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没有如果》语人蕉

24、阿傻和阿呆的相遇

　　陆丹青第一次坐火车以失败而告终，原因很丢脸，她下错了站。

　　事情是这样的，她婉拒了陆文林想要派车相送的好意，自己一个人拖着大包小包孤身上路。陆文林也不勉强，反正S市距离W市也就是两三个钟头的路程。自从心中生起对丹青的补偿之意起，他尽心尽力想要讨好这个女儿，不管大事小事一律依着她，生怕她有什么不满意。按他的的意思，既然丹青不让家里的车送，那最起码也得乘长途客运，舒适，路上也安全。陆丹青表面答应下来，私下却没用陆文林给她买的汽车票，她自个儿偷偷提前买了去W市的火车票。从小到大，她坐过轿车、飞机、轮船，就是还没有机会乘坐火车。她一直很想试试自己一个人坐火车的感觉，想来有点自虐的嫌疑，沈茜就说她没事找事，瞎折腾。

　　陆丹青不以为意，依然坚持己见。沈茜没法，只得陪她到火车站，又把她送上车，千叮咛万嘱咐方才安心离开。陆丹青有些苦笑不得，她这么大个人，总不至于丢吧！

　　可是火车开动没多久她就开始为自己的决定后悔，算得上出师不利。

　　她一直以为火车跟汽车一样只有坐票，没想到火车差不多要开的时候，涌上来一帮扛着蛇皮麻袋，穿的不甚整洁的人，三三两两地站在两边座位中间的狭窄过道上，把路堵得死死的，基本上位子上的人起来走动都有问题。

　　她从来不以貌取人，可是她讨厌不爱干净的人，这帮蜂拥而上的人中有男男女女，还有几个不大的小孩，共同的特质便是这帮人从头到脚都沾满灰尘，给人脏的不行的感觉。同车厢的有些乘客已经嫌弃地皱起了眉头。

　　火车轰隆隆匀速行驶。陆丹青坐在位子上感觉全身都不舒服，眼前的一切与她的设想形同陌路。身旁又站着一位手上抱着一个小孩背后又背着一个的妇女，背上那个小孩裸露在外的脚还总是碰到她的手臂，她每次一瞥，上面俨然有土黄色的泥土印子。她咬咬牙不露痕迹地掸掉，心里的不适感越来越重。终于当那个小孩再一次把他的脚蹭到她的手臂时，陆丹青向内挪挪，把腿边的书包拿起来放到并拢的膝盖上，果断地开口：“阿姨，你还是坐下来吧！”她想过了，虽然自己的座位让出一半，他们坐下来总归不会拿脚碰她了吧，胜过老是要她提心吊胆地去注意手臂的位子，反正路也不长，挤挤忍忍就到了。还有，看着这位妇女抱着两孩子吃力站着的样子，她于心不忍。

　　然而，不到两分钟她就为自个儿的同情心泛滥而自食恶果。她已经把自己崩得拢拢的，流出之间的一点空隙，不至于与他们贴身打肉搏战。那俩小孩却不是安分的主，动不动就带着新奇的眼光拿他们黑乎乎的手去扯她腿上的书包带子，最不能让她忍受的是，那个妇女还把其中一个小孩流出来的鼻涕直接用手一抹然后居然光明正大地擦到空出来的那块雪白坐垫上。

　　陆丹青突感心里麻麻的，头皮纠结的厉害，连并拢的双腿都有些痉挛，膝盖骨突突地跳着，竭力控制住抓狂的冲动，真当是如坐针毡。她懊恼的紧，又死命往里挪了点，幸亏与她邻座的也是位去学校报到的女孩，对她了然地一笑，并不介意她过分的靠近。

　　她拿出随身携带的MP3，把音量开得极大，听起音乐来，目不斜视，尽量忽视旁边的母子。

　　与陆丹青相熟的人都知道，她有轻微的洁癖。火车仍然缓缓前行，她的心饱受着难以言说的煎熬。

　　也不知过了多久，火车停了下来，一个女乘务员走到车厢门口喊了些什么，陆丹青闭着眼睛戴着耳塞没听清，也没看见。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车厢里已经有人拿着行李往外走，她一喜，还以为到站了，随即风风火火拿起自己的东西挤出去，竟然一刻都不想耽搁，以至于她没有意识到车厢里大半的人压根没有起身下车的意思。

　　她一路躲瘟疫似的走出去，也不管方向，就跟着人流走。在出口的地方，学别人把票拿给一旁的检票员看，她深深地吁了口气，心里总算踏实了点。

　　不料，检票员没有给她的票做记号，而是递还给她：“小姑娘，你还没到站，咋下车了？”

　　陆丹青一头雾水，愣愣地接过票退到一边：“大叔，我看别人下车就跟着下来了。”

　　这位检票员大叔还是相当有耐心，他一边检查其他乘客的票，一边向她解释：“小姑娘，第一次坐火车吧。以前S市通往W市的火车是直达的，今年起为了带动这个中间县的经济发展才在这个地方设了个停靠站，你赶紧回去，车应该还没开。”

　　陆丹青急急道了谢往回赶，大有慌不择路的意味。九月初的天气，一路跑，汗水迅速爬满了她的后背。七晕八素的，总归被她摸到原先自己下车的地方。但是，此刻，看着面前轨道上停着的三辆火车，她欲哭无泪，她还真无能到提前下站不说，竟然找不到自己先前坐过的那辆火车。她觉得沈茜真是料事如神，未卜先知了她自讨苦吃的结果。

　　别的车干嘛也挑这个时候进站，她着急不已，下意识的拦下身旁匆匆走过的人影，打算问一下。来人明显也很着急，脚步迈的很大，脑门鬓角全都是密密麻麻的汗，冷不防被她拦下硬生生止住脚步，但还算礼貌地向她投去视线。

　　“不好意思，请问哪辆车是去W市的？”陆丹青红着脸问，暗恼自己的无用。

　　身旁的男生转头瞄了一眼轨道处，发现车厢门口的检票员已经准备上车关车厢门，便来不及多说拎起陆丹青放在脚边的皮箱和旅行包，“跟上！”向前跑去。

　　陆丹青一愣，下一秒也拔腿前奔。两人总算在火车开动前上了车。陆丹青气喘吁吁，脸颊通红，一手倚着合上的车厢门不停的换气。对面的男生倒还气定神闲，只有额前沾湿的碎发和脖子上一大片直往下流的汗水泄露了剧烈运动后的狼狈样。陆丹青突然觉得好笑，长这么大还没这么赶过。

　　休息了一会儿，她想起自己还没有道谢，于是从书包里掏出纸巾递给靠在过道出口门上的男生：“给，刚才谢谢你了。”不巧，正遇上男生看过来的清亮眼睛。这会儿，陆丹青总算看全了男生的面貌，一米七八左右的个子，穿着最平常不过的白色T恤，深蓝色仔裤，也是那种中规中矩的样式，一双很简单的黑色帆布鞋，看不出什么牌子，但是却很干净，全身透入出一股健康清爽的气质，皮肤黝黑，五官说不上特别好看，反正看着很顺眼就对了，就脸上那双双眼皮的眸子让人眼前一亮，她讶异男生居然也能有这么长的睫毛，甚是好看。

　　鼻尖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涌过，男生皱眉本能地想拒绝，但恐不礼貌还是笑笑伸手抽了一张还给她，淡淡地说：“不客气，顺便而已。”说完，就着纸巾三下两下擦拭额头上的汗。一张纸巾根本不够用，陆丹青又递给他一张，指指他的脖子。男生会意，低头瞥了一眼，无所谓地笑笑：“我没那么多讲究，你自己留着用吧！过会就干了。”擦来擦去挺费劲的，反正一个小时就到站，还不如回学校冲个冷水澡爽快。

　　陆丹青也不觉得尴尬，坦然地收回手，擦拭自己脸颊上的汗。以前王开也挺烦用纸巾擦汗，总嚷着那破玩意儿娘们才用，一个大老爷们用那么香的东西干嘛！陆丹青猜大抵男生都是这样的。

　　火车平稳前行，陆丹青不是个多话的人，对面的男生显然也没有主动攀谈的意思，两个陌生人无话可说，各自靠在一边，望着车窗外，眼前的风景不停地倒退。

　　没过多久，陆丹青就有些站不牢了，小腿酸痛难耐，就连肚子都莫名的隐隐作痛起来，难过得使清丽的五官纠成一团，不经意弯腰蜷缩起上半身。

　　男生发觉了她的不适，想问又觉得突兀，他把脚边属于陆丹青的那只看上去质地很不错的皮箱横的放平，往上拍了拍，大概只是装了衣服的缘故，拍下去很空，表面极容易凹进去。转念打消了让她坐在上面的想法，拿下自己肩上的书包，放在她的旅行袋上，又拍了拍，还算结实，这个高度做下去小腿也不至于会不舒服。他叫她：“诶，你累了就坐这上面来。”

　　陆丹青愕然地抬起头，看到为她预备好的临时坐垫，脸上闪过一丝郝然，别人都站的好好的，就自己娇贵。可是，她的肚子实在太痛了，便也不矫情，走过去打算坐下。一见上面放着的书包，又坐不下去了，她总不好厚脸皮的把别人的书包坐屁股下面吧。

　　男生瞧她站着不动，随着她的视线看去，书包鼓鼓地挺在那。他蹲下身拉开书包的拉链，取出里面的档案袋，又平稳地放好，拿着档案袋站起来，没看她，自顾自说：“不脏，我刚洗过。”

　　陆丹青没明白过来，想了几秒才理解他的意思，小声地说了句“谢谢”，立马颠颠地一屁股坐下，心说我没嫌你的书包脏。

　　男生继续站着望向窗外不说话，陆丹青无所适从，坐着只能平视到他大腿的地方，看到垂在他□□的档案袋上清晰的字迹，L大生环002班卓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