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眠》周河

4、迟到了

　　周末一场泼盆大雨兜下来，狂风卷着暴雨像一条条鞭子往地上抽，像断了线的珍珠从屋檐上掉落下来。

　　按肖媛周末一般的习惯，一大早去刘伯的小面馆吃手工面。
　　无奈周六雨太大，肖媛又是个懒骨头。

　　好巧不巧的陈良提着手工面来找她，肖媛窝在沙发里，没洗头没洗漱，脑子混沌眼神游离。
　　“皇上吃饭了。”陈良捞起桌上的杯子一蹾，动静不小。

　　这一声响得肖媛脑子醒来不少，没骨头似的歪倒在沙发上，仰着天喊陈良。
　　“娘娘，快扶朕起来洗漱。”
　　陈良配合，兰花指翘起，步伐妩媚的荡过去：“臣妾马上来。”

　　董尧就没这么好运了，一大早被扫帚伺候起床，董寻骂骂咧咧的他才想起来要修墙。

　　{打倒胡姥姥}
　　【狗八：兄弟姐妹爷爷奶奶叔叔阿姨，今儿各位主子有时间没？】
　　【小乔：有时间呀。】
　　【娘娘：人家在圆子这，有时间的呀。】
　　【胖虎：有!】
　　【肖媛：叫我们去给你补墙的吧。】

　　肖媛一句话道出真相，董尧舔着脸问去不去，大伙嘲笑打趣了两句，到底一起长大的，还是都去了。

　　董尧不缺钱，但放出的话就一定得履行，不然董寻连那关都过不了。

　　扛砖，和水泥，锤顶线，肖媛这人虽说懒得抽筋，但本质上还是跟董尧挺像，要么不答应要么好好干。

　　一上午的时间才定好锤顶线，将近一点，蒋虎坐地上，两脚一蹬：“我要吃饭了。”
　　“没干完不准吃。”肖媛霸道，语气不容抗拒。

　　蒋虎不情不愿的站起来，没气力的继续埋头苦干。
　　阴天没有黄昏，冷色灰白调的天沉得很快，一下午的时间算是在天黑之前歪七扭八的把墙补起来了。

　　蒋虎笑得憨厚，声音雄浑：“哈哈哈，总算是忙完了，走，请你们去我家馆子吃饭。”
　　这群人不讲客气，笑笑算是答应。

　　“我去老伯那边吃点，上个星期跟他说好了，你们吃啊。”肖媛累得插腰，身上那股气焰被累掉了一半。
　　“那行。”

　　到小摊时天色完全沉下来了，肖媛熟练的走进店面旁的水龙头，打开冲了个冷水脸，神清气爽。
　　又啧了一声，拍了拍脑袋，没带纸。

　　身旁突然伸出一只手，把纸递给她，肖媛抬眸大致扫了一眼，随即接过。
　　带点兴奋：“小同桌。”

　　“嗯。”绍阳依然不咸不淡的答。
　　肖媛问： “吃饭了吗？”
　　绍阳诚实的回答：“没吃。”
　　“那我请你吃。”

　　几乎是没什么犹豫，绍阳答应了。
　　老板是个老头，看着上了年纪，长得很和善。

　　端着灌汤出来轻轻上桌，又笑吟吟的朝肖媛缓过去。
　　“媛媛吃什么？”
　　“两碗灌汤，再来两碗黄焖鸡米饭。”熟悉的语气和点单。

　　点了两人份，老伯也就明白不多问进了后厨。

　　“小同桌，你住附近吗？”肖媛先展开话题。
　　“嗯。”绍阳漾着很淡笑意点头，好看的五官在小摊昏黄的灯光下格外有韵味。

　　“你好好看啊。”看得入神，无厘头的冒出这么一句直白的话。
　　“你也很好看。”公式般的回答，像是在礼貌敷衍，但看似不经意的回答下涵盖了所有的真诚。

　　“噗嗤，你好呆。”所有男生中，肖媛最喜欢这种涉世不深的白净书生，木讷又真诚，就像绍阳...

　　晚餐上来，肖媛撇开筷子递给他，绍阳温笑着说谢谢。
　　氤氲的雾气下，肖媛满足的喝着灌汤，圆溜溜的大眼又黑又亮，双眼皮很宽，大概是疲劳了的原因，折成三眼皮。

　　绍阳蕴起笑容，右下角有个浅淡的酒窝，低头喝汤，用餐姿态十分标准，儒雅干净，不出声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肖媛吃了两口饭朝他笑笑，果然长得好看的人吃饭都那么好看。

　　肖媛爱汤，但汤水堵肚子，喝饱了就吃不了两口饭。
　　绍阳兢兢业业的像是在工作一样，吃完了所有饭，抿了两口汤。

　　肖媛是个标标准准的享乐主义者，在意当下，不太在意别人的看法。当然也不过多的去管别人的事情。
　　比如对苏乔昨天说的——你同桌请病假了，心里有底但也不会问。

　　“我走了。”肖媛吃饱喝足起身准备走，抬起手擦了擦脸上细密的汗，鞋尖和裤子上的污泥很像是摔了一跤。
　　绍阳注意到了，神情发生了很微妙的变化，没忍住问了出口：“你摔跤了？”

　　“没有啊。”肖媛狐疑，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裤腿和鞋。
　　恍然大悟。
　　“我今天帮董尧修墙去了，就坐我前头很贱那个，知道吧？”
　　绍阳默声点点头。

　　肖媛起身挥了挥手，眉眼弯弯，笑得诱人，还没等绍阳做出反应转身就走。
　　留绍阳一个人滞在原地。

　　少女的婀娜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野范围里，灯光勾勒着她的身影，投在地上长长的一段。

　　绍阳眼神赤裸裸的盯着，几乎是贪婪，他就要控住不住自己了，她提起别的男孩时的欢喜，她转身毫不犹豫的离开。
　　绍阳苦笑，心底有一丝苦涩开始泛滥，不争气的湮没了整个内心。

　　特意告诉班长他请病假，特意在她经常来的店耐心等待几个小时，特意跟她靠近，制造偶遇。
　　可她什么都没问，就像转学那天那句“最近没劲”一样，莫名被什么撅住了内心。

　　周末一晃而过，肖媛一个回笼觉睡到七点二十，还有十分钟上课，三分钟洗漱完。
　　逃荒似的出门，匆匆忙忙赶到路口。

　　喘着大气，扶着膝盖半蹲下来，发现什么好玩的事情似的，莞尔一笑：“小同桌，你也迟到了啊？”
　　“嗯。”语气平平，没什么神情。

　　“这下好了，哈哈有人陪我迟到。”肖媛笑的没心没肺，不知道有人用心良苦的在路口等了将近一个半小时的感受。

　　“快走快走，姥姥得发火了。”肖媛见他不慌不忙的那副寡淡样，莫名其妙的慌了起来，拉起绍阳的手朝学校跑。

　　风扬起少女的秀发，放了慢动作一样唯美，低头看交叉在一起的手，心脏不受控制的蹦跶，像摔进了云层，太舒适显得不太真实。

　　路口到学校短短两三分钟，肖媛到目的地松开绍阳的手。
　　匀着气欣喜道：“我们进来了。”

　　绍阳木讷的点点头，心脏愈来愈快，像是要穿过心脏往外挤出来，不受控制的就想抬手帮她捋头发。
　　但他没有。

　　周一上午的课间操是升旗仪式，小操场集合。
　　苏乔起身等肖媛一起走，两个人挽着手出教室。

　　绍阳跟在肖媛身后走，敛着眼睫，人挤人的楼道里沐浴着四面八方投来的爱慕的眼光。

　　那种以青春命名的小团体中，一个人的加入很容易，融入却很难。

　　午饭时间是聊八卦最合适的时间，肖媛一伙人风风火火的性格，每次都聊到食堂门可罗雀。
　　“诶，圆子你同桌一个人在那边坐，要不要叫他过来啊？”苏乔目光示意远处的绍阳。

　　肖媛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即刻起身，走到绍阳跟头。
　　“小同桌，要不要一起吃饭。”
　　“好。”他拿起午饭起身，从开始到现在，好像肖媛的每句话他都拒绝不了。

　　八人桌六个人刚好凑对坐，绍阳落座，陈良不淡定了起来。
　　“诶同学，你吃什么长大这么白。”

　　“谁一上来问这种问题？你长个脑子就是为了显得自己高一点吗？”董尧一筷子打醒他呛道。
　　意识到有些尴尬，挠了挠后脑勺虚笑道：“不好意思啊同学。”
　　绍阳淡声：“没事。”

　　“诶，你长这样是不是有很多小姑娘勾搭啊？”董尧正经不了两秒钟，开启他的模式。
　　“没有。”绍阳短暂的停住筷子，思忖两秒钟回答。

　　董尧：“老子也没有哈哈哈。”
　　肖媛一脸嫌恶，笑出声：“没有什么可比性，人家长得倾国倾城，你长得侵国侵城。你的侵是侵略的侵懂吧？”

　　董尧挑了挑眉：“怎么的？我长得不好看？”
　　肖媛：“丑死了。”
　　“小乔，我好不好看？”又把问题抛给苏乔。
　　苏乔一脸诚挚：“好看。”

　　肖媛不服，拱了拱坐左边的陈良：“你问她没用，你得问娘娘。”
　　陈良秒会意：“丑死啦。”

　　气氛无比活跃，一片笑声中绍阳显得排外，有时候就是这样，看着很热闹，但还是很孤独。

　　话题渐渐偏转到董尧身上，他在隐忍着，一言不发。
　　肖媛凑近，他闻到她身上一股很淡的香味，不知道是什么花香但很好闻，黑亮的秀发倾泻而下，很御也很纯。

　　肖媛大剌剌的：“你知道吗？那货桃花运都是给他自己败没的。”
　　他听她说，仿佛，好像在这个群体里。

　　董尧不谈恋爱，刚上高中那会儿很多情窦初开的纯情姑娘跟他告白，露骨又慵懒的拒绝伤了不少姑娘的心。

　　清净了一段时间，桃花又成群结队的来。
　　有天下午陈良笑着打趣，听说今天有个姑娘要跟董尧告白。

　　董尧突然起身，问陈良那姑娘哪儿个班的，陈良以为董尧开了窍，兴颠颠的告诉他。

　　“拿把刀来。”没想到那货突然来一句。
　　顿时给蒋虎笑岔了气。

　　后来不知道谁传出去了，那以后再没姑娘跟董尧表白过。

　　肖媛不一样，喜欢白白净净长得好看的男孩，庸俗肤浅，但流连花丛也从没对谁动过心，男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分手一次比一次决绝。
　　她的爱情没有爱，只有一见钟情里那个微不足道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