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福》古月照青山

3、第三章 从前（二）

　　文父本来是想先去纺织厂看看伤亡情况，但是管家说粮食厂闹的太厉害，再这样下去文家的名声全毁了。文父文母无法，便先去了粮食厂，他们前脚刚走，文家的佣人也都被管家遣散了，管家也顺势离开。
　　没过一会儿，一群乞丐闯进了文家，到处抢夺东西，就是君墨看到的那个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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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家二老此时就被围在闹事的人群里面，文父不断的护着文母，以免被人打到。二人本是想将食物中毒的人送往医院，但是现场都是他们的家人在吵闹，食物中毒的人也不知道在哪。
　　也没有找到那个造谣的经理，后来也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喊文家戕害人命，挣了那么多的钱还要从老百姓身上搜刮，下一子激起民愤，对文家二老打砸了起来。
　　这时警署的李队长带着人姗姗到来，警察将人群稍微向外驱赶了一下，空出了以文父文母为中心的一片空地。
　　但是警察的出现并没有为文家夫妻俩带来转机，因为来的是李队长。文老爷向来看不上李队长趋炎附势的姿态，二人一向不和。
　　李队长对来到文老爷身边，严肃的对他说道：“我们接到报案，说你文家放火烧死多名工人，出售霉米给老百姓，当铺钱庄不给兑换银票，是否属实？”
　　文老爷看着他一脸道貌岸然的样子，心里愈发感到这件事情会向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愤然道：“简直是一派胡言，我们文家在海州扎根这么多年，向来以人为本的做生意，怎么可能做这种事！还请警署立马派人侦查，一定要找出幕后真凶，给我们工厂的工人，百姓，还有我们文家一个公道。”
　　李警官冷笑道：“哦？是么，你们文家冤枉，你难道不是贼喊捉贼么！我早就查到了，人证物证俱在，证明这些事都是受你的指使。”
　　李队长阴险的瞪着文老爷，回身抖出手中的书信，对着下面的人群说到：“大家看好了，这是文致信和村下石井的亲笔信，他把精米都无偿供给日本商行，以此换取与日本商行合作。
　　村下先生也被他蒙蔽，不知道他居然把霉米卖给老百姓，要不然村下先生是绝对不会和这样唯利是图的小人合作的，而且村下先生说了，虽然事情和他无关，但是作为商人他是看不得有人这样毒害百姓的，所以他决定把文致信给他的所有精米无偿分给百姓们。”
　　李队长看到下面的人听到这些，更是对文老爷恨之入骨，不断有人喊着枪毙他们，还有人朝他们扔烂菜叶。他的心里别提有多痛快了，这个老匹夫仗着自己有钱，对他多有不敬，一点也不卖他的面子，他早就想收拾这个老东西了。
　　看着下面的氛围渲染的差不多，李队长又对旁边的警察说道：“去把王经理和赵经理带过来。”
　　不一会儿警察押了两个人过来，这二人已经被打的皮开肉绽，“队长，就是他俩。”
　　其中的一个人跪行到李队长身边，不断磕头不断求饶着：“警官，该说我都已经说了。这一切都是文致信干的，他指使人往棉衣里掺稻草，以次充好，这些棉衣可是给颜将军的军队准备的过冬的棉衣。不想被工厂的其他工人发现，他怕事情暴露，竟然狠心放火假装事故，以此灭口啊!”
　　这人说到这看了文老爷一眼，迅速低下头，紧接着有不断磕头，“李队长，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这些也是受伤的工人告诉我的。如果我早知道的话，我肯定会提前向您检举的。还有，还有卖霉米也是他指使的，我有他的买卖供货单，上面还盖了他的印章，不会错的。”
　　这时旁边的小警察掏出了一张单子，是文致信的调货单，写了霉米调往粮店，精米调往日本商行，下面赫然盖着文致信的私印。
　　李警官听罢，对着文致信说道：“人证物证俱全，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来人！把文氏二人带回警局。”
　　“慢着！你这简直是草菅人命，我从没见过警局办案是这么草率的，也没见过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草草结案的，我要见王队长，你说的不可信！”文致信抗议道。
　　“你害了这么多人命！还想见王队长，我告诉你，谁都保不了你，你们文家一个都逃不掉。”
　　文老爷震惊的看着李队长，他这是要把他们全家送上绝路。
　　“文家的事都是我做主，和其他人无关，你带我回警局！我会配合警署调查，将真相公之于众！”
　　李队长听到这里，踱步到文老爷身旁，俯身在他耳边轻轻的说：“放心吧，你们文家的人一个都逃不了，你在黄泉路上不会孤单的。”
　　说完对着余下的警察大声喊道：“把这两个人带走！全城通缉文君墨！”
　　警察列队押送他们，群众自觉的给让出一条道。有的人被煽动的更是愤然，吵嚷着抓的好，不能放过任何一个人！朝着文老爷文夫人扔垃圾，大喊道：“抓得好！要他们偿命！”
　　“爹…唔唔……”此时人群中的文君墨看到爹娘被带走，再也沉不住气，正要冲上前去，被急忙赶来的文烨捂住嘴悄悄带离这里。
　　文烨带君墨来到个僻静角落，看着她急红的双眼，安抚道：“你现在不能冲动，警局明显和他们沆瀣一气，煽动大众，要搞垮文家，你出去正合他们心意。”
　　文君墨急道：“那我也不可能丢下他们不管自己逃跑，我一定要救他们。”
　　“救肯定要救，但你不能出面，他们现在抓的就是你，要把文家一网打尽。我去找人，你去码头等我，船明早9点开，如果船开我还没回来，你就先自己上船走，我留下想办法救干爹干娘，干爹给你留了很多地契，现在在我这，你带着藏好了，千万别被人发现。”
　　文君墨不停的转着圈，也慢慢的冷静下来，“别说了，等不到你们我是不会走的。现在这种情况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帮我们，你露面他们肯定也会把你抓起来。顾征昨天去了苏州，我先去去找顾伯父看他会不会帮我们，如果顾伯父肯帮我们，那我们还有转机。”
　　文家这两年发展势头足，全靠文父眼光独到，也让很多人眼红文家。所以这次文家遭人陷害，估计有很多人会作壁上观，乐于看文家倒下，这样他们就会得到更多利益。
　　文烨看了君墨一眼，“你不要报太大的期望，事情现在闹这么大，也没见顾家来人……我会找人打听警局的情况，你去顾家看看也好。”
　　文君墨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顾征突然离开，顾家也没有出面，而且警局敢这么强硬的对父亲，很有可能是背后军方的默许，甚至是……指使，顾征，希望这背后和你们没有一点关系。
　　去顾家的路上君墨从成衣铺买了一套粗布衣衫换上，把头发编成两个麻花辫，打扮成一个丫鬟模样。
　　来到顾家，管家看到文君墨怔了一下，“君墨小姐？”
　　“通融一下，我要见顾老爷，顾夫人。”
　　“这……哎，进来吧。”
　　君墨被管家领进去，进门后看到只有顾夫人坐在客厅，似乎在等她，“你来了，我知道你会来找我的。”
　　文君墨看到这已经明白，顾家知道文家现在的处境，他们选择袖手旁观，她突然很害怕顾夫人接下来说的话，这一天她经历了太多，她不能再经受顾征的背叛，“顾夫人……顾征他……”
　　顾夫人知道她想问什么，“顾征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这件事情和我们顾家也没有关系。但是，现在这种情况我们也不好出手，毕竟现在文家引起民愤，民意沸腾，如果强出手的话会适得其反。”
　　“伯母，我也不求您能帮我们查清真相，我只求您能先保住我爹娘的命，我会去查清真相，给大家一个交代。”
　　顾夫人理了理披肩，道：“相信你已经看出来了，现在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也没有人在意，重要的是有人要置你文家于死地，即使我们出面能保住你爹娘几天，那之后呢？你怎么救他们？警局的人现在已经开始缉捕你，这种情况下你一个人怎么查明真相。”
　　君墨急到，“我可以…”
　　顾夫人打断她：“不要天真了小君，这个局是个死局。你爹这次这么急着要你们结婚就是想给你找个靠山。说实话现在保你一个人都很困难，毕竟我们元家的势力不在这里而在北边，这里是颜家的地盘，我们实在是鞭长莫及。
　　我也只能先把你送到我父亲管辖的地盘，等风声过了你再回来。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不想小征受到伤害。”
　　顾夫人平静的看着君墨，文君墨听出了顾夫人的弦外之音 ，她怕顾征帮自己而遇到危险，所以为了顾征她可以把自己送走，但是不会冒险帮文家。
　　但是，如果连顾家都不肯出面的话，还有谁会帮她们文家，君墨这个时候感到了绝望。
　　以前文顾两家联姻是强强联合，顾夫人也乐见其成。但是如果文家倒下，那么自己就是无依无靠的孤女，自己和顾征的婚事也要从头再论了。何况顾夫人一直不太喜欢自己，她喜欢那种温柔听话的闺阁小姐。
　　君墨向顾夫人鞠了一躬，她不想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我知道您的意思了，但是我不会自己离开这，放下我爹娘不管的。既然顾家怕被连累，等顾征回来您就告诉他，我们的婚事就此作罢。告辞！”
　　文君墨能不连累顾征就是顾夫人想要的，虽然自己看着君墨长大，但是关键时刻她还是要保护自己的孩子，保护自家的利益。
　　“我会告诉他。你如果撑不下去就来找我，我安排送你去北边。但是要尽快，警局现在也盯着顾家，拖下去我也没有把握把你送出去。”
　　君墨没有回答就转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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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坐在警车上的文母紧紧抓着文父的手，悄声说着：“老爷，李队长会不会杀了我们？如果君墨被他抓到的话，那……”
　　文父此时满脸沉寂，做了什么决定后，紧握了一下文母的手，“姓李的不会放过我们的。这次他们布下这么个局，就是想要我们的命。我们一介平头百姓，怎么和当官的斗啊。”
　　文父闭了闭眼睛，想他这一辈子，从小接手家业，一个人依靠绝佳的经商头脑，将文家经营的越来越大。但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自己手握财富，却只能沦为鱼肉，还连累家人，不得善终。
　　接着轻声说：“你嫁给我，虽说衣食无忧，但我鲜有时间陪你，家里全靠你一人支撑，真是苦了你了。我们年近半百才有君墨，是你冒着生命危险，才让我能够体验当爹的快乐。本以为我们能白头偕老，含饴弄孙，看着君墨和阿烨幸福的生活。
　　没想到——却要你陪着我赴死。如果我一个人死能换你们活该多好啊。”
　　文母把头靠在文父的肩膀上，面带笑容的流着泪，“老爷，能和你死在一起，是我的幸运，能嫁给你，和你生活一辈子，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我们死没什么，但是一定要让君墨和阿烨活着，他们还小，不能沦为利益的牺牲品，他们还有大把的好日子要过呢。”
　　文父这时揽住文母的肩膀，面带愧疚，“阿佩，我对不起你。我救不了你，我——我只能一搏，给我们的孩子留下一线生机。”
　　文母笑着摇了摇头，她知道文父要怎么做，她愿意陪着他。他们夫妇二人太了解君墨了，他们的孩子不会丢下他们不管的，只要他们在，君墨一定会留在这里救他们，但是君墨怎么可能救的了呢。
　　如果他们不在了，顾家可能还会看在顾征的份上收留她，即使顾、元两家不管她，她也能及早和阿烨离开这里，不必和他们一起在这里耗着，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二人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平静的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