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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千金赎美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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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余扬酒楼出来时,看着迎面走来的主仆,宋榆情不自禁地皱了皱眉头,便侧身让开,径自带着长青去了十二坊。
一直待到亥末,宋榆和长青才各自换了一身夜行服,用黑巾将脸遮住,便从十二坊的后院翻墙而出。
将那短笛别在腰间,主仆两人往城隍庙疾驰而去。
还未等俩人跨入城隍庙,就听到从庙门内传来悠长的短笛之声。
宋榆和长青对视一眼,艺高人大胆的一脚跨入城隍庙。
城隍爷的塑像旁,是一名同样穿着夜行服的男子。黑色的幂篱,将他的脸笼在黑暗之中,让人看不清面目。此刻的他,正不疾不徐地吹奏着短笛。
“东西呢?”宋榆改变自己的声音,装出中年人的低沉。
“客人勿急,暗市的规矩,自然是价高者得!”笛音乍然一顿,懒洋洋的声音便从那黑色的幂篱下传来。
那男子说完,宋榆便退后几步,抱着双臂,身体倚靠在墙上。长青则拿着长剑,护在她的身旁。
一刻钟不到,宋榆的右耳微微一动,便听到从大街上传来脚步声,方向正是这城隍庙。
伴随那脚步而来的,还有轻微得几乎难以察觉的呼吸声。那宛如胎息般的声音,让宋榆禁不住皱起了眉头,她仿若没有站稳一般,手肘无意之中撞了一下身旁的长青。
吹笛的男子,侧眼看了宋榆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城隍庙里除了悠扬的笛声,安静至极。过了好一会,才又听到有脚步声从另一个方向而来,显然参与交易的人有好几拨。
塑像旁的男子,仍在幽幽地吹着短笛。
直到亥子之交,城隍庙的大门轰然关上,庙内泾渭分明地站了五拨人。
“呵,居然都来了。那么,交易便开始吧!”塑像旁的男子,意味深长地轻笑道,眼神在宋榆所在的方向停顿了少许。
话落,只见他并未宣布竞价,直接将两个木盒抛向众人,便夺门而出。
“抢!”不知是哪方来人喊了一声,城隍庙内瞬间刀剑纷飞。
宋榆和长青对视一眼,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并未看那木盒一眼,就冲那夺门而去的男子杀去。
几乎在三人冲出门外的那刻,密密麻麻的箭雨,从附近的屋顶上射了过来,目标正是城隍庙。
身后的哀嚎之声连续响起,宋榆和长青无暇他顾,将那抛出木盒的男子一剑刺死,便翻到屋顶之上。
宋榆与长青几乎是一剑一个,如同砍西瓜一样,便将那些埋伏之人杀了个干净。
待长剑在月色下,银芒变成绯色,埋伏之人才尽皆丧命。
宋榆喘息了一会儿,才从屋顶上跳了下来,拿着滴血的长剑,与长青一步一步走向城隍庙。
此时,那些争夺木盒的参与交易者,已经由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具具尸体,横陈在城隍庙的正殿之中。
浓郁的血腥之气,让宋榆的双眉紧紧皱起,眼中的厉芒几乎要化作利箭。她握紧剑柄,环顾四周,对着沉重呼吸声传来的方向喝道,“出来吧!”
她的话音刚落,范潜扶着受伤的常乐,从城隍爷的塑像后走了出来。
见不是凶徒,宋榆的气息一缓,掏出帕子将长剑上的血迹抹干净,随手将沾血的素帕扔给长青,便干脆利落地将剑绕着腰间就是一圈。惋惜地在心底叹息一声,她指着地上的木盒,对着走出来的两人说道,“一人一个,全凭运气,可否?”
“兄台先选!”范潜轻咳了一声,拉着常乐退后一步,将选择权让了出来。
宋榆也不与他谦让,拿起离自己较近的那个木盒,便携了长青踏着轻功而去。
范潜看了眼尸横遍地的现场,用剑砍了一枚箭头,便也拾起剩下的木盒转身离开。
城隍庙门外的大街上,血腥浓烈。隔壁云烟坊的歌舞不夜天,却没有一丝变化。
春色满园的老鸨,在恩客们的色眼迷离中,登上了二楼的高台。
她的身后,一名打扮得极为精致的女子,被一条纱帘遮住,美丽的容颜若隐若现,勾得人心底作痒。
宋榆和长青再次翻墙进入十二坊,换上原来的衣物,将那捡来的木盒随手放入袖袋之中,便大摇大摆地从大门走了出来。
她走进春色满园时,竞价正激烈。
“三百两!”
“四百两!”
……
越来越高的竞价,让唐嵘的脸色越加惨白。
“唐兄,事不可为,便算了吧!”王旭阳支支吾吾地劝说道,两人的银钱加起来,也不到四百两。
“四百两一次!”
春色满园的老鸨,笑得像一颗熟透了的烂柿子,双眼发出财迷的光芒。
园里姑娘的□□之礼,已经许久没有拍出这么高的价钱了。
“多谢各位承让!”老鸨尚未发话,出价四百两的城东财主吴胖子,已经双手合十,朝着参与竞价的众人作揖。
起身时,他那满身的肥肉,仿佛魔芋豆腐一般,轻轻地晃动着。
纱帘后的蔓蔓,看了眼台下财力告竭的唐嵘,嘤嘤地哭了起来。
“五百两!”一道声音从宋榆身后传来,她回头望去,只见正是下午才见过的主仆俩。
范潜漫不经心地带着常乐,越过宋榆和长青。他俊朗的容色,瞬间便吸引了全场目光。
吴胖子才弯下的腰,怎么也无法再继续。只见他忿然地看了一眼范潜,高声喊道,“我出六百两!”
“六百两!还有没有更高的!”老鸨已经激动得惊叫了起来。
宋榆走上前去,目光打量全场,在唐嵘身旁的空位坐了下来。
春色满园的仆从,早已机灵地抬了两把椅子,摆在竞价场上。不偏不倚,正在宋榆的右侧。
“子居。”唐嵘赤红着眼睛,垂头丧气地看着眼前这场竞价,抬手与宋榆招呼一声,便默不作声的委顿在椅子上。
高台之上,老鸨已经第二次报价。
“七百两!”范潜第二次出价,常乐挑衅地看了宋榆一眼,讽刺道,“不差钱的喻大公子,您怎么不出价呀?”
宋榆皱着眉头,闻着隐隐约约地血腥之气,不由得斜着看了常乐一眼,懒懒地说道,“旁边的这位大人,这里是扬州城,请管好自家的狗,免得不小心被人给炖了!”
“你!”常乐右手按在佩剑上,正准备争执时,范潜突然呵斥一声,止住了他的挑衅。
“一千两,赎身!”宋榆扬了扬左手,长青会意地出价道。
论喻大公子撒钱的盛名,在扬州城几乎无人能及。
长青一开口,全场的恩客便仿佛被阉割掉的公鸡一般,无人再敢竞价。
谁也没有想到,时隔六年,久不出手的喻大公子,竟然会再次参与竞拍之事。
连续问了三次,老鸨才悲喜参半地赔笑道,“恭喜大公子,咱们蔓蔓,以后就是您的人了!”
“恭喜大公子!”
“贺喜大公子!”
……
老鸨话语刚落,旁观竞价的宾客便纷纷向宋榆道贺。
“恭喜大公子,斩获美娇娘一名!”就连那位才失了脸面的吴财主,都欢喜地走了过来道贺,临走时还仿佛得了大便宜似的,满是不屑地对着范潜主仆冷哼了一声。
“老色鬼!”常乐气狠地指着吴财主的背影,连手指都抖了起来。
宋榆嘲讽地看了他一眼,吩咐长青去将银钱给了,老鸨便拿着蔓蔓姑娘的身契走了过来。
不一会,那蔓蔓姑娘也拿着收拾好的私人物件,在园子里众姐妹复杂的眼神中走了过来。
“子居,谢了!”唐嵘的声音微微发颤,没有想到居然有心想事成的一天。他温柔地看了眼蔓蔓姑娘,将自己全部的家当掏了出来,羞赧地看向宋榆,“我将值钱的物件都典当了,一共才一百二十两。子居,我先给你三百两,剩下的九百两,日后再慢慢还你。”
唐嵘的这番算盘,显然是将昨日她给的两百两算了进去。
“我这里有一百两,也先还了大公子吧!”蔓蔓姑娘从包袱里,取出一些零碎的银子,递了过来。显然是平日上台弹唱,积攒的客人的赏钱。
“如此,便只欠八百两。只是唐兄,仅剩二十两,你准备怎么安置蔓蔓姑娘?”示意长青将银子收了,宋榆无奈地叹息一声,直言询问顾前不顾后的唐嵘。
“我回去跟母亲求情……”唐嵘越说声音越低,显然知道此路不通。
富商之家娶妻尚且慎重,更何况官宦之家。
唐嵘正妻未娶,唐家不可能同意他纳妾。若蔓蔓姑娘此时真入了唐家后院,最好的结果便是一碗绝育的汤药,从此去了她余生的痴想。
“可以先赁一座院子。”一旁的王旭阳提醒道,想到日常开支,很快也同唐嵘一样焉了下去,“不过这城里的院子,最差的也要一两银子一个月,还有日常的吃用,二十两银子撑不了多久。”
作为富户之子,王旭阳虽然念书不行,对市面的物价却是最为清楚不过。他说撑不了多久,便是真的撑不了多久。
“我,我可以绣帕子卖钱。”蔓蔓姑娘柔弱地说道,显然早就做好了吃苦耐劳的准备。
唐嵘携了她的手,默默地低了头。
小情侣俩正一筹莫展时,春色满园的大门外,却是接连响起了哀绝之声。
“谷雨姑娘!”春色满园守门的仆从,从地上爬了起来,低声下气地跟在谷雨的身后,唯恐她祸害这满园的姑娘。
“滚开!”谷雨却是拿剑一抵,将那守门之人恐吓住,便直冲冲地往大厅方向而来。
“谷雨……姑娘!”王旭阳手指颤抖地指着拎剑的谷雨,情不自禁将身体往长青身后躲了躲。
“听说公子花了一千两,给谷雨新买了个姐妹?”谷雨将剑尖笔直地指着蔓蔓姑娘,阴阳怪气道,“这般花容月貌,怪不得会劳动公子一掷千金!”
“谷雨姑娘,你误会了。”唐嵘用手捏着剑尖,小心翼翼地将其从蔓蔓姑娘的脖颈处挪开,“子居参与竞价,是为了在下,谷雨姑娘千万别生气!”
“唐公子休想骗我!前有紫萝,后有蔓蔓。”谷雨拿剑指着唐嵘,放话道,“我今儿非得将这些个藤藤蔓蔓、花花草草,给除个干干净净。”
“谷雨,你待如何?”宋榆状似头疼地开口道。
“只要我在公子身边一日,便不许这些外边的莺莺燕燕入府。否则,有如此椅!”谷雨拿起剑,便将宋榆刚坐过的那椅子靠背,砍下一个角来。
“谷雨姑娘,凡事……凡事好商量。你想想,是不是……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办法?”王旭阳从长青背后伸出个头来,瑟瑟发抖地劝说道。
“哼!既然是商量,我便也退一步。除了府里,甭管你是赁院子,还是住别院,只别让我看见!否则,我见一次砍一次!”谷雨霸气道,完美演绎了一个恃宠而骄的侍女角色。
“如此,就安置在别院吧!”宋榆深深叹了一口气,将谷雨手里的剑拿了过来,递给长青。转头征询地看着唐嵘,“唐兄意下如何?”
“麻烦子居了,我明日来寻你!”唐嵘抹了抹额头的冷汗,扶着蔓蔓姑娘后退了数步,才跌跌撞撞地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