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异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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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把游瑗叫起来，干饭去！饿死了都！他都搁这儿趴一上午了，还不饿呢？”
“唉……估计是被吓到了，他这是又上那个专写校园灵异事件的公众号了，刚到咱学校就碰到这么多次，是个人都要吓死过去。”
“咦？还真是，这第几回了？第五回还是第六回？”游瑗的后桌周新偷摸着拿出手机，一边玩，还一边做贼心虚的往后门玻璃瞟。
吓唬人的是你们，幸灾乐祸的也是你们，哪里来的道理，我呸！
游瑗脸埋在手臂里，但这并不妨碍他翻个白眼。
他严重怀疑那个破公众号的建立初衷，就是为了写些他们自己的高光时刻用的，并且广为告知，疯狂炫耀。
虽说白天的时候他们对于夜晚的事情不知晓，但这也不能洗脱嫌疑！说不准就是潜意识所为！游瑗咬牙切齿，疯狂冷哼。
不用猜都知道，今天公众号的封面主角一定是那满面红字写着“游瑗SB”的镜子。
“走走，吃饭去吧”游瑗坐直身子，招呼同桌和后桌去吃饭。
同桌朱峥楠啧啧两声，道：“我就知道你在这假寐呢，还是你爹爹了解你吧！感不感动！”
“滚滚滚。”游瑗笑骂着拍掉朱峥楠朝他头顶伸来的手。
他将白天和夜晚分的很清的。
讨厌鬼是讨厌鬼。
朋友是朋友。
这种同学间的嬉笑玩闹对于他来说是新奇的、珍贵的，即使这里不是现实。游瑗面上笑容不减，但眼底的笑意却暗淡了下来。
插科打诨，三人并排往食堂走。
这一上午，游瑗其实没有白趴着，听了课，也在脑中复盘了一下早上的事情。
按理说，天一亮，鬼就应该是人的状态才对。
隔壁宿舍的讨厌鬼的头被吓掉，浴室出现的鬼脸印子都一反常态。
他之所以断定是鬼脸印子，而不是“人”干的坏事，是因为他进去的时候检查过无“人”，出去虽然匆忙，但也有扫过一遍隔间，的确没有“人”。
再者，鬼晚上蹦迪，怎么可能早起呢？
当然这要排除某些化学武器的影响因素。
他的舍友，就是他差点撞到的那位，叫湘于桧，同样古怪。
他早上的时候满脑子都是洗手，旁的都抛于脑后了。
还是早读前班主任拉住他，跟他说他的舍友湘于桧回来了，他们俩也已经打过照面了，他才意识到他差点撞到的人是自己的舍友。
他最开始到这里的时候，打听过他的舍友，但是被问到的人都支支吾吾，连个名字都说不出，只知道人不在班里是因为去参加竞赛了。
今早再问，之前被问到的人却都能磕磕巴巴的说出大致相同的信息。
什么校草啦，长得帅学习好，性格好之类的。
就像是原本空白的信息，忽然被填充一样。
宿舍一见之后，他也就一直没再看到这人，估计是收拾行李去了，没再给他一个观察的机会。
游瑗沉思：我不会是进入了什么未开发完成的恐怖游戏或是身处类似楚门的世界的阴谋中吧？
但是，无从考证。
游瑗把这猜想同自己最开始初步的猜想——他死掉了到了冥间一同置于脑后。
目前如何安全度过这个晚上才是要紧事。
“真丰盛啊！”周新盯着游瑗的“取餐点”又一次眼泪从嘴角流下，羡慕极了。
游瑗：我严重怀疑你跟我交朋友是看上了我的饭菜！
“一起吃，走。”游瑗笑道。
这里的食堂是没有打饭处的，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大墙放着几千个玻璃柜。
方正的柜中，立着同学们的黑白照片，灵位写着名字和学号，有尚存的亲人祭祀、供奉食物，玻璃柜里就会有食物，这柜子就是这里的取餐点。
游瑗抬眼看去，他的彩色照片独树一帜，彰显着千鬼丛中独一人的特殊性。
周新和朱峥楠的柜子空荡荡的，没饭吃。
游瑗：有点惨。
墙的最下边是一个个较大的空玻璃柜，餐盘放进去，自己的饭出现，端走，吃。
鬼吃不吃饭，其实影响不大，吃饭就图解个馋。
因此饭点到了，食堂也就零零散散几个人，大部分同学都回宿舍猫着去了。
当然也不排除绝大多数的鬼没人来给供奉食物，看着空柜子伤心的原因。
“真香！还是人间的食物最美味了！”
“唉，我为啥要说人间？口误，口误。”周新拍拍脑袋乐呵呵的努力干饭。
“真的是，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朱峥楠啧一声。
是的了。
游瑗细嚼慢咽，静静吃着饭。
他们白天的时候虽然是人的状态，记忆也只有做学生的记忆，但是估计潜意识还是知晓自己是鬼的，有时不自觉就会说些奇怪的话，自动忽略一些他觉得诡异的地方。
就好比这食堂，他们觉得这再正常不过，学校食堂都是这样的。
但怎么可能呢？游瑗暗道。
游瑗的眼睛往墙的方向瞟，有件事还需要他再确认一下。
*
盛夏，日头正盛，学生也是活分，吃饭的时候跑宿舍，午休的时候跑操场，打球踢球流汗，尽享青春。
与其被热浪淹没，一些人更喜欢在教室吹吹空调学学习的惬意。
但原本清凉舒适的空调，却激起游瑗一身寒意。
游瑗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物理书，空洞洞的，呆愣又无神，拿书的手在抖，魔怔了似的。
未知是最令人恐惧的，游瑗麻木的想。
宿舍是他在这个地方，夜晚的最后堡垒，是他的安全屋。
他不是游戏里的主角，不能无限次读档，学的是九年义务教育，没学过对付鬼的方法。
正常来讲，天黑鬼现。
十二点前仅仅处在宿舍内，十二点一到鬼们就能撒欢似的自由活动，尽情狂欢了。
他之所以敢跟一些鬼叫嚣，是因为他知晓他们行动受限，且危险系数不大，一旦出现危险他也可以回到宿舍保命。他们那层唯一危险的白板鬼，在他的安全屋内也只吃物，不吃人。
现在，宿舍里来了个危险分子，安全屋可能变成了“捕兽笼”。
游瑗将书合起放下，颤抖发虚的手缓缓握紧。
牙齿打着颤，他更冷了。
他本以为他有舍友一事只是一个背景板，认为他的舍友其实根本就不存在。因为他觉得什么出去参加竞赛的理由十分荒谬，且莫名其妙。
这鬼地方真的能出去吗？他都找不到这学校的大门。
但不得不说，舍友的忽然出现，给他带来危机，也让他看到了之前不敢想象的希望。
出去，离开这里的可能性。
他本应为此高兴的，但活下去是离开的重要前提与保障。
那面墙里，没有“湘于桧”这个名字，是不争的事实。
这个“人”忽然出现，无从证是人是鬼，信息似代码输入。
危险。
游瑗猛然握住挂在脖子上的玉，掌中的红色指甲印久久消不下来。
他想：他的哥哥在等他……
活下去，活下去！
“你好，我是湘于桧，请多多指教，转校生。”
出现在面前的大手，打断了游瑗的魔怔。
游瑗迅速调整表情，挂起标准的笑容，亲切礼貌，握手，松开。
“你好啊，我是游瑗，咱俩以后就是舍友啦，请多多关照。”
嘴角弯起的角度是完美的，眼睛专注的看向对方，映着对方的影像，表现出真诚友善。
“嗯。”湘于桧不可察的皱了下眉，犀利地盯着游瑗，眼睛像是黑洞，漆黑一片，直勾勾的吓人，气场冷了，却也在面上挂起了笑。
“班主任，有事找你，有时间记得去找他。”他道。
“好的，谢谢”游瑗答道。
这个人的这张脸十分有迷惑性，万里挑一。
但是越是颜色鲜艳的蘑菇越有毒。
游瑗目送对方离开。
他双手相握，这才意识到自己忘记擦去手中的虚汗就握了对方的手。
露出自己恐惧的破绽了。
午休时间过后。
游瑗礼貌敲门问好，进入教师办公室。
办公室里，唯一一个男老师就是他的班主任，田睿。
人胖，和善，笑起来眯眯眼。
看到他，田老师一手拿着茶杯，一手招呼他，笑得满脸褶。
“游瑗来啦，有什么事找……”
“田老师，您找我？”
两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田老师的表情肉眼可见的一僵。
“是有……是有的。”田老师的眼睛往门外瞟。
游瑗怔了一瞬，心情更加沉重，但面上不显，依旧笑得活泼。
田老师热情表达了对于他校园生活的关心，说会帮忙处理公众号的事情，也拍着他的肩，叮嘱他要和湘于桧互相照应。
游瑗心道：今天晚上我不被湘于桧杀掉、吃掉就谢天谢地了。
他可不想明天的公众号内容是“学校男子被分.尸宿舍中”，至于相互照应什么的，他可不敢苛求。
虽是这么想，但他的心却是温暖的。
两人闲聊着，田老师看时间不早，就催他回去别耽误了下午的课。
可游瑗刚走，湘于桧就跟鬼似的，面无表情地站在办公室门口。
老师们的表情瞬间定格于惊恐，身体不可控地颤抖着，冷汗打湿衣襟，眼镜片有破碎的趋势，桌面抖动如同地震，水撒的到处都是。
湘于桧是个好学生啊，他们怎么会这么恐惧害怕一个学生？
老师们的脑中一片混沌，感觉快要窒息，如死去一般。
“啊啊，对不起同学们，老师来晚了。”
“老师你咋啦，流这么多汗？”
田老师摸了把脸，满手的汗。他竟然没注意到眼前的一片模糊，是汗造成的，低头一看已经有大把的汗滴在了课本上，连成片。
“啊……不知道啊……”田老师表情呆愣，脑中空白。
为什么呢？
*
红染日暮鸟雀归，人静风凉诡谲生。
游瑗望着天边出神，他本是喜欢静看日落的，但现在，这对于他来说是一种煎熬。
冷暖相容，云各有形，本是炫目，却为暮态。
光难阻黑，流影乱窜，月将当空，夜晚终临。
人皆惶然，再无血色，死气沉沉，行如机偶。
游瑗看了一眼教室的挂表，要打晚自习的下课铃了。
他检查了下有无遗漏的作业，又将书桌规整好。
最后，撇了一眼同桌朱峥楠。
短短几分钟，朱峥楠就逐渐变得面泛青紫，血管可见，眼窝凹陷，眼睛像是镶进去的塑料珠欲掉不掉，彻底没有活人的神采了，泛着腐朽的气息。
在座的其他同学也同他一样，像是被提线的尸体，身子直成一诡异的姿势，整齐划一。
铃声响起。
他们齐刷刷的起立，像机械上了发条，排着队，从教室门走出，姿势僵直别扭，步调一致，没有声响，没有影子，只有腐臭的风。
游瑗静默的看着，不出声。
震耳的铃声是他的催命符，刺激着他的耳膜。
所有灯光忽明忽暗，是死尸们的鼓点。
原本整洁崭新的教室开始变得衰败，白墙褪去外衣，焦糊味袭来，大片墙皮好似因为烧焦脱落，露出墙体的内部结构。
无形的热度烘烤着游瑗，刺得他皮肤泛红。
教室的灯，灯丝断了，停止了工作，四周的桌椅也开始了腐朽。
游瑗走到教室门口大喘气。
等待着“机械”大部队的离去。
倏忽，他好像看到一个“人”逆着尸群往上走。
但定神细看，却只看到往下涌的尸群。
大概是灯闪的出错觉了吧？或者是宿管闲溜达？游瑗揉了揉太阳穴。
他被这环境精神污染，战战兢兢的，到了夜晚难免警惕多疑。
尸群终于走完了。
游瑗站的腿有点累。
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缓步走出教学楼。
如果游瑗返回教室，一定会惊恐的发现他的桌椅依旧崭新，甚至座位尚有余温。
因为刚刚有个高大的身影就坐于他的椅子上，藏匿于黑暗之中，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游瑗没有回宿舍。
他坐在操场上，被阴风吹了个透心凉，胳膊不自控的起了鸡皮疙瘩。
早知道带件长袖好了，游瑗想到。
他其实知道自己躲不掉，总是要跟湘于桧对上的。
但他想着，即使是死，也要尽力把自己的死期往后推推，哪怕是多活几个小时呢？
他的手机里写了遗言给他的哥哥。
就是不知道自己死后，手机能不能回到现实去。
他也想过在外面躲一晚上，但他能保证一晚上不碰到鬼吗？没有了限制，鬼还会依旧不吃他吗？他不会被冻死吗？一日躲过了，之后呢？他做不到万无一失。
都是生命的豪赌。
但他受够了躲躲藏藏、小心翼翼的日子，他不想再做一只别人笤帚下逃生的老鼠。
他受够了黑暗里的日子。
湘于桧危险，不是好人，但说不准会是个好鬼呢？游瑗自嘲的笑笑。
要心怀希望啊，游瑗，你的希望呢？明明人鬼未定不是吗？
他摸了摸自己口袋里的美工刀，忽然发现自己习惯总是做最坏的打算了。
游瑗猛地躺下，望着天空，无声大笑。
他本是不畏惧死亡的。
他一直知道自己的结局。
活下去，被同化，变成鬼。
自断生命，了却魂魄。
被鬼吞噬，成为养料。
三者其一。
但为什么现在会战战兢兢？
游瑗发着呆，眼前晃过一个个面庞。
“回去！回去！”刺耳的喊叫。
宿管青白的死尸脸骤然出现。
强光照射到游瑗的身上，刺痛他的眼睛，就在他闭眼的一瞬间，被狠狠抓住了胳臂。
十点半，查寝了啊。
还以为能一直待到快十二点。
游瑗难免有点失落。他没想到宿管会出来抓人，他以为这里的宿管形同虚设的。
宿管满脸狰狞，一身横肉，只会机械化的尖叫那两个字“回去”，石头般硬的死尸手抓着游瑗的胳臂拖行，快要将他的骨头碾碎。
游瑗挣扎半天才狼狈的站起身，身上细小的伤口在流血。
疼，很疼。
他一路都被抓着，到宿舍门口还被狠狠推了进去。只觉五脏六腑都要震碎，身子要散架了。
狼狈不堪。
宿舍里已经关灯了，湘于桧躺在床上好像睡着了。
游瑗回过头看着宿管关门，光亮消失，心也沉到了谷底。他试着推门，回应他的是宿管尖细的声音：“回去！”。
他怕湘于桧被吵醒，不再做尝试，也不想洗漱了，他疼得只想躺下。
游瑗脱掉了脏了的衣服，伤口被拉扯得生疼。
他不敢打开灯，也怕这样会把湘于桧弄醒。
衣服兜里只剩美工刀了，没有手机，应该是挣扎的时候掉了。
他的遗言白写了。游瑗自暴自弃的想。
他也没办法看他的宝贝玉有没有再被磕着了。
算了。
游瑗直接上了床，蜷缩在被子里，从头到脚全盖住，手中握着美工刀。
他在等待十二点钟，鬼的狂欢。
不知等了多久，游瑗的意识都有些模糊了。
太奇怪了，今天怎么这么安静？游瑗想到。
被宿管拉着上楼的时候好像也没看到什么鬼在溜达，鬼不蹦迪他都有些不习惯了。
对面也一直没有声音，翻身的声音都没有。
游瑗试探着缓慢将头从被子里探出来，他想看看时间，宿舍的表是夜光的。
就这一瞬间，游瑗脸色骤然苍白，手一下子攥紧了美工刀，他睡意全无，心脏高速跳动，瞳孔因为惊恐放大，身体僵直微微发颤。
他的床边，湘于桧悄无声息地站在那里，好像在盯着他看，不知道看了多久。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异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