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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夜探钱府2+钱牡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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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上车马行人越来越热闹,楼下喝早茶的人们热络的交谈着,碗筷碰撞夹杂着茶盖抹过茶碗的摩擦声,窗外鸟雀不甘落于人后,叽喳啾鸣。
频繁的开关门和拖沓懒慢的脚步声,终于让床上的少年睁开了眼。
“啊~”坐起身,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少年简单收拾了一下走到一楼找了空桌坐下,手托着下巴,眼睛微眯,似乎还在省盹,对小二热情的招呼也提不起精神,随意点了两样早点。饭后,小二端上一壶茶,少年坐在桌子旁,一边百无聊赖地喝茶,一边听人们谈论昨天的杀人案,
“你们昨天去看了没?那人一身的血,我滴老娘,简直吓死人了,血呼啦地流了一地...”一胖子拍拍胸脯心有秦悸地说。
“可不是,流那么多血,身上被扎了多少窟窿眼儿...”
旁边几桌一听谈论昨天的事,都凑过来。
“知道是谁干的不?”
“那谁知道?肯定得罪了谁,让人寻仇了。”
“不至于吧?他身边可是有十几个狗腿子那?”
“也许是趁他不留神捅了几刀呢?你没见,先前那大堂里桌椅板凳全倒了,要多乱有多乱。”
“老菜头不是说那人是发了疯病么?”有一个后来的人凑过来说。
“哎?怎么说?”
老菜头,姓刘,从年轻时就常来城里给各处送菜,人又爱喝点酒,老菜头就是那些酒友打趣他时喊的,喊着喊着这名字也就被人们叫开了,他听人这么叫,也乐呵呵地应,倒是也揽了不少送菜的生意。自从这老菜头的两个儿子跟他一起送菜,他倒是清闲了不少,送完菜就到酒馆喝两口小酒,喝完也不闹事,只是爱跟人吹吹牛皮。昨天一早按照习惯天不亮就来城里送菜,苏老板这是最后一份,又赶上结钱的日子,苏老板忙着前头生意,说晚些给,他就等在后厨,后厨的大师傅小伙计他都挺熟,看他们都挺忙就找了个角落打盹,一时人们倒真把他给忘了,直到苏老板终于记起来进来给钱,才把睡得流哈喇子的老菜头吵醒。之后苏老板又跟他定了后边送什么菜,什么时辰,正要好好叮嘱一番,就听见前面‘咚’的一声响,伴随碗碟碎裂和桌椅板凳倒地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吵吵嚷嚷,想是前面有人喝酒闹事,这也是常有的事。苏老板转身就被小伙计叫了出去,厨房的人也都凑在门口瞧,老菜头跟着瞧了几眼,见是那李家大煞星,正被几个人生拉硬拽着,还以为谁惹他不痛快了,把桌子都给砸了,苏老板和几个伙计上前又是劝说,又是安抚,结果,那人跟魔怔了一样,双眼瞪得通红,人们拉都拉不住。这李家的稀罕,他可不敢多看,生怕沾上什么事,赶紧从后门走了。路上正牵着驴车往回走,想起小孙子吵着要吃糖饼,折回来买时,见人们都围到酒馆门前,说是出了人命了。生怕麻烦牵连到他这无辜的小老百姓头上,赶上驴车,糖饼也顾不上买直接就回家了。
结果这老头心里憋不住事,又好酒,到了家忍了三四个时辰,有酒友过来叫他去喝酒,他一时喝得上头,又听旁人说起这事,就把昨天看到的竹筒倒豆子一样给秃噜了出来。
这可好了,半夜炕头上睡着觉就被人拎到了衙门里。
“你咋知道的?”
旁人见他说的这么清楚,又是刚发生的事,都戒备了起来。
“嗐,你们想什么呢,我堂哥不是种菜的么?他见老菜头没去收菜,跑他家一看,才知道出事了。”
人们凑一起就图过个嘴瘾,不想牵连祸事,见这老菜头着实无辜了点,都道这李家太不讲道理了,忽而又想起被抓的苏老板,“可惜了,苏老板人不错,可惜跟李家沾上边,没落一点好。”
“可不是,这李家可真是不讲一点人情...”
“早晚有他们倒霉的时候...”
“哪用早晚?没听说么,他家的铺子关了好几家了...”
“瞎说!我过来的时候开的好好的那!”其他几人一脸不信。
“没说这边的。”这人用手指指西边。
“怎么?听说那边不太平,难道真的....闹鬼?”
“怎么不是真的,好多铺子都不干了。”
“他家在那边握着的铺面是最多了吧?”
“活该!啊,呸!”众人突然声音都小了起来,颇为谨慎的看看四周,都对李家幸灾乐祸。
“可惜,李大公子没了,还有李二公子,李三公子,听说李老爷老当益壮,他那小妾又怀上了。”
“唉,真是..”众人一阵无奈沉默。
“哎,听说没,有人亲眼见到那东西了。”
众人精神一振,“真的?”
“那可不!“那人压低了声音,等大家都看过来才接着说,“说是有个更夫,走到李家布行时,看到一个黑影窜进了铺子里,就想喊人抓贼,谁知道那黑影顺着窜上了房顶,待他细看清模样,直接给吓死了过去,等那更夫天亮被救醒了才跟人说,那黑影头顶两个大犄角,一丈高,浑身黑漆漆的,活似个夜叉。那布庄的小伙计说,他们最近好好卖出去的布莫名其妙退了回来,开始以为是谁故意闹事,退的多了也急了,有心人这前后一联想,立马说是鬼怪作祟,偏那布庄老板还不肯承认,怕沾了晦气,买卖没法做,只上报了官府,使了银子让官府办理这事。”这人说完,喝了一大杯酒,壮了壮胆子继续说,
“我那婆娘,娘家在西城,平时总有走动,最近不咋来了,遣了个小厮送信说不太平,让少出门,他们那边夜里都不敢出门了呢,那小厮还说好多人家都出了事,还有人半夜被人把魂勾走了。”
“嘶,怪不得远远望见不少和尚在那边走动。“
“这事闹得人心慌慌,现在西城的人能躲外地的都躲出去了,没办法的也尽量不出门。”
“这些我咋没听说过?”有一个挠挠脑袋奇怪道。
“现在官府管着不让闹鬼的消息传到这边来,没见桥上戒严了,但凡来咱们这边的小贩行商都被耳提面命过不能乱说话,要不咱么这边也得跟着乱。”
“我听说是闹贼了,才管得严了,没想到竟然是这样。”说的人搓了搓胳膊。
“谁让你出来的少,你多来几次,什么都知道了。”先前说话的人说。
“倒是你,白天猫这,晚上就不见影子,只当在你婆娘床上下不来啦...”另一个拍着这人肩膀嘻嘻笑着。
众人哈哈一笑,冲淡了刚才的凝重气氛,又开始杯盏交错,也不再提刚才的话题。
傍晚,城里的热气被山里传过来的凉气慢慢冲淡,少年溜达到一个卖烧鸡的店铺前,让老板打包了两只烧鸡,又到糕点铺子买了几样点心,准备走时看到路对面有个捏糖人的老头,老头身前小桌上摆着十几个造型各异的动物和人物的糖人,个个圆滚滚胖乎乎的惹人喜欢,跟前凑着几个孩童好奇又欣喜地打量着糖人,各自挑好自己中意的,每人递给老头一个铜板,老头乐呵呵接过钱,收好,看少年打量这边,和善地招呼少年过去,少年本来没想买,不过余光扫到街口有个小孩子正眼巴巴盯着案子上插着的糖人,想了想,应声走到老头摊位前,要了两只小狐狸。
少年手里拿着糖人小狐狸,走到街口,那个孩子像个藏在洞口的小老鼠,嗖地一下缩回身子,少年失笑走进巷子,一眼瞧见那个躲在阴影里得孩子,这孩子看着不大,五六岁吧,身上没有什么肉,衣服破烂,补丁都挂不住了,他戒备得看着少年一步步靠近,眼睛大睁,似乎是有点恐慌。
少年走到两步远的地方停住步子,把手里的小狐狸递给他一个,见眼睛盯着糖人,又迟迟不敢接,索性直接把糖人塞到他手里,然后在他受惊的目光中退出了巷子。
一直走到街道上,少年还在想着刚刚那个小孩儿,那孩子应该是家里贫寒,不过应该是有父母的,虽然那衣服破旧不堪,但全身上下的补丁说明身边有人及时给他补过,这也是他为什么只敢躲在一边,而不是大咧咧地跑到街上,还有少年给他糖人时他的慌张和惊讶,应该是家人大人耳提面命过不准讨要别人的食物吧。
想罢,他心情很好地到西城转了一圈,过桥时,看到桥头矗立着刻有“盘龙”的镇桥石,旁边还专门设了一个长条案子,来往行人的东西放在那,把守的官差都盘查一遍后才能通过。少年耳力极好,隔了一段距离也能听到负责查看的两人小声抱怨声,
“这么多哪里查得过来?”
另一人说“人都被李府调去了,随便挑着查查就行了”。
“查个案子,调用那么多官差?”
“谁让李家有钱那,再说人家可是有上头的关系,官老爷能不尽力?”
“唉,就是惨了咱这苦当差的了,我跟你说,现在这天一黑我都有点瘆得慌...”一人往后看了看,说。
“嘘,快别说了!”另一人赶紧打断,似乎不能多提。
少年经过时,两人只是瞟了一眼就挥挥手让人通过了。天还大亮,街道已经显得清清冷冷。钱府周围更是鲜少有人走动,挂在门檐下的“钱府”灯笼,经过风吹雨淋变得斑驳破烂。少年驻足了一会,细细打量周围环境,分明是个风水好居所,道路通便,周围住户都是富足之貌,本应是天时地利人和的景象,不知眼下这样貌又是为何?他在钱府前后两条街道上溜达了一圈,没有新发现。
等到少年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街道上,已经是万籁俱静时分,手上拎着油纸包,散发的香气引得路边的野狗紧追在身后,口水流了一路,他悠然自得的走着,一点不在乎身后的恶狗。
走到铁链桥旁边,少年拿出一只烧鸡扔给野狗分食,这才走上大桥,野狗待要重新追上,被什么东西吓得缩了回去。少年看到这一幕,略略思索,然后转身过了桥,再次来到钱府门前,穿过重重院墙走到祠堂门口,推开门,走到里面,依然只有一盏豆大的烛火,把烧鸡点心放到供桌上,拜了拜,盘腿坐到一边的蒲团之上,手肘支在腿上,闭目托腮。
随着食物的香味散发在空气里,“咕噜,咕噜…”饥饿的声音在安静的祠堂里显得响亮突兀。
“简直欺狐太甚,我跟你拼了!”一只兽耳小孩儿突然从角落里冲了出来,少年抬眼,发现牌位西侧有一个小矮门,此时全开,两个小姑娘正往外爬,抬头瞬间与少年视线相接,后边那个小姑娘顿住,似乎踌躇地想拉住前面那个姑娘。
少年并未对突然出现的三人过多在意,只是打量那个位于花架下方的矮门,这个地方被遮挡得还真严实,再加上屋子东西两侧各有一个这样的花架,弄得一真一假,饶是少年也没有发现这里面的奥秘。
“啊,啊!放开!让我咬死你啊!”冲过来的小孩儿被少年绊倒,肩膀上被一条腿斜压在地上起不来,四肢扑通,张牙舞爪。后边跟出来的两个小姑娘没抓着小孩儿,此时也只能在旁边干着急。
‘呵,竟是没个完全化形的小兽,不过这气息,似乎属于灵修,但又说不上哪里有点怪。’少年看着这个狐耳少年微微好奇。
“公子,请放了小狐吧,求您了,公子...”站着的小姑娘双手紧攥在一起,看这小公子不说话锁着眉头,顿时满脸焦急紧张,双眼紧紧盯着小孩儿乞求道,生怕他有个三长两短。
“求求公子,奴婢给您磕头了,放了小狐吧!”另一个小姑娘浑身颤抖,作势就要跪下磕头。
“你们不用紧张,我只是好奇,最近闹鬼怪事都是它的杰作吧?”说着,阻止正要下跪的小姑娘,同时把腿拿开,放了那狐耳小孩的自由。
两个姑娘稍稍松了口气,紧退几步,似乎依然戒备。
少年不以为意,说道:“我叫安鱼,昨天偶然听人说起这里,感觉蹊跷,才过来看看,想必你们当时已经发现了。”说着看向供桌上的东西,道:“那,你们老祖宗已经帮你们试过了,吃完再说吧。”
“咕咕...”不知道谁的的肚子适时地叫了起来。
“...”小狐狸抱着肚子,一脸羞愧,耳朵都耷拉了下来,粉衣服小姑娘摸摸小狐狸的头,没着急吃东西,先是很有大家闺范地行了一个礼,才不急不缓地对安鱼说道,
“感谢安公子,我叫钱牡丹,这是小菊,他是小狐,这里是我钱家的祠堂。不瞒公子,家里出事后,我们被困在这里,全靠他带食物回来,我们才能苟且偷生,可恨竟然不知道是谁害了我爹爹和一家老小的性命!”
钱牡丹说着,眼泪已经盈满眼眶,又被她生生忍住。安鱼细细打量眼前的少女,十五、六岁的模样,若没有意外,在家里肯定是千般宠万般爱的,过上两年说上一桩门当户对的亲事,凭她的家势和她的气度,定能生活的和美幸福。可惜,家逢突变,她一个半大孩子还要带着两个小孩儿,坚持到现在,实属不易,由此也可见这姑娘心性不是一般地坚韧。
“我虽然不知道你们遭遇了什么事,但既然因缘际会让我碰到了你们,大概就是天意,如果你们信任我,或许我能帮你们度过眼前的难关。”
两人一狐看着安鱼,即使此刻安鱼在他们眼里依旧只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少年,但是看着他真诚温和的眼睛,心里的天平已经开始倾斜,可是一想到自己全家上上下下那么多人,哪怕武功高强的护院都没能幸免于难,又怕自己三个拖累了这么好的小公子,考虑再三,钱牡丹摇了摇头,对安鱼谢道:“公子大恩,我们铭记于心,只是任我等再愚昧也多少晓得这事脱离了人力所及,怕是白白连累小公子的性命。”
安鱼知她心地善良,笑笑也不多劝说,只道:“走一步算一步,眼前最重要的是先把你们自己的肚子填饱,吃饱了才有力气想办法。”说完,又做了个请的手势。
钱牡丹并没有着急吃,而是亲自给安鱼倒了一杯水说,“抱歉公子,只有井水款待。”
安鱼接过喝了两口,见她将三块糕点摆在盘子里,这才和其他两个小的坐在蒲团上不客气地分吃起食物。安鱼见他们吃得很香,细细打量起两人一狐。小狐狸少年七八岁样子,嘴里塞满鸡肉,手里还抓着一只鸡屁股,小菊也只有十二三岁,许是饿得狠了,此时全不顾形象,一手拿着鸡腿一手拿着一块糕点往嘴里送,只有钱小姐拿着鸡腿,秀气的小口吃着,速度一点不慢,还能不时拿着帕子给小狐狸和小菊擦擦弄脏的脸,可以看出三个人在这段日子里相依为命,情谊甚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