亢不卑的微笑着扔出这个我曾经企图掩藏一生的名字。或许，我早该明白，当我重新拥有这双绿瞳，就不可能抛弃这个名字。
库洛洛维持着他欺骗世人的优雅装扮，额头的白绷带，合身的黑西装，永远淡然的微笑，即使在这座种满玫瑰的迷宫里，我还是清楚的嗅到属于他的味道。
隐在温润下，黑暗的味道。
「嗯，不是团长叔叔吗。」库洛洛俯视着我，眼底的自信一如当年，我只是低头继续看着我手上的书，甚至连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我也没兴趣多问。
「托利亚遗迹好玩吗？」库洛洛在我身边坐下，右手搁在弓起的腿上，慵懒的迎着阳光，犹如一只高贵的黑猫。
「我又不是去玩的，不过去办件事而已。」我耸耸肩，原来他还是埋了眼线吗？
「妳的眼睛？」
「进化了，你猜它下次会变成什么颜色，其实我蛮喜欢紫色的。」很好很好，我居然可以面不改色的在库洛洛面前睁眼说瞎话。
身边的人只是低低的笑了几声，埋着不信任的情绪。
接下来的日子里，别墅里的女佣最喜欢的地方就是三楼东侧的客房，那位入住的客人举止优雅高贵，眼神迷人诱惑。微笑的角度如同一把鎌刀，收割了许多少女的纯真恋慕。
听着女佣的低低私语，我握着鬃毛梳子的手险些没有抽筋，妳们说的是那个看起书来没天没夜，顶着苍白的脸色和浓黑的眼圈装鬼吓人；吃饭只管填饱肚子，从来没有口味之分；在团员斗嘴时不但不阻止，有时还会添把火的库洛洛吗？
距离产生美感这句话绝对是事实啊！
「这么喜欢妳的头发？妳都梳半小时了。」我从镜子的反射中看见踏进房门的库洛洛。
房里打扫的女佣们安静三秒后，才在轻声惊呼后继续着原来的动作。
库洛洛走到我身后，执起一束发轻轻圈绕着，杀气四溢的我亳不犹豫拍开他的手。撕开脑海里映出来那抹妖魅的微笑，我瞄到桌上摆的剪刀，想也不想的抄起要绞了这头留了多年的长发。
「原来青那么讨厌我。」库洛洛扯住我的手腕，凌冽的目光把我从那串魔征似的动作里叫醒，我竟想起当年在遗迹里，他也是这样阻止我抚上利刃的动作。
「没什么，看你那么喜欢，本来想剪一束送你的。」方才的冲动冷下，我暗自提醒着自己，不该用伤害的方式去发泄什么，我的伤，已经太多。
库洛洛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邀我一起出门。撇去他的身份不说，其实库洛洛是个很称职的玩伴，他从不对我决定的去向有意见，不像是某人，总是拉着我东奔西跑，丝亳不给我拒绝的权利。
库洛洛不多话，但是有问必答。他与金解说事物的方式很不同。金的语气总是那么生动，说起喜欢的部份涛涛不绝，说到不欣赏的部份则带着惋惜及些许的无奈，让我感受到他对生命的热情和期盼。库洛洛解说的语气却始终置身事外，你不会感觉到他的喜怒哀乐，不会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只觉得，他似乎与这些信手拈来的信息一点关系也没有。或许，这就是行万里路与读万卷书的不同。
而某人，即使我问上什么，他总是依心情回答的。有一次他无缘无故蹦出一句话来，我想了一会，才确定他是回答一个我五个小时前问的问题……
库洛洛不问，崇坪不说，并不表示我的日子就过得舒心。数着日升月落，离八月三十日越来越近，我的心情就越来越浮躁，在去不去友克鑫拍卖会之间难以抉择。但显然，已经有人为我做出决定。我看着眼前的老人，心境居然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从他进门到坐在沙发上，我评估了十种攻击他的不同方法，漫出的杀气让他浮出一个微笑，眼角的皱纹也深了几分。
「妳和我听说的，似乎不太一样。」富海开口的第一句话，语气竟带些调侃。
「死了几次，总是有些不同的。」他总不会以为我会拉着他的手臂喊外公吧。
「只要最后是活着的，多死几次也是一种宝贵的经验。希林也是这么过来的。」富海的眼中透出怀念的气息，看着我，他彷佛跌入回忆之中。
挑着眉撇撇嘴角，心里是有些不耐的，只是我知道富海会来看我，该是有话要说，忍着要自己安静下来等待他开口。奇怪的是，他竟不再说话。我也不催促他，径自喝着刚煮好的咖啡。你既然不急，我也没有必要非追着你问：你是不是也想剁了我？
「有考虑过回来吗？」半个小时的沉默后，富海终于开口说话。
「你会有兴趣和一堆一天到晚想啃了你骨头的人一起生活吗？」唉，话是说得老实，在旅团逼来的同时，我不也跟某人走了吗…
「如果成功了，会很有成就感不是吗？」富海的口气似乎是学者在谈论一个实验的可行性，而不是在谈论我的一条小命。
「我的成就感不是来自命悬一线的死里逃生。」而是来自一些更美好的东西，例如救下窟卢塔族，保住酷拉皮卡；例如伊耳谜、奇犽对我的亲情，我眷恋着的，是在这个血腥世界里，我仅有的一点温暖。
「既然哲罗和茉莉都死在妳手上，这次的友克鑫拍卖会，妳就陪崇坪一块去吧。」富海看我没有同意，将他带来的东西推到我面前。「用它来交换妳的随行，我想是很划算的买卖。」
我打开面前的木盒，里头躺着一柄软剑。紫色的剑鞘泛着冷冽，剑柄是一尾张狂青蛇盘旋于上，剑未出鞘就隐隐透出似血如魔的气息。这柄剑，怕是不好驾驭。
「这柄剑是希林的，当初他留下这柄剑，换取我这一脉不派人追杀他的条件。只可惜，这柄剑除了他，用过的人，全死了。」
伸手在空中虚抚着这柄剑，丝丝冷气窜进我的手心，混着血液奔腾在我全身，着实让我兴奋起来，完全没有预警的勾出了绿瞳蛇目的艳丽。
执起这柄剑，才发觉它轻若蝉翼，右手搭上剑柄缓缓抽出，我不自觉倒抽一口气－剑身竟然几近透明！凝目看去才能辨出剑锋。抬起头漾出诡异笑容，最拿手的惊鸿杀直取富海而去，他丝亳没有移动，任由剑气在他下巴削去一段白胡。
「果然是好东西。」我解除了绿瞳蛇目的状态，淡淡的将剑还鞘，压下见血的冲动。
「妳是第二个拿了‘虚无之剎’，却可以不见血的人，看来，它很适合妳。」富海起身欲走，却又像想起什么，回头对我笑着，「别忘了妳的身份，小心，要非常小心。」
富海的微笑里带了期许，隐在他如老学究智慧双眼下的嘲讽，却让我分不清他是想嘲笑我迟早会死在帕纳家手上？还是讽刺我即使再怎么小心，也逃不出命运的摆布？
不管是那一种，我都期待着最后结局的到来。或许，我真能看见蛇目中漾着血红的风采。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０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