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福》古月照青山

2、第二章 从前

　　“阿征，你走快点，不然要被我爹发现了！”
　　顾征今天又被文君墨闹着去戏园子看戏，偏偏她看完又要去光明巷吃东西，光明巷是海州的贫民窟，那可是出了名的乱，鱼龙混杂，不知怎的她就爱去那吃刀削面。
　　“现在知道怕了？让你非要看热闹。”
　　吃面的时候恰好旁边有打架的，君墨就吃就看热闹，磨磨蹭蹭的回来天都黑了。
　　“哎呀，你快点，说那么多干嘛，你不也怕我爹嘛。”
　　顾征懒洋洋道：“我才不是怕你爹，我是怕被你爹知道我领着你回去的晚，又有理由不把你早点嫁给我。”
　　“切，我才不着急嫁给你。”
　　俩人斗嘴回到文家老宅，一进大门文烨就给二人使眼色，用嘴型告诉他们文老爷等着呢。文君墨立马就蔫了，缩在顾征身后当鹌鹑，顾征看她那怂样差点笑出来，拉着她的手走了进去。
　　文烨跟在二人后面，摇了摇头的进了屋。他其实是海州的一个小店铺老板的儿子，父子俩相依为命，靠着一个小药铺勉强为生。那时文老爷在到处收购药铺，结识了他们，也商定了把店铺卖给文老爷。
　　不过文烨的亲爹那时早已病入膏肓，没过多久便撒手人寰，文老爷看七八岁的文烨聪明伶俐，不忍他一个人孤苦伶仃，便将他带回了文家。他感激文家的恩德，更加的努力好学为文老爷分担，和文家人相处极好，从小护着君墨，文氏夫妇又只有君墨一个孩子，索性将他认作义子，成了真正的一家人。
　　君墨从小到大只要一闯祸，那必定是文烨给她在文老爷那顶包。今天文老爷知道君墨又跑出去，在客厅等了她许久都不见回来。
　　文烨看文老爷的脸越来越黑，便在门外等着君墨给她通风报信，免得一会儿回来什么都不知道惹文老爷更生气。
　　只见客厅里坐着严肃的文家老爷，看了二人一眼，端起茶未说话。
　　顾征怕文老爷训文君墨，就把责任揽了下来，“伯父，是我找君墨出去，忘了时间，回来的晚了。不过您放心，有我在，肯定会把她安全的送回来。”
　　文老爷“当啷”一声放下茶杯，两撇胡子抖了抖，哼道：“我还不知道她，天天的不着调，就知道上房揭瓦，一刻不得安生，去学校上个学还能跟着游行的搅和在一起，差点被抓起来。”
　　文君墨看到他爹色厉内荏，又因着顾征在，不好真的发火。立马顺着杆子往上爬，坐到文老爷的旁边，抱着文老爷胳膊撒起娇来：“爹地～我这次没有乱跑，就去看了一会儿戏，阿征跟着我呢！”
　　文老爷受不了她这叫法，把胳膊抽出来，“好好说话！什么爹地娘地！”
　　“噗！爹，这是洋人的叫法，人家就叫爹地妈咪。不是你让我学洋文的嘛，现在又这样。”
　　文老爷哼道：“我让你学的是知识技术，没让你学忘本。”
　　“哎呀，爹你就是嫌我烦！老是找茬，你要不赶紧把我嫁给阿征算了，这样你也不用天天看我烦啦。”
　　这时文母已经让张妈摆好饭菜，走了过来，“你个小白眼狼，我和你爹等你到现在还没吃饭，你倒是想赶紧嫁人了！”
　　白了她一眼，文母叫顾征、文烨一起吃饭。
　　文君墨做了个鬼脸，拉着文老爷就去吃饭，虽然她已经吃过了，但是还是要陪着爹娘一起吃。
　　一家人一起高兴的吃了顿晚饭，饭后文老爷叫顾征去书房谈话，“现在形势不好，日本人的野心要藏不住了，想要吞并我文家，进而扰乱整个商界。日本人已经越来越针对我了，我就怕有朝一日护不住小君。”
　　顾征看着文老爷一脸严肃，也知道现在文家和日本商行的斗争已经到了水深火热的地步，要不然文老爷不会这么担心君墨的安危。
　　“伯父，要不我去和外公打声招呼，派一队兵来保护文家的安全，也给他们施一下压。”
　　“不妥，现在我文家只是和日本商行在商业上争斗，如果把军方牵扯进来可能会给日本借口，挑起混乱。村下现在还不敢明目张胆的伤害文家，我就是担心他们使出阴险手段，在背后利用小君来对付我。”
　　现如今日本在其他地方各种挑衅，已经有的地方有了局部战争。虽然海州的日本人还比较安静，但保不齐军方一参与进来，就给日本开战的理由。所以文老爷现在是不会让元家出面帮自己的，他不能让自己成为日本人开战的借口。
　　但文君墨是文老爷最大的软肋，舍不得她受一点伤害，这也是最近管她很严的原因，就是怕日本人背后出手，拿她要挟自己。
　　顾征看着紧皱眉头的文老爷，想了下说到：“伯父，要不把我和小君的婚期提前吧。小君嫁过来就能够受到顾家和元家的庇护，这样我外公出面护着文家也是名正言顺，毕竟到时我们已经是真正的一家人，日本那边也会有所收敛。”
　　文父沉吟良久，当初同意将君墨嫁给顾征，一是二人情投意合，青梅竹马。文家是海州首富，他也是商会会长，但文家到了他这一辈实在是人丁单薄，文父的第弟早年病死了，也没留下个后，族里也没什么亲戚，而他和文母在四十来岁才有了君墨这一个孩子。
　　文家这么大的家业全是文父一人支撑，而整个海州没有人不想娶君墨，只要娶到君墨，那等以后偌大的文家就是自己的了。等君墨稍大一些的时候来文家求亲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但文老爷一个都没有答应。
　　因为他从不认为君墨是女孩就该相夫教子，他从小就培养君墨，教她学识，教她做生意，送她去上学，后来又有了文烨，他相信他们二人能够撑起文家。
　　直到后来知道君墨和顾征情投意合，且顾征是个有担当有魄力有能力的孩子，才答应了二人的婚事。
　　第二个原因就是，虽然顾家从商没有文家根基深，但顾夫人是元老将军的唯一的女儿，顾征更是得元老将军喜爱，将他当做接班人培养，君墨嫁给顾征就能得到庇护。
　　在这乱世，没有依靠的商人太有钱也不见得有多好。文家像一块大肥肉，被太多的人盯着，想着能分一块，文父只是一个生意人，又刚直不屑于钻营，所以也没有强硬的官方、军方支撑。文顾两家联姻，以后有元家保护君墨，他也能放心一些。
　　“你们家的聘礼已下，是我私心舍不得，多留了她一段时间。既然这样，那就尽快办吧。”
　　顾征没想到文老爷这次这么痛快就同意了，虽然去年两家就互换了文贴，但是文父总是舍不得女儿，一拖再拖，他等的都快急死了。而且两家东西早已都备好了，即使时间紧筹备婚礼也不会慌乱。
　　顾征高兴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说着：“好！好！我现在就回去告诉我爹娘，准备起来，我先走了伯父，明天我会和爹娘一起来拜访！”
　　看着顾征高兴的样子，文父多少安心一点，想着以后即使是他不在了，也会有人保护好君墨。靠人不如靠己，自己还是要做一些准备的，便叫文烨进来，让他去雇一些打手，再想办法买一些枪药。
　　文父一辈子本本分分生意人，现在居然还要搞这些打打杀杀的，他就期盼是自己过于夸张了。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做这些已经太晚了……
　　顾征兴冲冲的到了门口，想起什么又折回去，去了后院，找到正在摘果子的君墨，“蛋蛋，等着我过两天来娶你啊！哈哈……”说完就跑了。
　　文君墨顿时炸毛，拿了个果子就砸他，“喂！说过多少次，不要叫我蛋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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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征回到家立马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爹娘，顾父也很高兴，吩咐管家去准备起来，顾母看着儿子高兴的傻样有点吃味，故意逗他：
　　“看你这样子就是典型的娶了媳妇忘了娘，君墨这丫头啊，和你青梅竹马哪都好，就是有点聪明，这以后我都管不了她。”
　　顾征一听立马不干了，他都舍不得对君墨说句重话呢。
　　“娘，君墨有我在，谁也管不了她，她就是个笨蛋你也拿捏不了她。不和你说了，我走了，要去看我们的新房布置的怎么样。”
　　顾母看着他那样，气的就想打他，觉得和他说话就是纯属给自己找不痛快，索性不再理他。
　　没过几天，整个海州都知道了文家小姐和顾家少爷结婚的日子已经定下来，就在近几天，大家以为文家会让女儿过了18岁再办婚礼的，没想到时间这么赶。
　　日本商行内。
　　村下石井和一个戴帽子的男人坐在榻榻米上喝茶，男人低着头看不清脸，村下放下茶杯说道：“文家这么着急办婚礼，看来文致信是要和我们鱼死网破了。谁不知道他文致信最宝贝的就是他那个女儿，现在他以为把女儿嫁给顾家，我们就奈何不了他么？”
　　戴帽子男人又压了一下帽子沉思半天道：“现在还不是动他女儿的时候。重要的是让他们的产业能够全部到我们的手中，只要把产业拿到手，到时候顾、元两家就不好插手了。而且文家的影响力在商界还是很强的，如果做不到一击即中，那我们可能会被反噬。”
　　“阁下有什么高招？”
　　戴帽子男人和村下耳语半天，道出了他的计划，接着又说到：
　　“就这几天，要赶在他们婚礼之前，扳倒文家，再除掉他们以绝后患。”
　　他们都知道文致信有一点没算错，就是文顾两家联姻那是强强联合，文家有军方庇护，而元家那边会有更强大的财力支撑。
　　如果等到文君墨嫁进顾家之后，确实不好动手，即使动了文家，顾、元两家碍于情面也得出手帮忙，顾家还能名正言顺的接手文家的产业，这对他们极其不利，所以他们一定要先下手为强。
　　这几天文父文母正在家中给女儿清点嫁妆，各种首饰衣服，地上堆了十几个箱子还没装完，文父从书房拿出了十几张地契，文母看到惊讶的问：“怎么这么多地契，而且还是全国不同地方的，怎么还有国外的？”
　　文父长叹一声：“现在局势混乱，我只能偷偷的给她留一些不被人知道的产业，万一有一天我们不在了，她和阿烨也能衣食无忧的过完以后的日子。”
　　文母看着文父的神情，感到不对劲，“老爷，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怎么还要偷偷置办产业？”
　　正说着，管家满头大汗着急的进来，“老爷，不好了！城东最大的织布工厂起了火，烧伤了很多工人，城西的粮食厂售卖掺了霉米的粮食，好多百姓吃的都食物中毒闹上了门，还有粮食厂的经理在闹事的人面前说是您让这么干的，说是好的精米您让留给日本商行，把那些发霉的卖给自己人，还有当铺和好几家商行都出了问题！”
　　文父听着这一切，怎么会接二连三的出这么多不利的事，想也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只是没想到他们竟来的这般快，更没想到他们如此肆无忌惮，文老爷还是低估了他们的野心与阴狠，“你去把阿烨找来，要快！”
　　不一会儿文烨就来了，焦急的问道：“干爹，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出了这么多问题，是不是我们文家得罪了什么人。”
　　文父来不及和他解释太多，把地契塞到文烨手中，又给他拿了一些银票，“你先别管这么多，把地契藏好，马上去找小君，带着她和你干娘买最快的船离开这里！”
　　文烨还想说什么，但看到文老爷的神情，这个时候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知道先要找到君墨，“好，我马上去找小君，找到她立刻回来接干爹干娘。”
　　文母立马接道：“别管我们，找到小君你立刻带她走，我和你干爹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害我们文家，只要你和小君安全，我们就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文烨知道现在不是争辩这些的时候，不再说什么立马转头去找君墨。
　　文烨看着这个时间，估计君墨还在学校，果然在学校找到了君墨，“小君，赶紧跟我走！”
　　“阿烨，你怎么来了，去哪啊？”
　　路上文烨简单给君墨说了一下文家现在的情况，也说了要立刻买船票走，“阿烨，你先去码头买船票，买四张，我回去接上爹娘就去码头找你，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做好准备，我们一家人先出去避避风头也好。”
　　文烨想了想觉得也行，分头行动更节省时间，“行，你偷偷回去，别被人发现，事情可能比我们想的更严重。”
　　“嗯，放心吧，在码头等我们。”
　　文君墨说完匆匆回家，发现家里大门敞开，立面有很多乞丐打扮的人翻箱倒柜，哄抢家里的东西，没看到文父文母，家里的佣人也不见一个，而且奇怪的是，没有看到警察出现。她立刻躲到大门外的拐角处藏起来。
　　看这情况爹娘不在家，文君墨正想着，看到一个乞丐小男孩跑出来，立马拉住他，问到：“小兄弟，这里面什么情况，你们这样不怕警察来把你们抓起来么？”
　　“怕什么，警察才不管呢！现在趁乱赶紧抢点东西，听说这文家害死好多人，有好东西还都留给日本人，拿坏东西毒害自己人，大家都恨死他们了，警察才不会管他们。”
　　文君墨整个人都懵了，事情怎么会这样，“那你知道文家的人都去哪了吗？”
　　“不知道，但是粮食厂那边闹的厉害，有可能去那边了。”
　　文君墨听后立刻跑向粮食厂，粮食厂围着很多人，各种拉横幅的，抗议的，哭天喊地要求偿命的，不知道的人看到这里以为里面被围住的是多么十恶不赦的大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