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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寻信杨柳馆 ...

  •   长青亦步亦趋地跟在宋榆身后,在微凉的夜色中,回到松林苑。
      苑内,松针经风一吹,沙沙作响。
      “公子,昨日夫人便将新的被褥换上了,奴婢摸了摸,很是软和。”谷雨迎了上来,将室内穿的鞋履递了过来,又点了一根驱味散气的线香。
      长青将门关上,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散发着热气的隔间。从褡裢里取出一张纸条,不声不响地递给宋榆。
      “云烟坊,廿三子初,羌笛。”宋榆将纸条在灯光下展开,只见上面仅写了九个字。
      “是,就在明晚。”长青恭敬地垂手而立,为这简短的信息而羞赧。
      “这云烟坊和子初,奴婢倒是知道为何意。只是这羌笛,莫非是让公子带一管笛子前去?”谷雨不解道,“奴婢虽见过有人吹笛子,却不知道这羌笛为何物,又该去往何处寻?”
      谷雨纠结该从何处取得羌笛而暗自思咐时,宋榆却是一语不发。只见她端坐在椅子上,手指轻轻敲打着桌案。不一会儿,云烟坊的布局便在她的脑海浮现。
      吩咐谷雨磨墨,待长青将大张宣纸铺开在桌上,一份越发详细的云烟坊布局图,渐渐通过墨黑的笔触呈现出来。
      “公子,小的已经去云烟坊踩过点,铺子一间挨着一间,没有什么可埋伏的地方。”长青不解其意地说道。
      他的话音刚落,宋榆已是若有所思地指着云烟坊西门附近说道,“我记得这里有一家专门制作乐器的店铺。”
      “公子好记性,这里确实有一家乐器铺,上回去十二坊,听牡丹姑娘说起,名字就叫杨柳馆。”谷雨已经从自己的思绪中醒过神来,对着宋榆所指回忆道,“里面的乐器,没有一件是杨柳木做的,当时牡丹姑娘还说很是奇怪。”
      “杨柳馆?倒也不奇怪!”听她说完,宋榆意味深长地笑道,“羌笛何须怨杨柳。看来明天,咱们得先去杨柳馆拜拜山门。”
      “原来是这个意思。”谷雨恍然大悟,转头追问道,“公子的意思是,交易地点在杨柳馆?”
      虽然暗市的规矩,是交易地点时常变更,但一般还是会遵循属性规则,诸如药材交易放在药铺、木料交易放在木场。
      倘若交易之物为药材,交易地点却在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乐器铺,就实在有些诡异了。
      “未必是交易地点,也有可能是交易信物在这杨柳馆。”宋榆摇了摇头,“究竟是怎么回事,明日去看看便知道了。”
      “也是,是真是假,总要试过才知道。”谷雨点点头,指了指热气越加蒸腾的隔间,“热水已经准备许久,公子是否先沐浴?”
      “也好。”宋榆点了点头,吩咐长青回房歇息。
      起身去隔间沐浴时,她一边走一边将沾了酒气的外袍脱下,随手便扔在地上。
      一夜无话,宋榆第二天起床,照例打坐片刻。洗漱后,便去怀善堂陪喻老夫人说话用膳。
      在府里待到晌午过后,才带着长青和谷雨,慢悠悠地往云烟坊而去。
      未曾想,三人尚未走到云烟坊,就遇到了结伴而来的王旭阳和唐嵘。
      “喻兄,听闻喻老爷昨日又作狮子吼了?”王旭阳挑眉笑问,满脸促狭之意。
      古有以河东狮吼比喻家有悍妻。因为喻老爷常常对宋榆做出怒吼之状,读书半桶水的林程便以狮子吼暗喻,王旭阳便也拣了这个说法调侃。
      “你又知道了。”宋榆毫不奇怪地浅淡一笑。
      因为喻夫人性情仁善,除了主人近身的侍女小厮言行较为谨慎,寻常家仆们的嘴巴并不严,喻府很多时候跟马蜂窝没什么两样。往往一点风吹草动,就能闹得全城皆知。若非前院由喻老爷亲自管理,整座喻府恐怕跟大庭广众之下裸奔也没什么差别。
      “子居,昨日谢了!”唐嵘开口道。早上醒来时摸到袖袋里多出来的银票,他便知道必是好友相赠。
      “无事,人生难得几回放纵。”宋榆摇摇头,心知唐嵘所谢为何。
      她虽然不看好他与蔓蔓姑娘的前景,但是因为他的那份发自内心的赤诚,她却是愿意资助一二。
      只有王旭阳,看着打哑谜的俩人,很是摸不着头脑。不过他也不恼,很快便将这困惑抛之脑后,反倒回过头来邀请宋榆道,“我和唐兄准备去云烟坊,喻兄可要一起?”
      “走吧!”宋榆点点头,便与王旭阳和唐嵘一道。
      一路上,宋榆不时看看货郎的摊子,谷雨亦心领神会地嚷着买发簪或零嘴。等到云烟坊已经接近申时,让同路的唐嵘很是心急。
      “子居,春色满园那边时间有点紧,我便先过去了。你陪谷雨姑娘买好东西,再来寻我们罢!”看了看头顶的日头,唐嵘急切道。
      知道宋榆对身边人有多么看重,唐嵘自然不会催促。只是一想到春色满园开门在即,他又耐不住性子陪逛,只得提出先行一步。
      “你们先去吧!我们再逛逛。”虽然知道春色满园闹出这么大阵势,绝不会这么早便开始,宋榆到底没有说出自己的猜测。只是示意二人先行离开,仍旧领着谷雨和长青,继续一个摊子接着一个铺子的逛了起来。
      三人走进杨柳馆时,申时刚刚过半。
      入目所见,各种乐器鳞次排开,看起来井井有条。
      宋榆双手背在身后,陪着谷雨一件接着一件挑,似乎兴致颇高。
      掌柜面对不屑地看着恃宠而骄的谷雨,直到宋榆随着谷雨所指,看着挂在店铺墙上的一支短笛。
      那短笛的颜色,与墙色近似,正是用新生的杨柳木所制。这短笛,便是杨柳馆明面上,唯一的一件杨柳木乐器。
      若非落日的余晖映照,那短笛实在是毫不起眼。
      宋榆随手将短笛从那墙上取下,正要递给谷雨时,却听到店内一男子出言相询。
      “这款短笛好生别致,不知公子可否割爱?”晚了一步的范潜,眼睛紧紧盯着宋榆手中的短笛。见宋榆不为所动,常乐不由得补充道,“我家公子愿以双倍的价钱,从公子手里买下这管短笛。”
      眯着眼睛打量了来人一番,宋榆拿着短笛的手指,几不可见地紧了紧。脸上扬起不可一世的笑容,她故作轻蔑地看了一眼范潜,趾高气昂地对着谷雨说道,“告诉他,你家公子缺银钱吗?”
      “公子自然是不缺银钱的!”谷雨配合着说道,将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冷哼一声,像极了打架斗赢了的大公鸡。
      赢了面子的宋榆,仿若嫌弃地从头到脚将范潜打量了一遍,在主仆两人越发难看的脸色中,戏笑道,“掌柜的,将刚才谷雨姑娘看中的乐器,都整理好送到我府上去。”
      直到杨柳馆的掌柜答应了下来,撂下话头的宋榆,才带着谷雨和长青扬长而去。
      “如此无礼,果然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常乐气狠道,指着三人的背影,气得胸口起伏不止。
      “公子勿恼,大公子身边的谷雨姑娘,可是咱们扬州城最最阔气的姑娘。”杨柳馆的掌柜,神情复杂地看了眼远去的三人,火上浇油似的说道。见范潜若有所思地不为所动,他迟迟唉唉地从柜台里又拿出一支短笛递上,“公子若实在喜欢这短笛,在下这店里倒是还有一支。”
      “这短笛,如何卖?”范潜收回视线,开口询问道。
      “这短笛用料少,做工粗鄙,是在下家里的稚童练手所做。公子若中意,给三两银子便成了。”看了眼两人的衣着打扮,掌柜好声好气的解释道,似乎并不担心主仆二人临时反悔。
      “倒也不贵!”常乐掏出钱袋,将一角三两的银子放在柜台上。待看到尚未被掌柜收起的那锭银子,又忍不住气闷地冷哼了一声。
      等两人离开,看了眼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掌柜将杨柳馆的门从里闩上。
      “如何?”杨柳馆的后院,一名头戴黑色幕帘的男子,正站在空荡荡的园子里。
      “统共卖出了五支短笛。”杨柳馆的掌管小心翼翼地汇报结果,并说出自己的推测,“不过那喻大公子,应该是被人所激,才买下短笛的。反倒是最后来的那位公子,有些可疑。”
      “呵,那个废物!不必管他,吩咐下去吧!”男子做出割脖子杀人的动作,便如飞鸢般消失。
      不提发生在杨柳馆后院的事情,那黑衣男子异乎寻常的安排,和杨柳馆掌柜暗地里的身份。
      宋榆带着一副不可一世的表情,从杨柳馆出来后,便气冲冲地上了不远处的余扬酒楼。
      “小二,将你们的招牌菜,全给本公子来一份!”才进入大堂,宋榆就高声嚷道。
      “大公子,可是哪个不长眼的惹您生气了?”店小二满脸含笑地迎了上来,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奉承道,“您最喜的包厢,小的可一直为您留着呢!”
      “哼,在杨柳馆遇到一个不长眼的,居然说本公子没银钱!”宋榆一边往楼上走,一边大声说道,一副气得鼻子冒烟的架势。
      大堂里用膳的食客,无不莫可奈何地摇头,打心底为喻老爷可惜。
      店小二却似乎毫无察觉,只是赔笑着将包厢门打开,温和劝道,“与那起子小人一般见识,可不值当。大公子,您先坐会,歇歇气,小的这就下去给您煮一壶好茶。”
      “嗯,下去吧!”宋榆恩赐般地点点头。
      想到丰厚的打赏,那店小二乐滋滋地走下楼去,不顾大堂客人的议论纷纷,径自去后厨催菜、煮茶。
      侧耳静听片刻,确定隔墙无耳。谷雨才压低声音问出心底的疑惑,“公子,这短笛莫非就是交易信物?会不会太儿戏了,挂在那墙上,可是谁都能买的。”
      “是,也不是。”宋榆将短笛拿在手上,似笑非笑地看了片刻,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我记得你曾说过,这杨柳馆制器的技艺,是扬州城最好的。”
      “奴婢也是听牡丹姑娘说的,有一回去找她,正好遇到她换了一架新的七弦琴。奴婢便随口一问,才知道她是嫌旧琴太沉重,不好携带,便花了些银钱让杨柳馆另做了一架。那琴做得很是精致,琴身完全被掏空了,若不是掌柜特意说明,可是一点端倪都瞧不出来。”谷雨回忆道,福至心灵地看了看宋榆,讶异地询问说,“公子是说,这短笛也被掏空了?这不可能吧!七弦琴好歹是大件,公子手里这短笛,不过手指粗细,如何能被掏空?”
      “是不是,一试便知。”宋榆眉头一挑,吩咐长青道,“将烛灯移过来。”
      说完,便将那短笛放在烛火之上烘烤。
      大约过了一刻钟,便见短笛的外皮变了颜色,然后刺啦一声,短笛的外皮便裂开一条缝。那缝隙笔直,贯穿整支短笛,仿佛被利刃裁剪过。
      “公子,里面藏有纸头!”谷雨指着短笛道,随着外皮颜色的渐变,杨柳木的枝与树皮之间的缝隙越来越宽,那纸头也越发明显。
      待短笛表皮的色泽褪得差不多,宋榆轻而易举便将那纸条抽了出来。展开之后,与上回长青拿回来的那张差不多大小,文字却更少了,只有三个字。
      “城隍庙?”谷雨就着烛光念道,“难道这才是真正的交易地点?”
      “应该就是那里。”宋榆点点头。这城隍庙除了特殊的日子,本就少有人经过,何况是子夜,更是人所罕至。
      虽说蓝色冰雪莲是药材,本该在药铺交易。但蓝色冰雪莲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功效,用之无异于在阎王爷手里抢人,将交易地点放在城隍庙,也便能说得过去,不算是坏了暗市交易的规矩。
      “那这些竖痕,又是什么?”谷雨指着纸条右下角道,“看起来像是文字,但奴婢从没见过,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这是商汤之前的刻符文字,专门做计数之用。”宋榆所有所思道,“想来杨柳馆卖出的短笛是有数的,这桩交易的幕后之人,就是通过这刻符来确定参与交易的人数。”
      “暗市交易的规矩,便是不问出身姓名,价高者得。这规矩,自然也是不管参与人数的。”长青眉头紧皱,说出自己的担忧,“公子,这蓝色冰雪莲的交易,会不会是个陷阱?”
      “确实有这个可能。”宋榆沉思道。心中早已揣测,此时不过是印证了之前的想法,倒也没什么好惊惧的。
      “若真是如此,还去吗?”谷雨指了指摆在桌面上的纸条,很有些左右为难。
      “用完膳,长青跟我走。你先回府,到时候过来接应。”宋榆思咐片刻,说出自己的安排。
      三人心底有事,用膳自然也快。
      下楼将账结了,又打赏了那店小二一角银子,便各自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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