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常》温室青年

26、26

　　“还有近一个小时就要转钟了。”
　　吕子曰瞅了眼发着幽蓝的表，靠在石头后揉着肩——在这种稍微有居高临下的角度下观察这破烂地方果然还是有一些明显的异样，大多数闪着自然火的砖瓦呈圆盘状绕在周爻黎的人造光的周围，看起来就像是古代某种攻守兼备的军阵一样，东南西北各有几个不明显的出入口，把他们放在这样三维的环境下就变得十分显而易见。
　　“但我还是坚持认为这是某种意义上的答案。”苏旭瞪着迷幻的光，喃喃道。
　　“哎，我还没问呢，你跟他们那怪村长是啥关系啊？”
　　苏旭隔着淡薄的光看向程桐雨尴尬好奇的脸：“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那个火把兄。”
　　“啊，今天没看到他？还没跟他理论完呢上次。”王翦手里转着狗尾巴草。
　　“别，你必不可能吵过他，就算他认输了你也没吵过他，他可是村长的长子。”
　　“哟，这瓜好大啊。”程桐雨竟然一脸幸灾乐祸。
　　“那天不是直接连人带车一起开到他们院儿里了吗，大晚上的又正好撞见他们晚饭，火把兄带着火把领着人就往我们这边赶，王翦和他吵架的时候村民左拥右挤地把我往周爻黎的住处押。一把门打开好家伙，那味儿和那烟尘直接把我快撂倒了。”
　　“后来等我慢慢恢复理智了后她才一点点跟我解释，”苏旭捏着脚底下的土和杂草，“她是村长，之前村民以为有人冒犯进村所以有失体面了，我一看她面前摆着酒肉我就觉得不对劲了，我就装作还很豪爽地吃完后灰溜溜走了。”
　　“我要是你肯定就跟她干起来了。”
　　“我觉得不是很可行，他们一个二个的眼神就像是提线木偶一样，机械又麻木，多半是张乐那伙人又洗脑了。”
　　陈洪虎掐着眉：“后来呢？”
　　“后来好像就不了了之了，我无论问什么她都只是侧过脸，或答一些驴唇不对马嘴的话，但我总觉得她不像是装的。”
　　“这么玄幻吗？他们为什么什么都不透露？一个二个又不是哑巴。”
　　“更玄幻的还得数前几天，我们专门挑了个绝佳的时间在村庄的反坡后停驻了一会，准备放无人机和红外进行侦察的，结果它们居然集体罢工了。”
　　“机器坏了？”
　　“是没有信号了。遥感器和无人机体全部失效，整整两个小时毫无效用。“
　　“你是不是以为有什么人在这做了手脚？而我怀疑的是这个地方的磁场。”
　　“信不信真的由你。”苏旭看着不可思议低程桐雨，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调出了几张照片和视频给众人。
　　“这张全景图是政府提供的，上面这条白线就是上午韩殓信勾出来的大致范围，做了锐化后稍微能看了点。”
　　“就在这个圈内，一切电子设备或无线设施竟然同时会如一堆废铜烂铁一样。”
　　也不知道谁先带的头，众人不知何时全都坐下了。
　　“这是隔天后的一个实验。”
　　视频里的苏旭手持两块磁石站在草地上，还对着镜头展示了下这是两块完全OK的磁石。
　　随后他原地蹲下，双手释放之后，理所当然地磁石吸引在了一起。
　　苏旭捡起，向前走了几步，再次蹲下释放磁石。
　　最扯淡的一幕出现了。
　　这两块磁石无论经过怎样的外界的物理干涉始终不会被吸引在一起，甚至连一点运动趋势都没有。
　　而苏旭只是走了几步，这两块石头的磁力像是被偷了一样，一动不动。于是苏旭捡起来又退回原来的位置，两块石头竟然又回到了互相吸引的状态重新撞在一起。
　　他反复做了三四次试验，结果如出一辙。
　　视频结束了。
　　“按照这几天对那个白线圈的熟悉度，如果把所有数据放在一个平面上的话，我们四个人则是一个质点，正在那个圆的一条切线上。”
　　三个人齐刷刷看向滔滔不绝的苏旭，后者则一脸淡然。
　　“发挥下你们的数学思想啊？”
　　三个人带着偌大的问号你看我我看你，再次齐刷刷看向他。
　　“赶紧把你的石头拿出来。”吕子曰索性直接抽手伸进了苏旭的衣兜里。
　　“我还是无法理解这个村庄的动机。”
　　“如果都能懂的话那他也就不是张乐了。”
　　这两块石头分别在吕子日和苏旭手里，两个人手一松，它俩很快撞在了一起。
　　苏旭瞅了眼坡脚下的村庄，拱到了程桐雨的位置，将两块石头重新置在一起。
　　两块石头竟然真的宕机了一般，磁力转眼间消失殆尽，即便是苏旭将它俩拿在空中，或是一个在吕子曰那一个在苏旭那，统统不好使。
　　“我现在比较怀疑这方空气这片土地的真实性了。”
　　“那你猜猜，这些岩石的出现有什么——等等！”
　　所有人看向低着头的程桐雨，她好像两手抓着把土，沉思着什么。
　　“这两把土，有点问题。”
　　所有人都抓了几把脚下的土揉捏着。
　　“如果这么散的话，那这么多棵树是怎么活过来的？“
　　软如细沙的土一点点从吕子曰指尖滑走，他瞥向身边的程桐雨。
　　她走一步捏一把土，偶尔揉两下又洒回去，十几秒她走出去了四五米开外。
　　“程桐雨。”王翦一点点起身往那边靠。
　　他刚抬脚，就看见蹲着的程桐雨一动不动了。
　　“这里，这里。”
　　她把所有人都低喝了过来，几个人尽量避开脚底下可能会出炸响的枯枝败叶，最后蹲在了一起。
　　几双眼皮下，这块做工精细的铁皮碎片躺得完整无缺。
　　“所以，这块上了漆的碎片是想告诉我们什么？”
　　“看起来，像是从车上卸下来的。”王翦试着想碰碰铁片，被吕子曰挥回去了。
　　“你就这么确定？”
　　“万一这真的只是从汽车上卸下来的呢？”
　　陈洪虎不甘心地拿过手电，试图想在这块突然出现的诡异碎片中找出些什么，然后程桐雨的惊呼又一次吸引了所有人。
　　“这里，居然还有。”
　　颜色不同，形状不同，看起来材质貌似差不多的又一碎片躺在众人面前。
　　吕子曰的第一反应是抓了把土，仍然如流水一样握不住，往地上一扔就散开了。
　　“这个土质，是人为的吧。”程桐雨看着严肃到发光的吕子曰。
　　只见他伸出几根手指：“工具，人员，材料，药物，哪一项不是需要大动干戈的？”
　　程桐雨看着吕子曰的指甲，有点无神地靠在背后的这颗树上。
　　“挺结实啊，凭什么这土就长得像连一滴水都留不住？”
　　陈洪虎掉着铁片上模糊的花纹，突然想到了一些事。
　　“老苏，来。”
　　“老你个香蕉头是你比我大的好不好？干啥？”
　　“监控的拷贝你有留在手机里吗？”
　　被陈洪虎这么一问苏旭一拍大腿：“对啊，那条路上不就一个监控一辆面包车吗？这些东西指不定就是从车上卸下来的。”
　　兴头之际的苏旭眉飞色舞，秦颇瞄了眼不为所动的吕子曰，低头打开了手机。
　　陈洪虎瞅了眼身边两颗硕大的眼睛，没说话。而突然的冷场让苏旭指尖的肾上腺素无处安放，然后有一只手握住了自己的手。
　　吕子曰微笑着捏了两下苏旭的肉，不怒自威的脸上波诡云谲。
　　“拍你自己的大腿。”
　　“得了，要不分头找找，万一还有这诡异的碎片呢。”
　　苏旭关了手机：“比较遗憾，没有监控。”
　　“怎么个找法呢黑灯瞎火的，万一张乐就藏在某个角落里盯着我们呢？风险太大了。”
　　吕子曰仍蹲着，手里捏着根枯枝，脸色貌似不太好。
　　“我倒有一计。”陈洪虎也从地上捡起一根还完整的树枝。
　　“咱们做一个简易的金属探测器。”
　　苏旭自觉地上交了小磁石。
　　“你怎么做？拿这一地天女散花般的土？”
　　陈洪虎手上已经握满了树枝树叶，除了吕子曰，剩下那三个人一头雾水。
　　“一根强壮的树杆当做握把，同时需要树叶的根茎当做牵引绳抓住磁石，外面也可以再缠几根小型的树枝做加固，绑磁石的时候也有点讲究，简单来说就是增大磁力的辐射面积以及磁石整体的表面积。”
　　苏旭为他打着光，看着陈洪虎穿针引线，最后还把衣腿脱下来拿纽扣试了试性能。
　　“还可以。”他朝众人展示了成品，四个人呈一排朝前一点点推进。
　　很快几个人就有了收获：“找到了！”
　　“你这旁门左道居然还有灵验的一次。”苏旭信服似地捏着老陈的胳膊。
　　又是一块铁片躺在地上，看起来与之前的那俩差别不大。
　　“我有一个几何方面的问题。”
　　陈洪虎直接捂住了程桐雨的嘴。
　　“我……我们为何不把它，它……们拼起来呢？”
　　“王翦快去。”
　　三块铁片很快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拼个图应该很简单的吧。”苏旭首先摆弄起了碎片。
　　半分钟后，他把最后一个接口合上去。
　　程桐雨歪着头这瞧那瞧：“可这代表了什么呢？”
　　一个半圆形的孔出现在众人眼底。
　　“嘶，我记得这好像是什么什么凸多边形，因为这个洞的直径跟这个多边形的一条边共线，课本上还有记录过，然后我就忘了。“
　　“所以这个孔代表了什么？”
　　王翦开了灯，看起来东倒西歪的花纹铺在半圆洞上面，这个拼出来的多边形的边也是千疮百孔。
　　“我怎么觉得有点相似呢。”
　　“怎么个相似法？”程桐雨盯着王翦，大脑的里的数学区域空空又荡荡。
　　“这个半圆，和这个大半圆，就把他们当作是两个相似的图形。”
　　“一个半圆以及套住它的大半圆，并且这东西暗示的东西应该存在于这里。”
　　“不是，也没说这东西是平面的还是三维的是吧？”
　　苏旭一句话又点醒了所有人。
　　“山洞！”所有人异口同声。
　　“也不一定，准确点说可能是防空洞，因为政府那边的资料有记录。”
　　“问题又来了，怎么找洞？”

　　——

　　数人面面相觑，陈洪虎走在最前面像个神棍一样持着根拴着简易指南针的树枝，又像个抽了疯的赶尸人，魔幻的脚步走得所有人心绞痛。
　　但最客观但又最无语的是面前这个不大不小的山洞的突然出现。
　　陈洪虎撂下被风吹得七零八落的指南针，长吁一口气，苏旭合不拢的嘴边是心服口服。
　　“县志上说这片区域的确有个山洞，原来拿来是做防空洞用的，所以非常结实，但也没几个人知道，后来这里就被当作垃圾填埋处放垃圾了，渐渐也没什么人往这小山上走。”
　　“不得不说，跟刚刚拼出来的图长得还蛮像。”
　　几个人显得有点无所适从，于是纷纷靠在了洞口偏里处。
　　“我们就在这儿候着？万一等会有人出现在了洞口而不是洞背处呢？”
　　“就在这趴着吧，反正这草多掩体多。”
　　苏旭满脸都是草屑，抬手揪掉了王翦嘴里含着的草。
　　“万一等下没人来呢？”
　　“这几个月来张乐有放过我们一次鸽子吗？”吕子曰摁下了王翦的头。
　　王翦瞥了眼吕队，悻悻点了点头，也不说话了。
　　“现在快两点半了。”
　　“我们要等多久啊？不都说两点半是……隐蔽。”
　　由远及近，有一个矮小的身影在往山洞靠，速度不快不慢。
　　“周爻黎？果然没错！”
　　“果然和她跑不了关系，等会就该张乐出现了。”
　　“啥关系啊他俩，怎么感觉他到哪都有熟人。”
　　“这才是他的高明之处。”吕子曰死盯着那个身影。
　　“莫非这儿才是他的出生地？这个周爻黎是他的养母？”
　　“忘年之交？说不定。”
　　等到她走到有点月光的地方后，才发现她又有点不一样。一身农民打扮，完全没了早上一身巫婆打扮的诡异样子，满脸被岁月淹没的皱纹，双眼雕着一些不能说的刻薄。
　　“我想我们可能误会她了。”
　　苏旭又是一语惊人。
　　“逗我呢，一个跟背着数条人命和无数斤毒品的法外狂徒在一起的人能有多被误会？”
　　苏旭不置可否，只是默默咬着牙。
　　“我总觉得她不是我们一开始想的那样……嘘。”
　　另一个身影如约而至，出现在那颗半截断了的巨大木桩后。
　　“张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