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Chapter 2 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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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九月的气温，一直都是要上不下，除非闷热到极致，雨是肯定的下不来的。
好在这两天破天荒地下了点，加上教室天花板的吊扇减到了二三档的风力，吹得让人舒服得有些昏昏欲睡。
“……童丽。”
“到。”
“孙以然。”
“到！”
“林齐。”
讲台上，班主任郭彩莲正在点名。
高二新学期分班后，班里多了许多新面孔，但对于林齐来说，多不多，都没有区别，他本来，也就没有眼熟的。
除了昨天碰到的其中两个。
林齐撑在课桌上，想让腰侧的疼痛感减轻一点，完全没留意到，已经点到他的名字。
“林齐没来吗？”
郭班抬了抬眼镜，看了一眼沉默的课室角落，“林齐？”
“到。”
随着一声弱弱的“到”，有的人好奇地往后看了眼，想着是谁在开小差敢不应郭班的话。也有的人往后看，还带着戏谑的意味，好像在提醒着林齐昨晚发生的事。
“陆秦亮。”
“诶！到！”
“杨凯”
“到。”
“……”
等到全班四十多个名字念完，又定好了今后的班级干部等事宜，也就差不多到了下课点。
原本打瞌睡的一群人，眼看着离饭点还差个四五分钟，等到郭班允许解散的一个眼神，饿殍模式瞬间切换，四十多个便有一半以上的干饭人一窝蜂地冲出了教室，直奔食堂。
林齐并不想参与这场声势浩大的干饭运动，等到真正的铃声响了，教室也已经空到只剩几个女生，他这才站起来，朝外面走去。
礼文高中的食堂，和别的学校食堂一样，除了人多就是人多，仿佛抛开吃饭点和吃饭这两件事之外，就好像从来没有什么理由和地方能聚集到这么多人了。
林齐拿着手里的空盘子，一边排着队一边想着，就连食堂阿姨的手法，都是千篇一律。
无论如何，他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吃完这顿饭。
但食堂里，吵杂声，碗筷碰击声，球鞋板鞋和地面摩擦发出的尖锐声，还有偶尔那里一处这里一处的“乒乒乓乓”碗盆掉落的声音，每一声都传到了林齐的耳朵里，以及女生慌张的道歉声。
“同学对不起！对不起……”
长头发的女生没想到自己只是轻轻碰了一下旁边人的手，那人就将手里的盘子掉到了地上，明明这男生看起来身材硬朗得很啊，按理说端个饭盘子应该是稳稳妥妥的。
女生本来就有些紧张，等抬头看到被撞的男生正脸，又害羞得只顾低着头，手里举着一张饭卡，支支吾吾紧张兮兮地说：“真……真的对不起啊，我……我有急事回教室，要不……要不你再去打一份吧，你拿我的卡去，完了你再送去门卫那，我下午放学了自己拿就行，对不起对不起……”
还没等林齐反应过来，那女生就已经急急忙忙地把自己的饭卡强塞到了他手中，然后一边用包挡着后面，快速离开了。
望着女生离开的背影，林齐大概知道她在着急什么，于是没有多想，便把卡揣在了裤兜里。
林齐没有去看周围人的眼神脸色，蹲下身去捡脚边的盘子，然后又捻起粘在右手上的青菜放到盘子里。
只是不知道勺子掉到哪里去，不然还真不好把一地的饭菜收拾起来。
正抬眼看向旁边座位底下的边边角角时，一只骨骼分明，修长白皙却又有力的手，将他遗落的铁勺子，从眼前递了过来。
“掉在我脚边的。”
“谢谢。”
林齐淡淡地回应了一句，头也没抬，只是伸手接过便将地上大部分的饭菜用勺子的勺柄，刮拢在一处，再拨弄到盘子里。
大致清理了一下，看见剩下的残渣已经是可以由食堂阿姨们自己清理的程度，便端起盘子去食堂外面清洗去了。
林齐想，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吧，貌似什么糟糕的事，都从那个晚上开始，接踵而至。而这一切，就像在惩罚他自己，竟然多管闲事乱招惹别人。
水冲洗掉了盘子上的油渍，也洗掉了手上沾到的灰尘，却洗不掉手臂上的青印。
“你受伤了。”
这样带着低沉磁性，温和且吐字清晰，像有重力吸引般的声音，他刚刚好像听过。
“擦点药吧，会好得快点。”
那人看他没动，又补了一句。
林齐心里颤了一下，下意识地左向偏过头，朝着声音方向看去。
那是一个和他差不多高的少年，脸部轮廓清晰，下颌线修长，眼睛是黝黑色却很明亮，眉毛英气，鼻梁挺直，嘴唇润色健康。脸上的皮肤就跟见到的那只手一样，虽然白，但却不是过分的，显女孩子娇气的白，而是一种干净的白，不掺杂质。
“不用你管。”
林齐回过头，最后淋了一下餐具，转身便要走，却没想到那人单手扣住了他的肩膀。
他完全没预料到对方的动作，那人一碰到伤处时，他不禁下意识地抽搐了一下。
男生看见他这个反应，也有些尴尬，但想了想，还是继续说道：“你后背的伤，自己应该擦不到吧？”
男生的语气十分温和，脸上也带着微微的笑容。可林齐只觉得那人有点不依不饶，皱了皱眉，心中竟然烦闷起来。
原本就没有遇上一件好事，他不想再有人来打扰他。
就这样想着，林齐便要侧身甩掉那人的手跑开，可那个人却有点像黏皮糖一样，左手迅速抓住了他的左手臂，然后因为位置问题又立马换了右手，拉着他就大步流星地朝医务室走去，中间还不忘另一只手夺过他手里的餐盘勺子，丢到洗水池旁的餐具收纳车里。
这是林齐第一次，被人拉着走，或者说在他的些微挣扎中，还有点拽的意味。
更何况，对方还是个男生。
只见那个少年拉着他，穿过了校园路上的眼光，穿过了林荫，穿过了教学楼。
“何医生。”
男生拉着林齐一路到了南一楼医务室门口，他敲了敲门，听见里面没有人回应，索性自己直接开了门，进去就把林齐按坐在病床上，然后自己去一边的医药架子、桌子上，左左右右地找了一堆东西过来放到床边，动作简直行云流水。
林齐的视线随着那人转身收了回来，有点怀疑这个人是不是经常来这。
“脱衣。”
林齐有点发蒙地看着他，一手拿着活血化瘀的药油，一脸正经地说让他脱衣服，架势和语气都有点像医生。
不过林齐只犹豫了一两秒，就照做了，生怕对方再动手过来掀他的衣服似的。
礼高的夏季校服都是短袖，太短遮不住伤痕，所以林齐还穿了件薄外套，幸好最近下过一阵子的雨，这南方闷热的九月才渐渐有了一些凉意。
沈岚觉得，眼前的人似乎有很多秘密。
虽然他原本并不想知道太多，但不知道究竟是因为自己长期以来受到的“对待患者一定要事无巨细”的家族职业影响，还是因为今天看到这个人的种种表现让人好奇，又或许真的是什么鬼使神差，让他跟了上来，靠近了。
等林齐慢慢将上衣脱掉的那刻，他才真觉得有些心疼，是看着心都觉得疼的那种心、疼。
他的手臂、背部和腰侧都有着好几处的伤，更别说这还只是上半身。也不知道究竟上哪弄成这么一副惨样，真是瞎亏了这身运动出来的肌肉。
没点本事居然还跟别人打架，不良少年也不应该是这么混的吧？
不过好在这个人似乎是懂得如何在被打时保护要害部位一样，受伤的地方只要好好休养就没什么事。
除了伤，更惹人注意的，是他右腰侧近肋骨的一道刺青纹身——三角形几何元素，线条和圆点，中间部位画的是个横向的弯月，缀在这人欣长健美的腰身上，有说不出的冷酷劲。
沈岚看得有些出神。
礼高虽然作为市里数一数二的重点高中之一，礼仪教学风气近几年在众高中学校也是大有好评，但毕竟都是些年轻气盛的少年，不免还是会有碰上打私架的情况。
只是像他这么一个高挑强壮的男生，居然被人打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是惹了多少人、多大仇，要是被学校知道了肯定要受处分，更别说他还有纹身这个学生十八禁的东西。
但这个人这么倔强，这些事想必他只会当做秘密了。
沈岚回神对上了他清澈的双眼，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我没有询问别人隐私的爱好，你放心。”
沈岚将最后一块地方涂上药油后，便示意他把衣服给穿上。
沈岚将东西收拾好放回去后，又朝他说：“你在这里休息会，等我一下，我出去会儿就回来。”
坐着那的人没应，只是看着他，像是要说什么。
“你……别告诉别人。”
半晌，坐在床边的林齐就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走到门口的沈岚回头看了一眼他，并没有开口回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出了门。
等到沈岚再次从小卖部回来时，一打开医务室的门，便只有何医生在里面，而那个人却不见了人影。
何医生见他里外看了半天，像在找什么人，问：“小岚，你找谁啊？”
“舅舅，你刚刚回来的时候有看到一个男孩子在这里吗？他叫林齐，和我一个班。和我差不多高，长得挺好看的，脸上这儿有点淤青。”
沈岚比了比自己的脸，问。
“没有啊，你带他来的？那个同学受伤了？”
“嗯，他在食堂被人撞了，皮外伤，我给他擦了点药，没什么事。”
沈岚一边说着，一边竟有些失落。
虽然伤的来源是假的，但被撞是真的，只是没想到这会，他居然还要给这个薄情寡义的家伙打掩护。
“啧啧啧……你们这些年轻气盛的小子哦，吃个饭也不安生。”
何医生一边敲打着电脑键盘，连连咂嘴。
随后转头看着他手上提着一袋子的面包、水和饼干，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说：“诶，小岚，你晚上回家记得把我给你妈买的两箱苹果抬回去啊。”
沈岚扭头一看，在他的办公桌旁边果然堆着两箱甜心苹果。
他先是愣了一下看着他舅，然后叹了口气，便走过去掏了一个放到装着面包的袋子里，笑着应了一声，便走了。
林齐把饭卡交给门卫大叔之后，便一个人回到了仁爱楼的三楼美术社，一直到午休时间快结束，准备十分钟的眼保健操，他才回了教室。
看着自己的课桌里多出了一袋面包饼干，一瓶水和一个贴着“红甜心”标签的苹果，出了神。
他怎么知道自己在哪个班？
林齐一边思索，抬头看了看四周，好像并没有什么人盯着他。
“眼保了！眼保了！你们快进来！”
班长月玲玲朝外面喊了几句，眼保健操铃声一响，原本站在外面的人，都立马猴儿一样地窜了进来。
林齐把那瓶水拿出来拧开，咕噜喝了几口，刚准备放下来的手，就这么举着水瓶，像是电影画面被调速放慢了一般。
他看见中午遇见的那个少年从门口走进来，两人的目光视线刚好相互对上，对方分明是看见他才笑的，可林齐不明白他为什么笑。
还笑得那么明朗而极富朝气。
“齐神，快别喝了。眼保健操！”
月玲玲走过他的位置，轻拍了一下他的桌子，提醒道。
林齐把水收了，双手手肘撑在课桌上，眼睛透过指缝，看见的，是那个少年挺拔的背影。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Chapter 2 少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