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楼》隐余是

3、intro.玫瑰、返航和真理出逃的故乡

　　“周槿？”
　　陈颂接起通讯。
　　一时间通讯的两端都陷在绵长的沉默里，陈颂只能听见周槿的呼吸声，夹在金属碰撞的嘈杂声响里传过来竟然也清晰得反常。他走到公园的长椅旁坐下，终于有能力打破这种死寂。
　　“新年快乐，周槿。”
　　周槿那里很快地回答：“一切顺利，多谢挂心。”过了片刻他又补充道，“也祝你新年快乐。”
　　他们默契地不再谈起返回。
　　周槿一如既往地沉默着，陈颂坐在新年空无一人的公园里，长椅抵住一条河，没有风，水面安静得如同死物。他试图回忆起周槿和他交谈的样子，但是失败了，他们哪怕以世上最亲密的关系相称，仍旧无法打破这层可悲的薄膜。
　　自从陈颂在发布会后接到周槿回家，周槿就表现出反常的安静。好像半个月的分别把他们所有的情分都抹尽了，周槿向他说明了自己返乡的计划，陈颂则坚持拒绝了一同回去的邀请。
　　他们仿佛新生的幼虫，在陌生的领域里试探彼此，划分无谓的高地，再企图融为一体。
　　好空旷。
　　在空无一人的公园里陈颂说不出话来，他控制不住地回想实验室的发布会那天，周槿在会场外向他遥遥看过来的一眼，回家的路上坐在副驾帮他修复电脑文件的侧颜，站在家门口放空的神色。那双灰色的眼睛始终蒙着雾，把真实藏在陈颂永生寻找不到的地方，却还是带着一点含蓄的笑意，在他同样冰冷的外壳下。
　　但是没关系，就算他们都知道彼此在禁区相爱，用假装无知粉饰太平——陈颂在通讯那边愈演愈烈的金属碰撞声中想，我还是爱他。

　　通讯的忙音在嘈杂中并不突出。
　　周槿在昏暗的隧道中有些恍惚，罕见地对着信号消失的通讯出了一会儿神。
　　他尽力仰起头来，抵住长途火车坚硬的皮质靠椅，试图缓解剧烈的头疼。
　　周槿觉得自己好像在发烧，连带着反应都十分迟钝，头疼间歇地发作，平息的时候竟也像隔了一层什么。但他知道自己只是冷，老旧的火车四面漏风，为数不多的其他乘客都蜷缩进围巾和棉衣里，面罩一遮后只能看见双眼睛，他却还是坐在窗边，手里拿着刚刚被迫中止的通讯。
　　周槿最后没能回到故乡。
　　当火车再次冲出隧道，天光汹涌扑来，随后是咸腥的海风。绵延的丘陵已从视野中全部灭绝，取而代之的是石质海岸、天空和眼睛。周槿下车的时候短暂地摘下面罩以吸入氧气，顺便在心中告慰故乡那座从未看见过海的小城。
　　寒意和湿气令人难以鼓起前行的勇气，西方的写作者曾这么说过：“我永远得不到足够的热量，所以我燃烧，因冷而烧成灰烬。”*

作者有话说

　　“我永远得不到足够的热量，所以我燃烧，因冷而烧成灰烬。”——弗兰兹·卡夫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