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里棠生》二一九

17、第十七节

　　“一条大河，波浪宽……”
　　“锦棠，几口鸡尾酒你就醉成这样？”颜才佳看着锦棠晃着脑袋，胡言乱语。
　　“如果大海能够，带走我的哀愁，就像……”锦棠的脸颊透着红晕，手里的高脚杯晃动不稳。

　　“都是那个钟廷恩，降到D班，算他教训了。”颜才佳喝了一口白兰地，恨恨的说道。
　　锦棠像是听到什么似的，打了个激灵，缓缓抬起头，歪着脑袋眼角含泪：“佳佳你说啊……就那个……挺傻嗯，他怎么可能只是跟我玩玩呢？数学考试他写给我小抄被学校处罚…我的自行车坏了十次他就修了十次…嗝…衣服上洒了汤他花不到一分钟给我拿了外套…你说，这样一个人，他怎么会骗了我两年……一直骗我，骗啊骗……”锦棠笑着哭了起来。

　　“但是锦棠，你确定不要看一下手机吗？我听到了很多个‘叮叮叮’诶……”
　　锦棠趴在桌上，侧着脸打开了手机。
　　挺傻嗯：锦棠小姐，你要迟到了哦。
　　挺傻嗯：十分钟不算你晚，来了再谢。
　　挺傻嗯：串子要凉了，懒猪你怕不是还在床上……
　　挺傻嗯：锦棠，你没事吧？不舒服吗？
　　挺傻嗯：认真的锦棠，你现在在哪儿？有不舒服吗？
　　挺傻嗯：命令你一分钟之内回我。
　　……

　　酒精的麻痹作用让锦棠有些看不清手机了，耳边颜才佳催自己发泄完了赶紧跟她一起回家。
　　可此时此刻，她只想把整个世界都抛开，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去做，就这样,慢慢的睡过去。
　　给她一天，只要一天就好……

　　姜芊妹盯着手机屏幕，她刚刚给郝玺发去了一条信息：
　　你都说了吗？
　　手机那边迟迟不回，怀中的枕头被她揉出了褶皱。

　　终于，屏幕亮了。
　　郝玺：如你所愿。

　　姜芊妹浅笑，拿起床头凉了的姜汤，喝了一口，敲着键盘：
　　谢谢你郝玺。只是，你知道钟廷恩去哪儿了吗？今天公司的周年庆典他没来参加，钟伯伯很生气。
　　郝玺：我也奇怪来着。他下午竟然来了花坛，我在楼上看见他大概待到六点才离开，至于去哪了我也不知道。

　　手心里的女神：明天要不要出来吃饭？
　　郝玺：芊妹，锦棠她真心待人，我也知道她一直拿我当真朋友，我发誓，这是我最后一次做伤害她的事。还有就是，如果钟廷恩继续让你难过，我绝对不会让你再错下去了。
　　姜芊妹气的将手机扔在了床上。
　　郝玺！你竟然在帮锦棠说话，还信誓旦旦的跟我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不知为什么，看郝玺如此在乎锦棠，她心里莫名的不舒服。
　　算了，反正只要锦棠放弃了钟廷恩，那个她暗恋了多年的王子就终于能够注意到自己，其余的，不那么重要了。

　　A班教室门口，远远地，锦棠看到钟廷恩和颜才佳在争论着什么。她揉了揉酸胀的脑袋走了过去。
　　“一个周末没联系我，我一点不担心好吧。”他拉起锦棠的手，却觉得那里冰凉。
　　锦棠轻轻挣脱，努力压制内心的绝望，声音平静，说：“请你别再拿我当傻瓜了，我锦棠不是钟少爷的玩物，商业party怕不是比路边小摊有趣的多。”

　　锦棠看到他眼里一瞬间的惊愕，愣在原地。
　　她有些心痛，不过更想早点结束这无止境的游戏。转身要走，锦棠却再次被一只温暖的手拉住。

　　“告诉我你在意的是什么？”他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这份平静却让锦棠怒意更甚。

　　“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钟廷恩，我现在真的越来越看不清你了。两个人原来可以带着秘密交往两年，在遇见你之前我一概不知。也许高高在上的你，还有你的感情，本就如此随意，是我错将这随意看成深情。”
　　锦棠想进教室，自己的手却被死死的拉住，他的手青筋凸起。原来他的力气可以这么大，锦棠的眼睛有些酸。
　　颜才佳突然拽住了钟廷恩的胳膊，喊道：“钟廷恩！你到底有完没完啊，这样死缠烂打人家有意思吗？快点回去都要上课了！”

　　“锦棠，我承认瞒着你是我的不对，因为怕你知道后会疏远我，误解我。好几次也想跟你解释，但你一靠近我身边，这些话就本能的退却了。但有一点我相信你一定清楚那就是，我对你，是真心的。”

　　“如果你早一点告诉我这些，也许这一些就都不会发生了。以后不用再勉强自己跟我吃二楼了，你可以光明正大的点恋鸿的海鲜面，而不用跟我解释任何。我们之间，有太多不适合。”说着，锦棠从兜里掏出了一百元钱塞到了钟廷恩手里，说，“还差一百，我会努力在学期末凑齐的。”
　　转身进了教室，坐到位子上，锦棠努力平复心情，却觉得有些头昏脑涨。

　　走廊外，颜才佳见钟廷恩一动不动，马上就要上课，她翻了个白眼跑回了教室。
　　钟廷恩握着手里的一百元钱，感觉那上面还有丝丝温度。
　　他突然想念起那个跟自己提了无数遍要还钱的女孩儿，想那个自行车坏了一次又一次的女孩儿，想那个吃着食堂的盒饭津津有味的女孩儿。
　　你会回来的吧，傻瓜。

　　高二下学期的南中充满着紧张的氛围，不再像高一那样，每个人都有着蠢蠢欲动的贪玩细胞。偶尔疲惫时，看一眼身旁想踢球想到说梦话，流口水的杨家辉，锦棠一下子就觉得自己正常了许多。

　　偶尔……也会不争气的想起，隔着三个教室以外的他。
　　想到快要不能呼吸时，她就会逼着自己，想想对自己意义非凡的两百元钱也许对他来说轻如鸿毛；想想他曾面不改色的对她撒谎吃不起恋鸿的海鲜面；想想他换了无数的女伴和自己对他来说只是玩玩。
　　这样，她便又能下定决心忘掉他们的曾经。

　　偶尔在走廊里不小心碰到他，她总是躲闪着目光，装作听不见他口中轻唤的“锦棠”；收到他数不清的留言，她一鼓作气删掉了他；“紫罗兰”生了锈，她再也没有骑过，却总在放学被他堵住，笑着说：“坐我的风火轮吧，锦棠。”
　　她真的很生气他怎么可以这么死皮赖脸的一直跟在她的身后，就像当初，他毫无征兆的出现在她的世界里一样。

　　你和我，钟廷恩，是天平的两端。
　　你有上百人挥金如土为你庆祝生日，你有数不完的零花钱和来自天南地北的朋友，你有高档的公寓和昂贵的教育。
　　这些我都没有。连接近，都是异想天开。
　　你知道吗？这些注定会使我们离彼此越来越远，不用刻意。

　　在高二下的期末之前，南中同往届一样，会举行一次年级综合测试。于锦棠而言，这次考试至关重要，它关系着鸣海大学唯一一个保送名额的分配。

　　可是，当她胸有成竹的握着领先第二名三十多分的好成绩，等待着保送名额的降临时，结果却令她万万没有想到。

　　学校将这个唯一的保送名额，分配给了姜芊妹。
　　听杨家辉说，她父亲给学校赞助了不少钱，加上姜芊妹本身成绩也在前二十之内，校内就通过各种奖项硬是把她提到了第一名。

　　锦棠有些发懵。自己准备了好久的机会，就这样，安静的消失了。
　　南中第一次，让她这样失望。

　　那段时间，她每天都听不进去课，甚至期末也不想参加了。
　　有时候听着听着课，眼泪莫名其妙的就流了下来。
　　她并不恨姜芊妹，只觉得世界变得奇怪，她心里某些赖以生存的东西模糊起来。

　　鬼使神差的，她打开手机，在□□搜索里敲着“ETZ”，不到一秒，对方就加上了自己。
　　她熟练的改着备注。
　　挺傻嗯：傻瓜，回心转意了？
　　大小姐：没有。
　　挺傻嗯：心情不好？
　　她鼻子一酸，恨他一直都有的读心术。
　　她快速敲击着：说出你讨厌我的三个理由。
　　对方正在输入……
　　挺傻嗯：1.唠叨。突然听不到她的声音真的很讨厌。
　　锦棠笑了出来。
　　对方正在输入……
　　挺傻嗯：2.呆板。老干部模样傻乎乎的真的很讨厌。
　　锦棠觉得眼睛胀胀的。
　　对方正在输入……
　　大小姐：挺傻嗯，我的保送名额没了。

　　那边沉默了下来。眼泪滴在了手机屏幕上。
　　许久，来了消息。

　　挺傻嗯：你知道吗，锦棠。其实你的那辆“紫罗兰”，不是被丢弃的，而是我买的。知道你不会收，只好像个笨蛋一样，捡石头将它磨出刮痕，撒上许许多多的泥土和灰尘，顺带拆了一个后视镜，才把它做成报废的惨样。然后，歪歪斜斜的摆在那里，假装和你不经意的发现。

　　视线模糊起来，锦棠的嘴角轻轻上扬。
　　知道吗有一次好险，差点被你发现。我自然而然的找出了备用的车链，你一脸疑惑。那一刻，我在心里骂自己笨头笨脑。也许和你在一起，我渐渐学不会小心翼翼，只有全心全意。
　　锦棠用手背狠狠擦了擦洗过一样的脸，敲着键盘：
　　挺傻嗯，我想见你。即刻，马上。
　　手机那边秒回：笨蛋，抢了我的话。
　　大小姐：晚自习八点半，我在天台等你。
　　挺傻嗯：想个见面礼。
　　大小姐：永恒，无悔的爱。

　　钟廷恩看了看手表，七点二十。他逃了自习课，飞奔到校门口，骑上风火轮冲向“秘密基地”。
　　暗夜星光，一片火红划过天际。
　　少年棱角分明的脸上有笑意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