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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033辞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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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故陡生,屋子里几个人都蒙了。
徐言走到秋月面前,冷冰冰的竖瞳看着她脸上的巴掌印后变得更加寒凉。
“小、小姐……”
木芦一声呼唤唤醒了怔愣中的韩芸,她从小娇生惯养,何曾见过这种场面,她跑到木芦身边,看着木芦嘴边和地上的血心头发凉,指着徐言颤抖地说道:“你、你竟敢出手伤人……你、你等着,我要去告诉二姐!”
徐言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自己的脚,看韩芸的目光宛如看傻子——她什么时候用手了?分明用的是脚!
秋月和秋容也被吓得不轻,好在她们俩都有经验,这时候大着胆子上前,秋月扯扯徐言的衣袖,“小姐,您消消气,奴婢没事的,您别生气。”
徐言眼底的冷色稍退,竖起的瞳孔渐渐变圆,周身的气质都软和起来。
秋容和秋月松了口气,两个婢女对视一眼,扶着徐言走回桌边,一个把脏污的纸张收起重新铺纸,一个另换了支笔拿给徐言。
“小姐,课业还没做完呢,公子回来怕是要看的。”秋容一边说一边小心地观察徐言的神色。
徐言接过笔,看看秋月,指了指她脸上的巴掌印。
秋月知道小姐这是关心她呢,心下感动地眼圈泛红,“奴婢这就去上药,小姐放心,不碍事的。”
徐言点点头,把韩芸主仆俩抛诸脑后,认真地写大字。
那厢韩芸带着木芦出了书房直奔蘅芜苑主屋去找陆晴,她眼中带泪,木芦口角带血脸色苍白身体虚弱,站都站不稳,主屋的婢女吓了一跳,一边放行一边通知陆晴。
韩芸进了屋子里就哭着朝陆晴扑过去,“表姐救我,表姐一定要为我做主,呜呜呜……”
陆晴看到她们主仆俩狼狈的样子吓了一跳,有一瞬间甚至以为是有什么贼人闯入侯府作乱,可这个念头随即便被压下去。且不说侯府本就有侍卫守护,目下大军归来,谁会不长眼地在这个时候动手。她冷静下来,轻抚韩芸的后背安抚,“芸儿莫哭,发生什么事了?”
韩芸哭着道:“那个、那个野丫头是个疯子,她要杀我……表姐为我做主呜呜呜……”
陆晴听得直皱眉,这没头没尾的。她走的时候徐言明明在写大字,不像是暴戾生事的样子,可韩芸一味哭着喊冤,说不清楚,陆晴只好看向木芦。
木芦被踹了一脚又撞上柱子,此时浑身都疼,口角的血还没擦干净,她虚弱地开口:“回……二小姐的话,是……真的,就是野……那位姑娘打得奴婢……”
她这副随时要倒下的样子陆晴也没法多问,命人把木芦带下去治伤,她则拉着韩芸在榻上坐下来。也不说话,边喝茶边等。身边的婢女出去了一趟,不多时又回来,附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什么,陆晴点点头命人退下。
韩芸哭了半天,陆晴却一言不发,屋子里只有她的哭声,时间长了她也觉得不对劲,就渐渐止住了哭声,抽噎着委委屈屈地看向陆晴,“表姐……”
到底是看着长大的孩子,看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陆晴也有些心疼,摸摸她的头,“头发都乱了,来人,给表小姐梳头,你跟我详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韩芸哭的时候陆晴派人去小书房看过,下人禀报说徐言在专心写大字,并无异常,倒是有个婢女脸上有块明显的巴掌印。
徐言的性格她不算了解,但韩芸的性格陆晴清楚得很,这个表妹多少有些被宠坏了。恐怕在她离开之后,韩芸主动去找了徐言,她们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
韩芸回想之前发生的事,眼神有些飘忽,不过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没错,于是底气十足地卖委屈,“我去了书房,看到那个野……那个徐姑娘在写字,她写得太差了,我就想指点她,谁知道她的丫鬟出言不逊,我就让木芦小小教训了一下,结果……那个徐姑娘就发疯了要杀木芦……”
说到这里,她想起徐言那双冰冷的竖瞳,抓住陆晴的手臂心有余悸,“表姐,你不知道,那丫头太吓人了,不,她都不像人,她的眼睛太吓人了,她想杀我!”害怕得连称呼都忘了掩饰。
陆晴听完前因后果之后并未直接下定论,她垂眸沉思片刻,韩芸的话未必全是真的,但是应该大差不差,看她吓成这样,那位徐言姑娘恐怕真的有些古怪。她抚了抚韩芸的脊背,让她放松下来,“别怕,表姐在这儿呢。来人,给表小姐准备一碗安神汤。”
清和院里,听闻四公子要回来,早有几个人在书房里等候。陆昭也没让他们久等,换了药之后整理一番便一一召见。他作为侯府的公子其实没什么杂事,侯府的人情往来大多都是由陆岭和陆昀出面。这些人是陆昭的母亲留下来的,帮他打理产业和一些暗中的势力。
最先开口的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高挑身材,文士打扮,名唤徐霖,原是徐氏手下的总管,替他打理丰廪粮铺的一应事宜。
“蔚县传来消息,事关湖州大势,属下不敢擅专,还请主子示下。”徐霖说着,呈上一封信。
陆昭对信的内容多少有些猜测,接过信展开来看,发现是蔚县的掌柜徐桁代县官钱鸿转交的信。衢山败北,丰廪粮铺的粮食石沉大海,表面上做了一笔赔本的买卖。钱鸿并不知道他在暗中所做的一切,在信中对他感到惋惜和庆幸,惋惜衢山之败,庆幸他没被牵连,看其意还想继续与丰廪粮铺合作。
陆昭按下信想了想,吩咐道:“让徐桁应付着,这条线不必断了。”他倒要看看,宇文勇能翻腾到什么地步。
待掌管庶务的下属退去后屋中只剩了个不起眼的青年,一身黑衣,面目普通。先前在屋子里像是毫无存在感似的,只等其他人都退去了,才让人注意到他。
“主子,京城有消息。”
陆昭扬了扬眉,“呈上来。”
“小姐的字越来越好看了。”书房里,秋月一边把写好的纸张收起来一边赞叹。
秋容也连连附和,“就是就是。”一边说一边重新铺开一张纸。
徐言捏着笔,笔杆下意识地戳戳脑袋,目光亮晶晶地看向自己写完的字——真的好看吗?
看了半天又忍不住叹了口气,明明还是这么丑,比□□得差远了。
两个婢女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泄气,面面相觑不知道从何劝起。过了一会儿,徐言感慨完了,还是认命地拿起笔继续写。
她答应了□□要把耽误的课业补完,万一补不完……不!不行,一定得补完!
她绝对绝对不想再写“言”这个字了!
提笔写完第一个字,秋月刚想捧场,却见徐言忽然抬头向窗外看去,接着脸上绽开了个灿烂的笑容,扔下笔飞快地向外面跑去。
陆昭还没到门口,视线里就闯入个小巧的身影直往他身上扑。他连忙展开双臂把人扶住,“小心点,也不怕摔着。”边说边看,在看清了徐言的装扮后难得晃了下神。
时下女子的装束大多宽袖飘逸,裙裾摇曳。徐言这身装扮是陆晴特地准备的,浅鹅黄的底色,裙摆和衣襟处绣着彩蝶穿花的图案,花朵鲜妍明媚,彩蝶联翩起舞。头发被梳成双丫髻,两侧带了蝴蝶珠花,在她行动的时候蝶翼轻颤,似是要从发间飞走似的。眉心点了一点鲜红的朱砂,更显得整张脸灵动明艳。
自打相识起,徐言就一直做男装打扮,这是她第一次在陆昭面前穿女儿家的装束。她五官本就出色,做男装打扮的时候像个秀气的小公子,换了女儿家的装束后更显得精致漂亮,小小年纪就显出些风华来。
陆昭眉梢轻动,忽然就觉得她还是做扮作小公子好些。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转过一瞬便被按下了。
徐言笑嘻嘻地抬头看陆昭,目光落在他脸上的时候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她抬着头一脸懵懵的样子,怪可爱的,陆昭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想什么呢?”
徐言歪了歪头,却不知该怎么说,于是她凭着本能伸出手,奋力地踮起脚,想学陆昭的样子也去拍拍他的头,却因为个子太矮只够到了陆昭的眼角。
陆昭因为她的动作疑惑了一瞬,片刻后却明白过来,这是学他呢。
“傻丫头。”他把徐言的手拿下来,握住,牵着她往屋子里走,“课业补得怎么样了?”
徐言知道“傻”不是什么好词,刚想反驳,却听到“课业”二字,竖起来的尾巴顿时又耷拉回去——怎么样?
不怎么样!
陆昭牵着徐言走到书桌旁,秋容和秋月连忙行礼,把徐言已经写完的课业捧上来。陆昭接过之后一张一张看,徐言写完的并不多,但只是这么几张也让他看得直摇头,“退步了”。
练字是一件需要长期坚持的事情,尤其对于徐言这种初学者来说。本就生疏,荒废了大半个月,原本有点起色的字又退回原点了。
徐言垂着头嘟着嘴,闷闷地站在桌旁双手手指绞在一起。她也想写得好看点,可是手和笔都不由她控制啊。
“过来。”陆昭招了招手,徐言依言走过去。他重新铺开张纸,将笔递给她。徐言知道这是要带着她写字了,顿时高高兴兴地凑过去。陆昭的手心并不光滑,因为常年提剑握笔,掌心和指腹都有不少茧子,摩挲得徐言的手背痒痒的,让她总是忍不住想动动手指。
陆昭却以为她写久了不耐烦,深知过犹不及,只带着她写了一张便罢。
“二姐这院子里的布置最是别出心裁,走,带你去逛逛。”话音刚落,便看到徐言笑了起来,两颊梨涡浅浅,煞是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