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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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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木案桌上摆着几样精致的点心,郁却白只用了一块,便略显娇气地皱起眉头,示意寻雨将手上提着的食盒拿过来,琉璃小盏精致可爱,花型的糕点散发出清淡的茶香。
“长姐尝尝寻雨的手艺。”郁却白献宝似的拿起一块递到郁时笺唇边,示意她张开嘴。
郁时笺从眼前这位小娇娘皱眉时便知晓恐怕是宫里的点心过甜不和妹妹胃口,她顺从接过,细品之下不免生出丝惊艳来。食感细腻,满嘴茶香,糅合在里面的果肉不显突兀,反而与茶味完美交缠,自成一股清甜。
“你倒是会享受,寻雨的厨艺可真是数一数二的好。”
寻雨被夸得羞涩,嘴里道着“谢皇后娘娘夸奖”作谦虚状,实际喜悦藏也藏不住。身边人被肯定让郁却白也与有荣焉,她探出身子扯了扯郁时笺的衣袖,语带炫耀。
“那不如今儿个让寻雨露一手,长姐宫中可有小厨房?”
郁时笺失笑,轻轻刮了下郁却白的鼻梁。
“哪有你这样老唬着贴身婢女做粗活的,也不怕别人看轻了她去。”
“奴婢平时就爱捣鼓这些,姑娘爱吃是奴婢的福分,娘娘可别怪姑娘。”
瞧着这话里的维护和心甘情愿,郁时笺和阑枝对望一眼,皆笑弯了眼睛。
“也不知你哪里来的福气,叫身边这些人都宠着你”
郁却白闻言也深深叹一口气,趴在桌上喃喃道:“是呀,我们寻雨长的好看厨艺又好,待我更是没得说,以后也不知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
寻雨面色柔和,不禁想起小些时候的一件事来。那次郁却白大病一场,她连着好几夜没睡个好觉,忙着熬药煮粥,等郁却白病愈,她却倒下了。等昏睡一夜起身到厨房找吃的,却发现郁却白带着问梨蹲在炉火旁,又顾着药又顾着粥,小脸被柴火熏得黑一块白一块,偏偏自己全然不知,和问梨两个见她醒了,便只顾着开心。
郁却白此时又将话题引到别处,讲着前些日子游览京师的事情,寻雨见状悄悄拉住阑枝裙摆,两人默默退下奔小厨房而去。
提了一嘴瑞安郡王府请帖的事,郁却白了解到母亲生前与郡王妃叶氏交好,此次宴请她大约也只是有着为故人之女接风洗尘的意思,再加上两家嫡子关系紧密,郁时笺告诉她礼仪到位即可,但去无妨。
此时气氛刚好,正是话家常时有的闲散松快。郁却白抬眸,状若不经意般开口。
“长姐,我看这后宫中妃子也不少,为何不见有皇子诞下。”
郁时笺拿茶杯的手一顿,眼中迅速蒙上一层无奈。她纠结许久都未曾开口,如同陷进了自己构建出来的泥淖中。
“长姐?”郁却白轻声唤回发呆的郁时笺,斟酌着又道:“我不是小孩子了,长姐有什么事,大可与我说说的,不必一人苦苦撑着。”
大约是初次听见有人这样说,不是夸她小小年纪便能掌管中馈,不是赞赏一身才学母仪天下。郁时笺头一回细细打量起自己的妹妹来,肤色白里透红,不再是小时候病怏怏的样子了,眉眼也长开了些,逐渐能看出大姑娘的影子来。
是啊,我如今,不是一个人了。
郁时笺柔柔一笑,第一次觉得血亲带来的温暖,如此神奇。
“那年除夕之宴过后第二日,北疆便传来急报,紧接着宫里的赐婚圣旨就下来了,父亲甚至没时间为我筹谋,我不忍因为私事置北疆百姓于危险之中,如此不利父亲声名,不利国家安定,所以我便答应下来,叫父亲不必忧心只管出发,不久之后,有人递来一封信,称赐婚之事有蹊跷,且……”
顿了顿,郁时笺接着道:“且娘亲身故之事,与太子有关,我一直以为,娘亲是病故,虽然知道信中所说空穴来风,但其中过程描述太细,我不得不怀疑,因此入宫以后,我一直暗中查证,这时又有消息称太子为了固权才求娶于我,妄图利用将军府夺嫡,如此,我的最后一丝侥幸也被击碎。”
浑身血液仿佛凝固,郁却白对沈云倾的记忆并不清晰,只依稀记得妇人虚弱的笑容和搂着自己的温暖怀抱。
“这么多年过去,谣言都不攻自破,后宫无子是因为皇上意图让我诞下嫡长子,可是十五,娘亲身故的真相依旧扑朔迷离,我相信皇上,却无法叫自己不介怀。”
殿外隐约传来人声,膳食的香味遥遥飘来,从摆膳,到此时踏出长春宫,郁却白脑中都一直纷乱繁杂,她觉得自己好像触到了某个阴谋的一角,然而事情好似笼在迷雾中,看不清,摸不着。
“请和熙县主安,皇上在观山亭等您。”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道路,汪德全照例侯在御花园门口,低垂着脑袋。往关山亭去的路景致依旧没变,李琮看到走得颇有些气势汹汹的郁却白,嘴角掀起抹意味不明的笑。
“看你这副模样,想必是从时笺那里听到了什么。”
“皇上可是已经知道当年长姐与您离心的原因是因为那些流言?或者是臣女应该问,您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当年放出留言的人是谁?”
听到郁却白的话,李琮神色愉悦。
“你如何肯定不是朕?”李琮反问,眼中带着探究。
“因为得不到任何好处,娘亲在我三岁时病逝,若要下毒,则时间要更早些,皇上如果是为了得到将军府助力,大可以将力气用在父亲和长姐身上,毒害娘亲,没有任何作用,娘亲果然不是正常病故吗?”
郁却白早在路上就想清楚其中利害,此时面对李琮,更加肯定自己的判断。李琮当初抛出一部分鱼饵诱她上钩,就是抱着让她成为助力的想法,如果娘亲病逝真与他有关,掩盖还来不及,万不会大费周折引她主动关注此事。
“薛言日前进宫述职,提到你在崇州一案中贡献颇丰,朕预备趁这次机会让他重回刑部,和熙觉得怎么样?”
郁却白对于李琮突然转换话题有些摸不准,便没有出声。
“这样一来,就得想办法让王尚书把位置腾出来。”
郁却白怔愣片刻,犹豫道:“皇上让我从王家查起?”
李琮面露赞赏,不再打马虎眼。
“当初那封信是唐致找人送的,你大可以顺着这两条线去查查,朕虽有能力得知真相,但想来由你告诉时笺,她会更宽心些,”
郁却白不怀疑李琮对郁时笺的上心程度,即使对他这种讳莫如深的态度感到奇怪,却也将这句话放到了心里。
马车微微颠簸,闹市特有的喧嚣声将郁却白的心思拉回些许,自出宫门开始唐致与王家已在她嘴边被念了无数次。
唐家是武将世家,和郁家有些交情,一来一去的才有唐致和郁时笺的青梅竹马之说。郁却白对唐致的所有了解均来自郁时笺信中三言两语的提及,别无他处。而王家,更是知之甚少,大概因为是这两年才发迹,因此未曾被钟无虞说到过。
事情已然过去十年之久,就算现在打听估计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虽然牵扯到同一件事,但这两家人一文一武,表面看来应该是没什么交集的。郁却白凝眸,有点头痛。手中还捏着入宫的通行玉牌,郁却白一怔,突然想起一个地方来。半山临行前,邵子午曾给过她一块木牌,说是有什么要打听的就去达旦赌坊。她掀开车帘瞧瞧外头的天色,今日出宫时尚早,此刻正是一天之中最热闹的时段。
“寻雨,回去照我和留枫的身量备上两套男装。”
寻雨点头称是,回府后几人马不停蹄的开始准备。
玄青色长袍,白玉冠,将肤色压一压再把眉毛描粗,一番准备后,出现在眼前的赫然一位翩翩少年郎,留枫也是副俊俏小厮的模样。再拿上把折扇并一个装着金叶子的荷包,郁却白动动俏鼻,摆出种整条街我最有钱的气势出了门。
----达旦赌坊
流连忘返,赌到天明。从名字就可以看出达旦赌坊作为京师最大的赌坊,可谓是嚣张至极。赌坊三层高,据说越往上金额越大,赌徒身份也越高。郁却白站在门口张望片刻,将折扇一展,十足倨傲的走了进去。
“掌柜的,你们掌柜的在哪里。”
郁却白压低声音中气十足的一吼,迎来不少人侧目,但也是只是一瞬,看这纨绔的样子,在这赌坊打发时间的富贵子弟还少吗?
一个掌柜模样的人闻声而来,看见郁却白衣料华贵,笑容真诚几分。
“这位公子有什么需要,小的一定满足。”
郁却白拿出片金叶子抛到那人手里,鼻孔朝天问道:“你是你们这儿管事的?”
那人拿到好处,更显恭敬,急忙点头。郁却白将他引到僻静处,将那枚木牌递了过去。男人见到木牌,神色郑重几分,他又看一眼郁却白,侧身开始引路。
“请公子随我来。”
一路步上三楼,赌坊内的确如外界所说越高越奢华,绕过三楼赌桌往里走,打开内室门,便见一张铁梨翘头案,以及披头散发正在作画的男人。
“当家,有人来买故事。”
男人抬头,目光犀利地打量起郁却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