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眠》柘栖

5、诱惑

　　闭着眼睛按下一侧的开关，整个房间在一瞬间亮了起来，隔绝了一切喧闹嘈杂。短时间内眼睛并不能适应强光。
　　虽然已经进行了肌肉疼痛缓解，次日醒来的时候还是感觉有些不适。
　　像是失眠通宵未眠的身体状态。
　　吴涯略微有些迟疑，但是没有太过在意。
　　抬头看了一眼投影在墙面上的时间，也不算是太晚，虽然昨天晚上睡着的时间不算是太早，但还是准备整理一下东西。
　　幸好，还是按照生物钟醒过来了。否则，就有些麻烦了。
　　昨晚回来的时候，吴涯才看到安玖给自己发送的消息，进而得知了他们今天会前往湎西区，参加入学基本测试。
　　所以如果今天起晚的话，就真没人拯救她了。
　　吴涯放弃了继续思考，然后左手抓着围栏，直接从床上翻下来。

　　今天有不少人去湎西区参加测试，剩下的人自然只能产生课程变动。将原本定在后日的观影课提前，剩下的学生就浩浩荡荡前往了观影厅。
　　吴涯吊在最后面，一边走，一边玩消消乐。
　　眼前的光忽然变暗。
　　有一个人影挡在身前。
　　吴涯挑了一下眉，抬眸，看清楚眼前人的模样。
　　意料之中。
　　“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面对师长，吴涯还是以尊称称谓。尽管现在看来，更大的可能是对方想要自己做一些自己并不想做的事情。

　　湎西区位于临安最西的地方，是临安唯一拥有高等学校的地方。
　　所以这里平素管控良多。
　　今日大概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开放日，所以人倒是络绎不绝。只是不知道哪些是来看热闹的，哪些是来考试的。
　　还有哪些是被强制性带过来的。
　　原本见到继西的时候，吴涯是想问完直接赶上队伍离开的。
　　“吴涯同学。”
　　继西看着正准备转身赶上大部队的吴涯，居然笑了一声，才接了下一句，“如果你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学院老师打一架，就不必理会我。”
　　吴涯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那些人。
　　“你很清楚的，我考不好，也考不上的。”
　　吴涯从不认为有人能够不付出任何努力，就达到其他人达不到的高度，就算是天赋不同也是一样。
　　没有像安玖他们那样长时间的学习，每一次都是毫不犹豫地舍弃。
　　这不是有没有道理，或者意愿的问题，这就是事实。
　　吴涯相信继西很清楚这一点。
　　“是，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叫住我？”
　　“吴涯，你应该猜得到，我来这所学校就是因为你的存在。”
　　吴涯笑了一下，没回答。
　　毕竟太多巧合接连发生，就不再是巧合，而是有预谋的规划。
　　“所以我，才从来没有在您面前做出什么愚蠢的行为。”
　　听到这句自嘲的话，继西没有继续劝说，只是看着吴涯，似乎在等待对方做出最后的决定。
　　并且他相信，这个最后的决定一定不会让他失望的。
　　虽然只是训练课的老师，但是如此多年过去，继西很清楚眼前之人的性格与判断能力。
　　更何况，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
　　吴涯原本垂下的左手猛地握起，然后缓缓松开。
　　只有异常在手心的红色掐痕能够表明她刚刚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
　　“好。”

　　到达湎西区边界的时候，其实已经是接近中午的时候。
　　吴涯自然知道他们不会因为到了中午，就停下前行，然后休整。
　　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
　　当坐在副驾驶上的人取出早已准备好的食物，递到后面的时候，吴涯就明白了，这件事情其实除了她本身以外，已经是万事俱备。
　　如果说小时候吴涯认为，自己遭遇那么多事情，只是因为自己的出身，等到进入了初等学院，有权利看到那些资料的时候，就明白了究竟是哪里不对。
　　虽然不知道那里的具体代号是什么，但是自己记忆开始的地方，是在某一个保密的科研基地。
　　因为她搜不到与记忆中完全相同的地方。
　　也是，作为联盟的隐秘实验基地，怎么可能轻易被在外的人知道。
　　原本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的记忆会逐渐模糊，然后彻底遗忘，变成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人，然后过好自己的生活。
　　但是那些隐约的记忆却随着她的长大愈发清晰，就连小时候只记得大概轮廓的人，现在能清晰地描述出其面部特征。
　　或许自己原本就记住了那些东西，只是小时候从没有仔细思考过。
　　吴涯虽然这样安慰自己，但是在无数次半夜惊醒，数次察觉有人在路上观察自己的时候，陷入了极度低迷的状态。
　　其实小时候，吴涯还是很闲成为那些能够将名字刻在石碑上的人，觉得那样才是自己存在过的证明。
　　但是很可惜，一旦她决定迈出一步，就会变成留在记录中的一个编号。
　　或许成功，或许失败。
　　都不是她想要的。
　　所以吴涯在这么多年里，一直固执地缩在那一个小圈子里，任凭周围人如何拉扯，都不肯迈出一步。
　　但是如今却被人直接从后面一推，被迫走了出来。
　　面临未知的迷雾。

　　经过了喧闹的地区，周围的环境变得安静下来。
　　吴涯往窗边靠了靠，看到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一道关卡，不少人守在那里，手中好像还拿着武器。
　　继西见吴涯已经看到了前面的东西，忽然开了口，接上吴涯很久之前的那句话：
　　“我知道，所以我带你来的不是综合学院。”
　　将拿在手里的东西递给吴涯。
　　那是一张卡片，上面有一块密文。
　　吴涯很自然地开启光脑，扫描密文，然后就看到了里面的东西。
　　这是一张准考证。
　　“吴涯，我不知道要如何劝说你，只知道你其实不愿意见到任何与之前有关的人。”
　　“但是，如果你不将自己变得更强，那么就只能任人宰割。”
　　“一名登记在册的军校学生，一位普通的职员员工，你觉得，究竟哪一个身份，更容易让你变成自己不想要的样子？”
　　“东西在你手里，你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

　　这是诱惑，一个能够脱离的诱惑。
　　原本吴涯以为自己并不会因为这个而改变，但是听到继西的话的这一刻，她居然还是动摇了。
　　就像是已经停止跳动的心脏忽然恢复了活力，撞击着早已经麻木的胸膛，证明自己的存在。

　　就在这段时间中，车辆已经停在了关卡之外。熄火，连最后一点声音也消失了。
　　所有人都在等着吴涯最后的决定。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只是十几秒。
　　吴涯忽然伸手，直接打开车门，然后直接走了下去，没有回头看一眼。
　　守在关卡之外的人身上都是黑色的装束，吴涯身上的藏蓝色校服制服并不显眼。
　　但领口是金色似乎折射了不同的光。
　　身影挺直。
　　原本经过关卡时，吴涯的脚步有些慢，像是在想着什么事情。
　　等到越过关卡，真正进入那片地方后，她的脚步逐渐加快，直到跑了起来，像是想甩开压在身上二十年的东西。
　　很快，身后的人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逐渐缩小。
　　还有周围无数的树木下的斑驳光影。

　　坐在车中看着那个身影消失之后，原本的司机忽然转头看向继西。
　　继西闭了闭眼，像是默认了什么事情。
　　车辆掉头，往另一个方向驶去。
　　继西取出原本在文件袋中的另一张卡片，然后五指收紧，将它团成一团。然后松开手，纸团掉到了脚边。
　　抱歉。

　　一片军校训练服中，综合学院的制服显得格格不入。
　　几百人中只有不到十名，零星分布在各个角落。制服上的数字也各不相同，来自不同的地方。
　　吴涯戴上护腕，然后随着光脑的指示来到了她应该在的地方。
　　对面已经站了一个人。
　　是军校的学生。
　　吴涯右脚后撤，双手握拳，等待着开始的命令。
　　对面的人看到自己的对手是一名综合学院的女生，有些怔愣，旋即喜悦之色浮现，压都压不住。
　　开始命令下达的时候，对面的人就以极快的速度冲过来，似乎像是尽快结束这场搏斗。
　　原本吴涯能直接闪开，但却没有这么做。
　　左臂直接架住然后一侧身下蹲，偷袭腹部。吴涯的速度超过了那人的预料，被击中一次。
　　接下来的几次对阵中，对方明显端正了态度，两人各有胜负，分数交错增加，但是一开始造成的分差始终没有被翻转。
　　直到截止时间。
　　对面的人似乎没有从结果判定中缓过神，站在那里。
　　吴涯已经很久没有与旗鼓相当或者更强一线的人对打过了，手背已经有多处擦伤，在制服袖子下也有红肿，只是没有显现出来。
　　吴涯走向另一个方向的才出口。
　　只有赢的人能走向那里。
　　在经过对手的时候，吴涯忽然停下了脚步，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极其清晰：
　　“你原本的技巧与力量都要强过我一线，但是发展至今，你还简单地以性别判断威胁程度。我该说你天真，还是思维迂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