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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夜探钱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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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对视的瞬间,少年刚喝进嘴里的茶水,直接吞进了肚里,“咳咳...”
那人见状,只是抬了抬手中的酒杯,一口饮尽,之后又对少年挑眉一笑。只是笑容很快被那双黑沉沉的眸子吞了进去,让人难以分辨出里边的情绪。
回过神的少年,暗自恼怒,尤其看到他那意味不明的笑,总会莫名烦躁。强自镇定地端起杯子喝了口茶,又对上那人黏在这里的视线,压下情绪冲他点了点头,起身上楼。
黑衣人一直盯着少年的身影消失于楼梯转角,又勾起嘴角,“吓跑了么?”
客房中的少年突然打了个寒战,一瞬间又想起楼下那人,慌忙“呸呸”两声。
等到大堂的人声退了,少年喊来伙计。
“客官,您还有什么吩咐?”
“吩咐谈不上,只是,我初到贵处,想问问这里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啊?”
小伙计说了几个游玩的地方,看少年兴趣缺缺,又说到,“说到玩的,周围几个城都比不上旁边的临城,他那有山有湖,咱们北地最大的安远镖局就在那边,据说不止大商队来往需要他们护送,就连官老爷的家眷、官银和犯人押解都找他们呢,从没出过纰漏,劫匪听到他们的名号都得退避三舍。临城热闹,新鲜物什也多,小公子要是独自一人去远地,不妨跟着他们家的镖队稳妥些...”
小伙计说的滔滔不绝,把知道的和听到的都跟少年说了不少,说到后边又说:“咱们这边虽然没那么热闹,也有不少看头,客官可以趁白天四处走走转转,不过天黑透前一定要回来。”
少年听到小伙计这么强调,便问:“这是为什么,难道城里还设了宵禁不成?”
小伙计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不瞒客官,西城那边最近不太平,咱这边虽然有夜市,但客官独自一个人还是要当心一些,否则真碰到什么也没个旁人帮衬报信。”怕少年不信,又说到:“客官你可不要不信,别看我成天见待在这客栈里,但是迎来送往这么多人,什么消息都能听到些...”
“小二哥不妨直说...”
“西城的事,说了怕犯客官忌讳...”
“无妨,我这人没什么忌讳,对怪力乱神的事还相当感兴趣。小二哥随便说,我随便听,全当解个闷。”
小伙计看少年确实感兴趣,先前又给了不少赏钱,犹豫了下还是道,“前两天碰到一个客人投宿,我看着眼熟问了一句,谁知他家就住西城,说是那边不太平,这半个多月了,那东西越闹越凶,实在住得不安生,他又没有亲戚投奔,只能借着生意的由头躲出来....这事都闹到官府了,官府查了半天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只叮嘱各家各户夜里关好门窗。
其实不光是他,之前也有几个熟客说过这事,都说的煞有其事,什么摆家里的花瓶,第二天早起一看碎了,半夜突然传来哭声或是挠门声的,更有的人一觉醒来躺到了大街上...
有个走夜路的,碰到那东西了,说是追到了钱老爷宅子附近,那东西突然就消失了。
所以人们就开始传是钱老爷家闹鬼,还说钱老爷是因为家里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不得不搬到外地去了。哎,说什么的都有。你说这客人都被逼的住客栈了,咱们就姑且相信有这事吧。毕竟这种事,我这么一说,您这么一听,出门在外多加小心准没错,您说是吧?”
“嗯,对了,你刚才提到的钱老爷是什么人?”
“嗨,客官您不知道,咱这地有一种说法,叫’东城首富一霸,西城善人钱家’,东城一霸客官想必是知道了,就是今天出事的李家,那李家真叫一个有钱有势,我们当地小老百姓见着人家家丁都要绕着点走;西城钱家就是钱老爷家,这钱老爷世代行商,祖上还出过皇商,只是到了钱老爷这代光景差了许多,不过那也是有钱人,一般人家还真比不了,就他家那宅子,方圆几十里也是数一数二的气派。钱老爷为人乐善好施,是个大好人...您说,这么个行善积德的大善人家怎么可能家里招惹那东西呦?”小二一脸笃定道。
“按道理讲是这样没错。那没有人到钱老爷家去调查这事么?”
“这倒没听说过。”
少年还要再问,楼下传来老板的喊声,小伙计赶忙应了声,转身前还不忘道,“不早了,客官您休息。”
小伙计走后,少年坐在房间里,想着西城的事。
“邦、邦”街上传来打更声,伴着几声狗吠越来越远。
楼里的灯陆续灭了,只有大厅留了一盏油灯。少年趁着夜色纵身从窗子翻上屋顶,几个点踏,消失在黑暗里......
蛐蛐藏在草丛里还不肯休息,颤动翅膀亢奋低鸣,不时与水里的蛙叫高高低低错落应和着,三星两点萤火在低空中飞舞,团团的光晕随流水潺潺晃动...
少年的身影来到山脚下,之前听小伙计提起,城西城东中间隔着一条河,全靠一条四五十米的桥相互连通。府衙在城东,各村镇百姓往来,甚是便宜;城西更靠近山脚下,紧邻官道,离驿站又近,交通便利,相比较起来要更热闹些。两边属同一个府衙管辖,所以人们又称两边为西城,东城。
到达桥前,上面被放置了一个铁栅栏,用铁链子锁在桥头上,少年轻巧翻过,悄悄潜行了过去。直到来到一段繁华的道路中间才站定,所有店铺,大门或锁或闭,只有一处装潢繁华的三层小楼漏出些灯火来,院落里隐约传来中年女子的咒骂声,
“天煞的狗奴才,哪里传了些鬼话,弄得现下生意都没得做了!”门口的两个灯笼,烛火摇曳暗淡,更是压得气氛沉闷。
“快别说了妈妈,小心招来晦气!”一道畏缩的男声劝道。
“我呸,人影子都没一个,打明儿起都给老娘喝西北风去!看什么看,都给我灭了烛火,还想让老娘白白扔出这许多钱去...”
没细听后边的话,等到再次路过这里时,已经没了人声,走远了才听到闩门落锁的声音。天上起了乌云,黑沉而静谧,四周一片死寂,绕了几遭终于到了地方!
眼前这宅子原本挂匾额的地方空出一块,明晃晃地嘲笑着这里曾经的繁华。高高的府门,黑夜里朱红如墨,门上挂着一把大锁,藐视着不自量力的少年,少年上前推了推,又加重了些力道,“咦”了一声,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甩了一下,贴在了门上,纸张刹那间融化了一般消失不见,与此同时看似厚重的门如同无物一样被少年穿过,随及身影消失在黑洞洞的门里。
“老大,那人进去了。”一个压低的声音响起。
“走,过去看看。”说话的人一身暗紫,正是与万事通聊天的秦老大。
几人悄悄来到钱府大门前,看到那锁好好的挂在大门上,灰布衫上前检查,对着秦老大摇摇头,示意没看出动过的痕迹,然后捣鼓了几下,摘下锁头,扔给身后的人,使劲推了推门,没推动,嘴巴念念叨叨,
“刚那小子轻轻一推就进去了,怎么推不动了?”
“啪!”
“哎,谁打老子?”灰布衫瘦子捂着被打的脑袋,转头问。
“一边去,看你田大爷的!”同样黑衣打扮的壮实青年啪的拍了瘦子一下,卷袖子凑上前。只是任他使尽了浑身力气,门丝毫不动。其他几人见状,一同上前用力推。
“推不动,怎么办老大?”
年轻男子想起少年进门前特意拍了张纸,猜测这里面可能另有玄机,奈何他们几个浪荡江湖的哪里有那本事。
“估摸着,那小子有些本事,正事要紧,走吧。”
其他几个年轻人看老大发话,也不墨迹,几人走后,一切归于沉寂...
“咔哒”一声,原本被随意丢弃在地上的锁,不知怎么,又挂回了大门上,好像从来没被人碰到一般。
天上乌云压地更低了,不多时下起了密密的雨丝,落在瓦瓯上窸窸窣窣,更添几分静谧。
少年穿梭在院中,任由雨丝落下沾湿衣衫,庭院中,杂草丛生,很久没人打理过,湖水一片死寂,荷叶枯黑,分明是盛夏时节,却似乎处在深秋寒冬的景象。沿着长廊过了两个小门,来到一处单独的院子,这是整个钱府唯一有点活气的地方。
院落旁有棵老树,枝叶仿佛饱受摧残,稀稀落落,少年摘下一片叶子,用手指捻了捻,一层淡淡的黑灰,带着点点的黏腻感,他抬脚进了小院,石板铺路,两旁花草刚刚被打理过,整个小院干净利落又不失庄重。
少年打量着眼前的小三合院,两边厢房,悄无声息,正屋门扉紧闭,依稀有呜呜咽咽的声音飘荡在院落中。那声音凄凄惨惨,似真似幻,细听又像是尖细的笑声。
几团鬼火,忽悠而起,飘飘荡荡,幽绿的光芒忽闪,朝着少年逼近。
少年停下步子,随意地挥挥袖子,火光“噗”地灭了。
推开屋门,哭泣声戛然而止,香烛味迎面扑来,随着门扇打开,烛火摇曳,将息不息,屋里景象被衬得明明灭灭,一排排的钱家先祖牌位,森然有序排列。正前方中间一个牌位很突兀,取材雕工都显得粗陋异常,看上去刚摆不久,上面有“钱长庚”的名字,一侧小字刻有“女儿钱牡丹”,既然有钱家女儿给钱老爷立牌位,那全家迁往外地就是谣言。再看供桌上白瓷盘里几个孤零零的野果子,没有鲜果点心,更没有供奉在旁的人。
少年朝牌位拜了拜,静默了片刻,转身出了祠堂。
雨变大了,不时有闪电照在整个院落上空,少年如来时一般闲庭信步,雨水被周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无声弹开,又落入草里。
回到客栈时,少年随手一晃,本就微湿的衣摆发丝顿时变得干净清爽,把外衫随便在架子上一搭,靠在床上从袖子里取出一本很旧的册子,借着月光翻看了起来,屋里静悄悄的,只有翻动书页的声音,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邦、邦、邦’,安鱼又瞧了瞧眼前书页,嘴里小声嘟念了两遍,不自觉笑笑,轻舒一口气,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眼躺好,不一会,呼吸变得清浅舒缓。
雨停了,月亮探出了头,轻柔的月光如情人的目光照亮少年稍显普通的面容,黑暗中悄悄亮起两点光,朦胧的月光中,有微微的光泽从少年搭在锦被上的手腕处透出,似乎是颗小珠子。少年睡得酣甜,无知无觉,直到窗外模糊的夜有了些许白天的轮廓,光点才随着一道黑影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