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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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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一只醉鬼闹了一晚,许满简直毫无睡意。
尤其是,这只醉鬼这样闹腾,也没能吵醒许骁霖和周宝儿。
准确来说,应该是中间醒过一次,只是发现闹的人不是周周,便又心安理得地睡下了。
走廊里。
周宝儿看见许满,掩着即将打出来的哈欠。
那会许满刚解决完门口的大麻烦,正要回自己的房间。
周宝儿道,“你小温阿姨回来了,明天晚上在对面吃面。”
许满嗯了一声。
二楼的走廊里亮着壁灯,将印着很多只小熊的彩色地毯照的一清二楚。
周宝儿对着许满,看了又看,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嗯,早点休息,妈妈。”
许满丢下一句话,飞快走进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仍是觉得别扭。
而同样感觉别扭的,是愣在走廊上久久不能回神的周宝儿。
许骁霖披着睡衣走出来,见周宝儿站在走廊上发呆,轻声叫了一声,“宝儿?”
周宝儿这才回过神来,打了个寒颤,上前搂住许骁霖的腰,小声说,“她刚刚叫我妈妈。”
许骁霖欣慰开口道,“正常嘛,终究是长大了,知道懂事,要体谅大人。”
周宝儿抬头问,“你说她,是不是憋着什么坏呢?”
许骁霖一把揽住周宝儿的肩膀,低声笑,“不会的,她很单纯的!”
单纯。
许满隔着一扇门,慢慢滑落,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凉凉的。
这大概是许骁霖对她最好的评价了吧。
小时候那回,她轴,他便觉得她不听他的话。
说要送她去舞蹈班的是他,可是中途接她回来的人也是他。
那时候,她五岁,和现在的周周一样大。
有一天,许骁霖看见箫晓登上了一家很著名的时尚周报,突然突发奇想,觉得自己的女儿也应该有一技之长。
周宝儿听了好笑,说,那就送去练芭蕾舞吧。
许骁霖满心同意。
他们一致认为,跳芭蕾舞的女孩子,长大了气质一定很好。
大概上了三个星期。
上课时间是每个周末的下午,练半天。
从一点上到六点,六点到时候,司机来接许满回家。
本来跳的好好的。
尽管许满肢体不是特别协调,但仍旧很努力很努力了。
突然有一天,司机有事没来。
是许骁霖亲自来接人。
他隔着一扇透明的玻璃,看着许满跳舞。
许满一转头,看见玻璃后面许骁霖那副探究的眼睛。
一时六神无主,本来应该踮右脚,她非要踮左脚。
旋转啊旋转,直到狼狈地摔在地上。
同龄的小朋友停下来,围着许满笑。
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许骁霖脸色难堪地走进来,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看。
“你这,跳的什么舞?”
“芭蕾啊。”
“芭蕾。”
“不过她好好笑,像一只小鸭子。”
老师赶紧走过来,从地上扶起许满,拍拍她的肩膀,蹲下来小声安慰,“不要紧的,多跳几次就好了。”
许满认真点头。
许骁霖脸色沉的跟块木头似的。
“还不快收拾收拾东西,回家。”
如果没有这些额外的人,许满毫不犹豫地相信,他会在回家两个字的前面加一个滚字。
老师为人温柔,大抵是没有见过这么凶的家长。
轻声问,“您是小满爸爸?”
许骁霖含糊应了一声。
对老师说,“她不适合跳舞,退学吧。”
老师极力挽回,说,“小孩子刚开始跳的时候,基础还不扎实,孩子爸爸,摔倒是正常的,您不用过于担心。”
许骁霖看老师一眼,“怎么就她一个人摔呢?”
老师尴尬的微笑。
“孩子刚起步,您需要给她时间。”
许骁霖道,“我给她三个星期还不够?没天赋就是没天赋,难道还要欺骗自己,给自己加油打气,你可以的,只要坚持,一定可以的——什么样的人才会欺骗自己,只有没用的人才会骗自己。”
“而聪明的人,在遇见不合适的事情上面,从来不会盲目坚持。如果她早一点告诉我,她是在这里浪费时间——”
“不要说了,行不行?”
“是的,我一点天赋都没有,我做什么都不行。”
“只是,您不要说话了,我不想听!”
许满攥紧拳头,一张湿漉漉的眼睛固执地盯着许骁霖。
这是第一次,许满在公共场合跟许骁霖顶嘴。
也是唯一一次。
许骁霖铁青着脸,道,“回去。”看也不看许满一眼。
许满趁着他背过去,偷偷抹眼泪,十分沮丧地对着舞蹈老师道,“老师,再见!”
再见,再也不见。
从此她再没碰过芭蕾舞鞋。
而许满倒头躺在床上睡不着觉的原因,百分之九十九来自于唐桉。
想起他,就觉得心烦。
他当年拍拍屁股走人,给她造成了多大的麻烦,现在居然毫发无伤地走到她面前。
他这么敢?
最要命的是,现在箫晓不在她身边,连一个支招的人都没有。
眼见着,她就要迎难而上,触碰到黎明的曙光。
顾家老太太已经发话了,非要她这个孙媳妇不可。
这个节骨眼上,唐桉跑回来,不知道带回来了多少糟心事。
当年,她追唐桉追的紧,谁没见识过当年那场笑话。
都说年少无知,但能经常看见曾经的无知,也挺闹心的,尤其是他作为一个新生代歌唱明星,经常出现在荧幕之上,挂在老太太眼皮子底下,多闹心。
许满在床上翻滚着,心想,这人居然比百分百纯的咖啡还要好使。
想她考期末考试那会,特困,喝两杯咖啡,也只是心跳加速,还不是照样打盹儿。
她打定主意,突然从床上坐起来。
看了看手机,四点三十七。
大约五点半的时候,许满下床,拉开窗帘。
对面的窗户仍是紧闭着。
十分钟,刷牙洗脸外加搭配一套衣服,绰绰有余。
难怪箫晓老是笑她,活的不过精致。
自打她记事开始,这十几年确实是活的糙了一些。
开始认真敷面膜,是十五岁。
开始坚持睡前抹面霜,是在十五岁半。
有人说,女孩子一声中有三个变美的时段。
一个在八岁。
一个在十八岁。
还有一个,在二十八岁。
而她开始爱漂亮的时候,介于八岁至十八之间。
起于八岁,止于十八。
但也多亏了那时候的累积,周宝儿在其它的事情上,对她漠不关心,但唯独在变美这件事上,对她下了不少功夫。
很小的时候,就交代保姆带她出门一定记得打伞,不然紫外线会伤害她的皮肤,而婴儿时期的小孩子一旦晒伤了,一辈子都难以恢复。
虽然她不及顾晟白,但皮肤通体都是健康的,天气热一点的时候,脸上一层淡粉色。
箫晓则不同,正统的黄皮肤,带着小时候在户外奔走的痕迹,像一颗洗白过的黑珍珠。
许满挑了一件淡黄色裙子,裙摆垂直,遮住膝盖。
她膝盖骨那里有一处不可忽略的疤痕,导致她从来不肯穿不及膝的短裙。
出门之前,她特意挑了顶白色的春夏款的编制帽。
看起来俨然是一副小淑女。
顾家的阿姨陈妈差点没认出她来,笑着开门道,“许小姐,今天好靓。”
许满笑笑,没有说话。
其实自己不认为,总觉得这一身太端着,但总有人喜欢,没办法。
顾晟下楼,忍不住打量了几眼。
许满分明看见,他眼睛里有一瞬是亮的。
但那亮,因为看清是她,很快淡下去,消失不见。
她问,“晟哥,昨晚睡的好吗?”
他看她一眼,在另一处沙发坐下,答,“还行。”
语气一度敷衍。
他眼窝较平时,黑了几分。
明显是没睡好。
大概是不想答她多余的话,索性先应一声。
许满试探性开口问一句,“要不,今天不去了吧?”
顾晟抬头,撞进她满是担忧的眼神中。
她说,“晟哥,你昨晚没休息好,恐怕不能完全发挥,万一输了,那——”
阿姨端了咖啡和面包过来,他端起咖啡,正欲低头,听见她开口,只说,“没有万一。”
她在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还真是怕他不去。
照他今天的精神状态,欧阳子墨那边,不说能有百分之百的胜算,百分之七十是有的。
顾晟吃过早餐,一只手搭在扶手上,沉沉靠下去。
问,“他什么时候过来接人?”
许满答,“七点。”
顾晟低头,看腕表一眼,问,“现在几点?”
你不是看表了吗?
许满哪敢这样问,也知道他分明是在说,这么早,你过来找我干嘛。
她一过来,陈妈第一时间是要向小温阿姨报备的,一报备,他大概率是要下来陪客。
算起来,她来这么多回,真不能算是正儿八经的客人。
但小温阿姨奉命看紧着她,也勉强能够接受。
只是,这一点,大抵也是顾晟一直排斥她的原因。
谁受得了这样的人就住在对门,跟定了娃娃亲似的,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黏在一起。
其实,她心里有数的。
林子暮来接人的时候,小温阿姨还没醒。
醒了,应该是要特意交代一句,今天早点回来吃饭。
那大概率,他又不会回来了。
“哟,都在等我呢?”林子暮大剌剌走进来,弯腰去捡盘子里剩下的一块面包。
“做梦呢您。”许满看他一眼,丝毫不客气。
“托您的福,睡都没睡,能做什么梦?”林子暮直言不讳。
许满不吱声。
怕自讨没趣,尤其是在顾晟面前,要格外注意。
林子暮见她不说话,也没激她,主要是怕晓晓回来找他的麻烦。
“今天,真不是好时候,非挑在今天。”
顾晟抬头看他一眼,说,“哪那么多话?”
林子暮道,“江岩哥觉得不好意思,非要把我们一块接到他的场地去,他那块地,确实是好,视野空旷,仿山道设计,够刺激。”
许满小心试探,问,“改红石了?”
林子暮闭口不谈。
许满盯着林子暮,嘀咕一句,“小气。”
林子暮丝毫不客气,“还不是怕你告诉你那位老相好。”
许满不搭话。
欧阳子墨可算不上她的老相好,充其量也就是哨子联盟好友。
之所以找上欧阳子墨,是无意发现他挺关注她们班学习委员程茵,而他恰是赛车自建队的一枚铁员。
自从搭上这一条线,比林子暮说尽好话,有用的多。
她能进去观摩,只需打着给好友送水加油的旗帜,无往不通。
而这次,她为了帮欧阳子墨把程茵带过去,费了不少功夫。
赛车场地。
江岩早就打好了招呼,特意空置出一处绝佳的观光佳地。
露天高台上搭了蓝色帐篷,配置了一排的靠背躺椅。
中间一个圆吧台,摆放着水果拼盘,新鲜烘培的糕点,各色饮料。
唯独没有酒。
不带酒进来,是这个赛场的规矩。
按林子暮的话来说,酒驾,是要坐牢的。
其实是因为喝酒之后身体产生钝感,严重影响发挥。
欧阳子墨和许满一碰面,心照不宣地点头。
许满朝他微微一笑,示意人她带来了。
程茵穿一身白色棒球服,戴一顶黑色宽边遮阳帽。
尽管不是一路来,却十分乖巧地站在许满身后。
欧阳子墨摘下墨镜,问程茵,“第一次来?”
程茵低着头,不看他,小声嗯了一声。
林子暮将许满拉到一边悄悄说,“你瞧着没有,你今日带过来的这个小姑娘,跟个小白兔一样,啧啧,我说你这些日子怎么开始勤奋好学,感情是为了拉皮条做铺垫。”
许满拨开他的手,说 ,“请你注意文明用词。听过周瑜打黄盖的故事没,我是诚心做人,诚实做事,有错么?”
林子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抱着手,摇头。
“茵茵,来这边做。”许满向程茵招手,这个看起来很害羞的小姑娘赶紧跑到她面前。
欧阳子墨朝许满做了一个势在必得的手势。
许满忍着笑,心领神会。
这如今,要追一个人,一定得有不菲的付出。
其中,不乏对别人不怎么等价的帮助。
说实话,今天欧阳子墨胜出,有点悬。
许满观摩过这么多场比赛,欧阳子墨鲜少有胜的时候,但他这人有一个优点,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假使,今天被欧阳子墨瞎猫碰上死耗子。
那她得好好想想,有什么要求可以提。
不可以太出格,她有分寸的。
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或许可以出格的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