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欢》景知之

34、034护短

　　刚走出去，却遇到了陆晴身边的婢女，陆昭来的时候派人去主屋通知过陆晴。他担心徐言在这里不习惯，匆匆料理了几件紧急的事情就赶了过来。婢女言称陆晴有事要与四公子和徐小姐商议。这话一听便知另有内情，陆昭看向徐言。

　　徐言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无辜。

　　秋容和秋月两个连忙将之前发生的事情一一禀报。其实她们先前就想说的，只是公子一心带着小姐练字，她们才不敢打扰。

　　陆昭刚刚过来的时候还觉得欣慰，难得他不在的时候没出什么事，结果在这等着他呢。不过听两个婢女的话，这事儿怨不得小恩公。

　　陆晴是掐着点遣人去请的，韩芸儿用过安神汤后小睡了一会儿，醒过来之后小脸还有些白，显然是吓得不轻。陆晴派人去书房看过几次，徐言和两个婢女一直在房中，举止并无不妥。但思及弟弟的嘱咐，她还是没有独自询问徐言，而是等陆昭过来再说。

　　“表姐，您可要为我做主，那个野丫头太可恶了。”韩芸抱着陆晴的手臂偎在陆晴身边，睡过一觉之后之前的场景好似都淡化了，她心底淡忘了当时被徐言的眼神盯着有多可怕，只记得徐言可恶可恨，打伤她的婢女让她没面子。

　　陆晴拍拍她的手权做安抚，却并不多说什么。

　　“什么野丫头？”陆昭在外面远远地就听到韩芸的声音，听到这声音就知道她没什么事儿，否则不可能还活蹦乱跳地坐在这里。来之前他最担心的就是小恩公闹出人命，既然没闹出人命那就是没什么事了。

　　刚刚还在气哄哄地韩芸看到陆昭时立刻换上了一副面孔，她惊喜地看着陆昭快步迎上去，挑了个自己最好看的角度行了个礼，“表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来看芸儿？芸儿在家里天天为你担心呢！”

　　陆昭的目光略过她，只冷淡地点了点头，“韩小姐。”

　　“都说过了，表哥不必如此生疏，喊我‘芸儿’就好。”韩芸像是没看到陆昭的冷淡，依旧热情地说着，说完就看到了陆昭身边的徐言，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徐言没搭理她，只是拉着陆昭往旁边走了一步，离韩芸远一点。

　　岂不知，她这样做让韩芸更气了。她自来对陆昭有意，陆昭对她说是礼数周全，可全无半点亲近之意，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野丫头，却与陆昭这么亲近！

　　这番眉眼官司自然被陆昭和陆晴两人收入眼底。两人都没多说什么，可心底自有计较。

　　陆晴笑着安排人上茶，“知道你前头事忙，原本不想打扰你，只是事关徐姑娘，我却不好拿主意，只能麻烦你走一趟了。”

　　“二姐持家有方，何必这么客套？”陆昭说着，把徐言拉到身边坐下，看向陆晴，“我进来时听韩小姐在说什么‘野丫头’？”

　　陆晴挑了挑眉，眼底映出一丝诧异，她不信陆昭真的没听清，刚刚那番客套原是想把这话遮掩过去，陆昭却又刻意提起。她看了看徐言，看来她得重新评估这位徐姑娘的分量了。

　　“没什么，不过是小孩子家胡闹的话罢了。”陆晴按住韩芸不让她开口，她笑着看向陆昭，“四弟有所不知，芸儿身边的婢女有个叫木芦的，年轻不懂事，跑去书房打扰了徐姑娘练字。她一个下人，做错了事原是该罚，只是徐姑娘出手有些重了，那丫头现在还躺在床上动不得。咱们侯府待下人一向宽和，这么做未免有些过了。”

　　徐言盛怒之下踹人的那一脚并没收敛力道，她最近吃得好，力气也见长，木芦挨了踹又撞在柱子上，人确实伤得不轻。陆晴虽然觉得韩芸的做法不妥，但到底是自己的亲表妹，她也觉得徐言一个女孩子，出手太重了。

　　徐言全程乖乖坐在陆昭身边一声不吭，甚至在陆昭看过来的时候还露出了个堪称可爱的笑容。双手搭在膝盖上，坐姿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陆昭……陆昭一看就知道她是跟杜如蕙学的，不过讨巧卖乖总比动手好，他还真怕她这时候看韩芸不顺眼再做点什么，眼下这么乖巧倒是好办了。

　　“二姐说得是，不过，”他话锋一转，“下人不懂事本就该让他们懂事，若一味宽和容易养出骄矜之气，似这等肆意妄为不懂礼数之辈，教训得重些也不算什么。”

　　陆晴听他开头的话还以为他要服个软，谁知话到后面却仍是回护徐言。且这事儿本就是韩芸主仆挑衅在先，她虽然有心偏心表妹，但也不至于不明事理。归根究底不过是觉得徐言出手没轻没重，怕她日后再伤了其他人。陆昭既然这么说，她就不好再多言了。

　　韩芸见陆昭三言两语将事情揭过，不由得急了，陆晴不肯多说，她却忍不住站起来，指着徐言急急对陆昭分辨，“表哥，才不是这样！明明是她太狠毒，她把木芦打得都吐血了，表哥她不是好人，你不要轻信她……”

　　在她手指指过来的时候，徐言的眼瞳就变了，她看着韩芸，清亮的瞳孔一点点变得冰冷，琥珀色的瞳仁竖起，直让韩芸又想起在书房时的样子，骇得倒退几步躲到陆晴身后。

　　陆晴也被这番变故惊了下，“四、四弟，这是怎么回事？”

　　陆昭一手牵住小恩公，一手在她额头上揉了揉，语气轻松，“行了，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然后陆晴和韩芸就看到，徐言那冰冷的竖瞳一点点软化下来，又变成了娇憨可爱的小姑娘。

　　“她、她……”韩芸儿心惊胆战，还要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陆昭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对陆晴说道：“二姐，韩小姐虽说是韩家的人，但在侯府的时间似乎更长，这番举止若让外人见了不知是要议论韩家教养还是侯府家风？”

　　陆晴回过神来，惊疑不定地看看徐言，又看向陆昭，她定了定神，“四弟放心，我自然不会让人议论侯府家风。只是这孩子……”

　　“这孩子我自会照顾，就不劳二姐费心。打扰二姐许久，也该告辞了。”说罢，起身带着徐言往外走。可走了几步，身边的人却站住不动。他侧首看去，就见徐言回头看着韩芸，而韩芸又往陆晴身后躲了躲。

　　她神情自然，不带戾色，陆昭想了想松开手任她动作。

　　徐言回身走向韩芸，陆晴挡在韩芸身前，皱了皱眉，却没多做什么。随即便看到徐言冲着韩芸呲了呲牙，口中发出“喝喝——”的声音。而韩芸却吓得叫出了声，紧紧抓着她的手臂，都把她给抓疼了。

　　徐言做完想做的事心满意足地走回陆昭身边，乖乖把手给他牵着。陆昭好笑地点了点她额头，道了一声“调皮”。然后看向陆晴，“‘礼’尚往来，二姐不会怪罪吧？”

　　陆晴的眉头松开来，摇头失笑，“自然不会。”她算是明白为什么先前陆昭在心里说这孩子性情有些特别了，这还真是特别。

　　陆昭点点头，“那就好。”说着，便带着徐言大步离开了蘅芜院。

　　韩芸回过神来，又是委屈又是后怕，“表姐……你看她！”

　　陆晴脸上的笑容淡下来，“看她怎么样？芸儿，这事确实是你做得不对。”

　　韩芸大感不解，“表姐，你怎么还向着她？”

　　陆晴摇了摇头，“舅舅、舅母真是把你宠坏了，说来也有我的不是，总觉得你还小，不懂事也没关系。”

　　这番话韩芸听出了不对，她小心翼翼地看陆晴，“表姐怎么突然这么说？”

　　陆晴看着这个小表妹，“我问你今天如果陆昭带回来的是位千金小姐，甚至是位公主，你也这样？”

　　韩芸低头，脸上的神情很是不高兴，“怎么可能，那些人怎么配得上表哥？”

　　陆晴险些气笑了，“所以你就去欺负个乡野丫头？且不说那姑娘太小，四弟根本没那份心思。徐姑娘既然是四弟的救命恩人，四弟把她当作座上宾，那她就是侯府的客人。你若觉得侯府是家，便也该把她当座上宾。你若不觉得侯府亲近，就莫要忘了，你也是侯府的客人。”

　　韩芸自小出入侯府，侯府众人都拿她当侯府里的主子，她也早就习惯了。陆晴这话已经说得极重了，韩芸顿时觉得满心委屈，“表姐，你、你太过分了！我要回家！”说罢哭着跑了出去。

　　下人要去追，却被陆晴拦住，“让她自己冷静冷静。”

　　陆昭走出蘅芜院，听着身后轻快的脚步声就知道小恩公心情甚好。

　　“出气了？”他好笑地问。

　　徐言眯着眼睛点点头，看讨厌的人吓得跟被抓的野兔似的，就很开心。

　　她倒是出气了，可陆昭就为难了。他本想把徐言安置在后院，请陆晴照看，这下是不行了。陆昭此时不由得想起方氏说过的话，心底升起深深地认同感——

　　养儿不易啊！

　　养个小狼崽子就更不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