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影》玉酒非酒

3、Chapter 3 苹果

　　“没忘。”
　　林齐捏着拳头，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回答的两个字像是从嘴缝里挤出来的。
　　“没忘就好。”
　　杨凯推了一下他肩膀，说：“把你书包拿来。”
　　林齐没动，任由一旁的男生把他背上的包扯下来，然后一通乱翻——
　　书本、文具、面包、饼干，还有一个甜心苹果。
　　“阿凯，这小子该不会是个穷鬼吧？”
　　说这话的，是另一旁的一个年纪看起来比其他两个都小的男生，叫廖子文。
　　他站在杨凯身边，嗤笑一声，看见林齐耷拉着眼帘一副软弱受气的样子，觉着这人虽然长了个人高马大的外壳，却没想到内心里竟然是个怂包，于是心里更加得意肆无忌惮了。
　　他拿起苹果随意擦了两下，便咬了上去。
　　“嗯，还挺甜。”
　　林齐捏着的拳头，不禁意地紧了几分。
　　“林齐，你听着，我只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不赔钱，我们几个就只能去拜访你家了。”
　　杨凯说完，走到一辆小电驴旁边，坐在了后座上，长腿交叉，右手横支在腹前，左手摆弄着手机，样子看起来像极了玩世不恭的阔绰少爷。
　　“你知道那里面的东西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可不信你会把它也卖了。”
　　这里是礼高南老校门附近的一个停车场，平常都是教职员工停放小电驴、自行车的比较多，虽然也有学生，但这个点早就放学，住宿的学生不来这，而走读的都已经回家了，基本没什么人。
　　这几个人挑的位置比较隐蔽，在停车场拐角的一个地方，人不走近点根本看不见他们。
　　“我只想要钱，至于你们做的那些破事，就不怕我反过来勒索你们？”
　　林齐忍了很久，终于开口说话，语气却冷得很。
　　其它三人一听这话，不禁紧张了起来。
　　廖子文把啃了一半的苹果朝他脸上用力一扔，好在没扔准，而是“咻”地掠过林齐的右侧肩膀，向他身后飞去，掉在地上后不知道弹去了哪里。
　　“我靠，这小子果然看了！”
　　廖子文大骂一声，擦着手就迎了上来，他虽然没有林齐高，但也矮不了多少，他们这几个平日里也都是喜欢运动的，一个个都高挑挺拔得很。
　　原本坐在车上的杨凯也站了起来，把林齐脚边的书包和杂物踢走，合着三个人都围着他，神色除了有些紧张之外，更多的是被人挑衅威胁后的怒火。
　　“林齐！你他妈怕是还没被打残是吗！？”
　　杨凯揪着他的校服领子，眼神凶狠，“偷了我的东西还敢威胁我？”
　　“你们干什么？！”
　　就在三人准备动手再打一顿的时候，后面响起了一把呵斥的声音。
　　众人刷刷回头，一看竟然是个男生，而四人里，有两人认得他。
　　是沈岚。
　　沈岚抬着两箱的甜心苹果走来准备取车的时候，却没想到被一个啃了半边的苹果砸到了脚边，低头一看，没啃完的另一边还贴着甜心标签。
　　他不仅觉得这苹果有点眼熟，更何况手里还有两箱。
　　而这半个苹果，不出意外应该就是来自他这。
　　“这事没完！”
　　杨凯瞪着林齐，狠狠撂下一句话，推耸了一下林齐便示意廖子文和另外一个走了，在跟沈岚并肩而过时，还互相看了一眼。
　　三人转身走后，林齐也早已经把散落地上的东西给收完，拉上链子，左手拎起单边背带，往身后一甩便准备要离开，根本没打算要理会沈岚。
　　“林齐，你没事吧？”
　　沈岚拦在林齐面前，个头却是比对方还矮了一分，这小子估计得有一米八三吧。
　　林齐看着他，原本有些意外为什么他知道自己的名字，但转念一想，他俩好像还是同班同学，知道也就不出奇了。
　　“说了不用你管。”
　　林齐说完便侧身绕过他，抬脚走了。
　　哇去，这小子好冷。
　　行，既然这样那就算了。
　　沈岚想完，也不打算再拿热脸贴对方冷屁股，便回到取车的地方，准备用自行车拖着两箱几十斤的苹果回家。
　　话说他这个医生舅舅，没事总爱买些水果让他带回去，不然就是天天给他们这些到医务室的学生们倡导多吃水果，尤其是这个水果界的全科医生——苹果。
　　可两箱……搞批发吗？
　　“你家在哪？”
　　沈岚刚解完车锁，一回头，只见林齐手里抬着他原本放在不远处入口的那两箱苹果，一副轻轻松松完全不像身上有伤人士的样子站在他身后不远的位置。
　　啧，看不出来这人还有点双标。
　　“不远，就从这老校门出去，十分钟以内就能到。”
　　沈岚看着他，虽然脸上仍没什么表情，但总感觉这人似乎没有一开始那么地“生人勿近”了，不禁暗自一笑。
　　沈岚懂他的意思，于是推出自行车，示意让他将苹果放在后座。因为手边没有绳子，沈岚就在前面推自行车前进，而林齐则在后面扶着。
　　礼高的南面老校门是对着一条老街的，那是学生们常聚的地方——
　　美食小吃、衣物箱包、杂货店甚至烧烤摊，只要沿着这条街道走下去，什么样的惊喜都有。
　　老街的街道两旁还种着很长一排的银杏树，一直到底下的T字路口结束。
　　而九月上旬的银杏，叶子还没有完全便成金黄色，而是青绿带着浅黄，正逐渐褪去青涩过渡到成熟的金黄，就好像一个个朝气蓬勃的少年郎，正在等待经过时间的打磨，最终走向耀眼灿烂的未来。
　　林齐看着阳光透过银杏树散落下来的光斑打在前面人的肩背上，仿佛在看播放电影卷轴一般，大的，小的，圆形的，奇状怪异的……
　　风吹过前面人，又到达他这里。
　　虽然他不知道光有没有也落在他的肩上，但他觉得就好像，再没有任何其它时刻，能比此刻更加温暖了。
　　“谢谢。”
　　林齐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从后面传来，传到沈岚的耳朵里。
　　沈岚没有回头，就这样继续推扶着自行车，沿着路边缓缓走着，嘴角却擎着笑意，回答说：“不客气。”
　　“不过，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你说。”
　　嗯？那人竟然意外地同意了。
　　“为什么不还手？”
　　“……”
　　走在前面的沈岚，本以为他又要拒绝回答任何跟他受伤相关的问题，刚想开口换个问题时，却没想到那人只像是简单地思考了一下，就回答说：
　　“因为没钱。”
　　因为没钱？
　　却……不是因为打不过吗？
　　“你真的很缺钱？”
　　“是。”
　　对方回应得很干脆。
　　沈岚看着前方飘落的树叶，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没一会，他说：“我家正好缺个补习老师，我看你挺合适的，考虑下？”
　　走在后面的林齐有些诧异地看着沈岚的后脑勺，问：“分班考前三甲，有什么可以教的？”
　　沈岚知道他会这么问，于是偏了偏头，脸上带着笑意。
　　“对于你这位分班考状元来说，初中生，大有可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