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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初遇惊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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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下山那日,沈家庄园的海棠开得正盛。
柳氏一早便起身,为他收拾行囊:灵泉浸泡的干粮、防妖兽的符箓、还有一件掺了灵蚕丝的青布袍,叠得方方正正压在箱底。
“玉儿,下山历练莫要贪玩,遇到凶险就捏碎这枚传讯玉,爹娘即刻来接你。” 她握着沈玉的手反复叮嘱,眼眶微微泛红。
沈文渊站在一旁,将一柄通体莹白的玉笛递给他:“这‘清玄笛’能引动灵气,遇妖兽时吹奏,可暂退敌兵。记住,修仙先修心,遇事莫要冲动。”
他看着眼前身高刚及自己胸口的幼子,虽知其灵脉通透、天赋异禀,却仍难掩担忧 —— 沈玉自小在沈家长大,心性单纯如稚童,从未见过凡间的复杂人心。
“爹娘放心,我会好好历练的!” 沈玉接过玉笛,小心翼翼揣进怀里,指尖触到冰凉的笛身,想起往日在灵植园吹笛时,连灵狐都凑过来听的模样,忍不住弯了弯眼。
他身着一身淡青色劲装,头发用玉冠束起,眉眼清俊,虽带着几分少年人的青涩,却因神女神魂的加持,自有一股温润空灵的气质。
辞别家人,沈玉背着行囊踏上历练之路。
他并未按沈家规划的路线前往青城山寻仙师,反而被沿途的人间景致吸引,一路向南而去。
路过市集时,他会蹲在路边看小贩捏糖人,把爹娘给的碎银全换成糖;遇到农户插秧,便兴致勃勃地帮忙,指尖沾了泥水也不在意,反而因泥土里的生机气息心生欢喜。
这般走走停停,不知不觉竟来到了江南金陵城。
金陵城的秦淮河畔,自古便是繁华之地。
时值暮春,烟雨朦胧,河面上画舫凌波,丝竹之声顺着风飘得老远。
沈玉背着行囊站在渡口,看着画舫上穿绫罗绸缎的公子们与娇俏女子嬉笑,好奇地歪了歪头 —— 他在沈家只见过修炼的弟子和灵植园的草木,从未见过这般热闹的景象。
“小公子是外地来的吧?要不要去烟雨阁瞧瞧?” 一个挑着担子的小贩路过,见他盯着画舫发呆,笑着搭话,“烟雨阁的苏婉姑娘今晚登台献艺,那容貌、那琴技,可是金陵一绝!”
“烟雨阁是什么地方?” 沈玉眨着清澈的杏眼,全然没听出小贩语气里的暧昧。
小贩以为他是故作矜持,压低声音道:“是城里最好的去处,姑娘们个个貌若天仙。顺着这条街往前走,看到挂红灯笼最多的就是了。” 说罢,挑着担子匆匆离去。
沈玉听得愈发好奇,顺着小贩指的方向走去。
果然,没过多久便看到一座气派的阁楼,朱漆大门上挂着 “烟雨阁” 三个鎏金大字,门廊下挂满了朱红灯笼,灯笼上绘着缠枝莲纹样,在暮色中泛着暖光。
门口站着两个妆容艳丽的女子,见了沈玉这般俊俏的少年郎,立刻笑着迎上来:“小公子里面请,楼上雅间正好有空位。”
沈玉被她们热情地拉进阁楼,只觉得鼻尖萦绕着浓郁的香气,耳边是嘈杂的笑语与丝竹声,与沈家的清净威严截然不同。
他有些局促地攥着腰间的玉笛,跟着侍女往楼上走,路过大厅时,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中央的戏台吸引 —— 戏台铺着猩红地毯,两侧摆着鎏金香炉,烟雾袅袅,却空无一人。
“苏婉姑娘还没登台呢,小公子先在雅间稍等。” 侍女将他引到二楼靠窗的雅间,奉上香茗,“您要是想吃点什么,吩咐小的就行。”
沈玉谢过侍女,趴在窗边往下看。
大厅里渐渐坐满了人,大多是衣着华贵的公子哥,三三两两地聊着天,话题总离不开 “苏婉姑娘”。
“听说苏婉姑娘琴技通神,上次弹的《广陵散》,听得我三日不知肉味。”
“何止琴技?那容貌才叫绝!清冷得像月下寒梅,偏偏又生在这烟雨阁,真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能听她弹一曲,花再多银子也值!”
沈玉听得似懂非懂,只知道这个 “苏婉姑娘” 很厉害,心里的好奇更甚。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清香甘醇,竟比沈家的灵泉茶还要爽口。
正出神时,大厅里突然安静下来,原本喧闹的人群纷纷坐直了身子,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戏台。
沈玉连忙探出头,只见戏台上的帷幕缓缓拉开,一个身着月白襦裙的女子抱着琵琶,缓步走了出来。
那一刻,整个烟雨阁仿佛都静了下来,连香炉里的烟雾都凝滞了片刻。
女子身形纤细,裙摆上绣着淡淡的墨梅,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
她未施粉黛,肌肤却莹白如玉,长发用一支素银簪子绾起,几缕碎发垂在颊边,更衬得眉眼清冷。
她走到戏台中央坐下,将琵琶放在膝上,指尖轻轻搭在琴弦上,没有看台下众人,只是垂着眼帘,神情淡然,仿佛周遭的喧嚣都与她无关。
沈玉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他在沈家见过最美的花是灵植园的醉流霞,见过最清的水是后山的灵泉,却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人。
不是那种张扬的艳丽,而是像冬日里的初雪,春日里的晨露,干净得让人心头一颤。
尤其是她眉宇间的那股疏离,像极了蓬莱仙境云雾缭绕的远山,让他莫名地觉得熟悉。
“叮 ——”
一声清越的琵琶声响起,打破了寂静。
苏婉的指尖在琴弦上拨动,旋律缓缓流淌而出,不是沈玉想象中靡靡的艳曲,而是一首清冷悠远的曲子。
琴音初起时,像寒梅初绽,带着淡淡的孤高;渐入高潮时,又似惊鸿掠影,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悲壮;收尾时,余音袅袅,如月光洒在寒潭,让人心中泛起莫名的怅惘。
沈玉看得目不转睛,连手里的茶杯都忘了放下。
他不懂乐理,却能从琴音里听出一种熟悉的情绪 —— 像是站在云海之巅俯瞰众生,又像是在战场之上独自前行,孤独却又坚定。
他想起自己偶尔做的梦,梦里有模糊的仙山和金色的剑光,竟与这琴音莫名契合。
台下的众人早已沉醉,有人闭上眼细细聆听,有人痴痴地望着戏台上的身影,连平日里最喧哗的纨绔子弟,此刻也敛了神色。
唯有沈玉,眼神亮晶晶地盯着苏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真好看,比灵植园的花好看,比天上的星星还好看。
一曲终了,苏婉指尖离开琴弦,对着台下微微颔首,没有多余的言语,也没有理会众人的喝彩,抱着琵琶便转身离去,裙摆扫过戏台的地毯,留下一道淡淡的身影。
直到帷幕重新落下,大厅里才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与叫好声。
“好!苏婉姑娘真是名不虚传!”
“再来一首!我出一百两银子!”
“我出两百两!”
众人纷纷叫嚷着,却没人能留住苏婉的身影。
沈玉趴在窗边,看着苏婉的身影消失在后台的回廊里,心里空落落的,像丢了什么东西。
他想起小贩说的 “最好的去处”,此刻才明白,哪里是去处好,分明是这里有个极好的人。
“小公子,您看苏婉姑娘的琴技怎么样?” 侍女端着点心进来,见他盯着戏台发呆,笑着问道。
“她真好看。” 沈玉脱口而出,语气里满是真诚,“琴也弹得好听。”
侍女被他直白的夸赞逗笑了:“小公子倒是直白。苏婉姑娘可是我们烟雨阁的宝贝,就是性子太冷,除了弹琴,从不陪客人喝酒聊天。多少公子哥掷千金,也难博她一笑呢。”
沈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里却想着:她那么好,本就不该被人打扰。他从怀里摸出爹娘给的碎银,数了数,递给水侍女:“我没有很多银子,能再听她弹一首吗?”
侍女见状,忍不住笑道:“小公子,苏婉姑娘每晚只弹一首的。不过您要是常来,说不定能赶上她心情好,多弹几曲。”
沈玉有些失落,却也没再强求。
他拿起桌上的点心,是江南特色的桂花糕,甜而不腻,带着淡淡的花香。
他吃着桂花糕,目光却始终盯着后台的方向,希望能再看到那个月白的身影。
暮色渐浓,烟雨阁的灯笼愈发明亮,将秦淮河的水面染成一片暖红。
沈玉坐在雅间里,听着楼下的欢声笑语,心里却想着那个清冷的女子。
他不知道她叫苏婉,不知道她为何会在烟雨阁,更不知道她体内藏着天帝幼子的神魂,只觉得她像一朵生长在污泥里的白莲,干净又倔强。
他想起临走时父亲说的 “修仙先修心”,以前他不懂 “心” 是什么,此刻看着窗外的红灯笼,听着远处传来的隐约琴音,忽然觉得,“心” 大概就是看到好看的人、听到好听的琴音时,那种砰砰直跳的感觉吧。
沈玉摸出怀里的清玄笛,轻轻吹了一下,笛音清越,与方才苏婉的琵琶声隐隐呼应。
他望着后台的方向,心里默默想:明天,我还要来听她弹琴。
而此刻,后台的偏房里,苏婉正擦拭着琵琶弦。
指尖抚过琴弦,今日她总觉得心口传来一丝细微的暖意,像是有什么熟悉的气息靠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