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起画梁》我慕有毒

7、追往回溯

　　“仙君这脾气，也就君上您和他闹了，周乞大人可不惯着他。”青青岔开了话题，嵇康的表情总算有所缓和。
　　“谁让他每次都缠着宁珂，以前年纪小，缠着就缠着罢，现在都老大不小的人了，还缠着，咱们周乞大人得多恼火，吃多少飞醋。”
　　“也不知道这缠人的功夫是谁教的？”青青无心问了一句。
　　“还能有谁，他姐姐呗。”
　　“度厄星君向来无拘无束，此次云游没有两三年可回不来，听说天机宫暂时都交给你管理，可别砸了度厄的饭碗。”嵇康气定神闲坐在大殿上，手中摆弄着纸鹤，“小花精，想来鬼域，时日且长着呢。”纸鹤扇动翅膀飞走了，划破鬼域漆黑的夜直达天机宫。
　　青青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嵇康，“仙君听了，下次见了还不得跟君上闹个你死我活。”
　　嵇康双手一拍，“就怕他不闹，上次跟东篱学了个新招，正好试试。”

　　若问江野最喜欢谁，答案除了江野本人，恐怕谁都不能确定，但若问江野最怕谁，答案一定是宁珂。
　　尽管如今江野辅助管理天机宫，算是个不小的官职，平日里看起来风度翩翩，在一众仙童眼中极具威严，可当初没少被宁珂处罚，宁珂只大江野几岁，却从小便管教着他，不过江野也认了，他本是人间的一颗普通的牡丹花种，若没有宁珂灌注灵力，也就不会生出人形。
　　可江野并不知道，他的出现，不是宁珂刻意为之，只是个美丽的意外罢了。
　　两百多年前的一天，天空出现一片祥和的红色，不时有彩色的凤凰在云中上下翻飞起舞，在云间穿梭的除了彩凤以外还有各个洞府的神仙，此日正是天帝大女儿宁珂五岁诞辰，不过天界的五岁同人间五岁大不相同，人间五岁孩童正在牙牙学语，天界的五岁孩童则是站在了学习控制灵力的起点，五岁对一个仙胎神仙来讲是一个重要的分界点，五岁起就要跟着师傅学仙法。仙胎神仙自小便有根基，灵力更是与生俱来，要学习的是如何控制运用这股力量，宁珂出生前便师从玉晨道君，五岁生日一过，就要天天跟在师傅玉晨道君身边，每年只有十天休息时间，宁珂虽然百般不乐意，但好在周乞也在学堂内，虽然并不是同一个师傅，但依旧有办法黏在周乞身边，也能欣然的接受这个寿辰。
　　天帝初为人父，十分宠爱这孩子，此次寿辰，万方来贺，奇珍异宝更是堆满了整个主殿，天帝不仅赐了法宝仙丹和搜集来的珍宝，还特赐了白玉宫为宁珂的府邸，这种赏赐在小辈中也是破了例，从古至今，从没有哪个神仙五岁起就拥有自己的府邸。
　　五岁的宁珂，对礼物和赏赐嗤之以鼻，丝毫不给面子，一个小仙送的琉璃盏极为名贵，她也就看了一眼就叫人放后面去，正要大大讲解一番的小仙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的走了下去，宁珂环游了一圈，也就自己最喜欢的仙子玄灵的珍珠暂且入得了眼，对宁珂来说，礼物不重要，送的人是谁才重要，宁珂最期待的便是周乞的礼物，可周乞迟迟不来，宁珂耐不住，嚷着要去找他，天帝见了这幅模样也是笑呵呵的：“就由她去吧，高兴就好”。
　　赏赐这种东西，只是做给三界众生看的。
　　宁珂抛下宾客，从白玉宫主殿秦西殿直奔瑶台莲池，周乞自破军星君所在的上清真境出来往白玉宫去，无论如何也得经过这里。不一会儿，一身红衣的少年跑过来，“宁珂，快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宁珂扑倒少年怀里，留恋的蹭了又蹭，恨不得黏在周乞身上，“周乞哥哥你回来啦，我好想你。”
　　小孩子向来善于表达感情，宁珂也不例外。
　　两人虽只相差两岁，但外表差距巨大，周乞足足比宁珂高小半个身子，宁珂的头深深埋在周乞的腰上，周乞扒开宁珂的头，把手放在宁珂面前，抖了抖，“你猜，这是什么？”
　　宁珂扒开周乞的手掌，一颗种子在手心里安静的卧着。
　　“这是凡间的花种子，上次师傅下凡会友，我跟着去了，白山翁非要跟我打赌，我好不容易赢的，他说这种子是他在凡间千挑万选才选出来的灵种，叫我一定要放在天界，他说放在天上就能活起来，成为仙草，养得好就能化为人形，陪你玩耍，送给你当宠物。”
　　听到宠物二字，宁珂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两人从后门偷偷溜回白玉宫，将花种子埋在了房前。
　　天界仙气纯厚，山间的种子吸了山气，有了灵气，又有仙气加持，一天、两天、三天……转眼间一百天过去了，在宁珂无聊的假期里，种子突然破壳而出，一个小花精在夜间悄悄长成，宁珂在备选名字中摇摆了许久，给他取名江野，从此便多了一件玩物，宁珂高兴坏了，手指大的小花精怎么看怎么好玩，上学时再也不烦闷了，师傅讲道时就偷偷装在口袋里玩，上课时摆在书后也不会被发现，小花精拯救了宁珂的上课时光。
　　好景不长，小花精吸收仙气，没过多久就比宁珂还高了，再也没办法装进口袋了。看到自己的小宠物变成了比自己还高的大人，宁珂深深叹了口气，无比怨念，周乞哥哥是个骗子，从来没说过宠物竟可以长成人形。江野长成了一个大人，便无法瞒着父亲了，宁珂只好硬着头皮，哭哭啼啼求父亲留下江野，江野在宁珂书兜里长大，自小便听了许多道义教化，待长成人，天资卓越，自然就归了玉晨道君门下，羡煞旁人，不过阶级有别，江野身份低微，长相欠佳，常受旁人白眼，所幸宁珂总护着他，便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欺负他，宁珂有个弟弟，宁启，原本总是看不惯江野黏着宁珂的样子，但自从宁珂硬把怕黑的他和江野关在一个小黑屋后，便也愿同江野玩耍了，宁启是宁珂的亲弟弟，平日里沉默寡言，分外深沉，典型的优质学生模样，但见了江野就变了样子，两个人臭味相投整日打打闹闹，也成了天界学堂的一道风景，两个弟弟打闹，宁珂从不管教，但若越了界犯了错，便没得好果子吃，江野记得最清楚的一次受罚是自己笑话了经常跟在宁珂屁股后面的绿微是个跟屁虫，便被宁珂绑去了南天门，扬言要扔下去，多亏了宁启哭着求饶，才勉强被留了下来，从此之后两人再对绿微讲话都要思考再三。

　　宁启，我们蛮横的姐姐又要回来了，你要是在我身边就好了。

　　宁珂周乞二人自长阳镇出发已十日有余，一路上安安稳稳，并无异常，可路上越平稳，宁珂心里就越不安，自己从一出生就背负了骂名，一路跌跌撞撞，好不容易安稳下来，日子刚刚有了起色，没想到突然又杀出个周乞来，照这样看来，自己这坎坷的人生没理由突然变得安稳。
　　还有一日便至太乙山下，自山下暗河进入清水镇就算是进了鬼域的地盘儿了，宁珂心里惶惶的，总觉得这一路的平安顺遂并不简单，离清水镇越近就越慌张，心里像揣了一只活泼的兔子似的，一跳一跳，让她十分紧张。
　　　宁珂这一路都在周乞眼皮子底下，如今的神色也是看的透透的，“害怕了吗？” 他盯着她问，黑色的眸子没有一丝情绪，她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他敲了敲她的小脑袋，冷哼了一声：“你怕我保护不了你？”
　　“不是不是”宁珂怕周乞生气，赶忙否认“你在我就不怕。”
　　周乞没有说话，但心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只要你信我，什么都无所谓了。

　　宁珂的直觉是准的，刚过了太乙山，还没到清水镇口，宁珂远远的就瞧见一个美人，面对着两人来的方向悠然的站在城楼前，一身红衣随着风上下翻飞，黑发飘扬，浑身透着生人勿近的气场，近了一看，巴掌脸丹凤眼，挺直的鼻子，唇角微翘，妖艳的不可方物，宁珂不由得发出轻叹，“真好看，她是谁？”，周乞面有愠色，警惕的说道：“魔君的儿子玉树，你不必知道太多，”又顿了顿 “他身体里有许多生魂，平日里不是这样打扮的。”
　　“魔君的儿子？他为什么在你的地界。”
　　“不要多嘴，待会儿不要同他说话，无论他问什么，都不要回答。”
　　“为什么？”
　　“他不喜欢同女子说话，若是与他多说，一定被带入魔界，手脚钉入墙壁，折磨至死。”
　　宁珂讪讪的吐了吐舌头，悄悄地从周乞身旁躲到了身后，周乞拍了拍她的后脑勺，顺手拎着脖领又给她拽了回来，“待会一句话都别说，不要看他，越是怕就越要当他不存在。”
　　不一会儿两人已经走到城楼下，玉树远远的盯着宁珂，露出了诡异的笑，而宁珂牢记周乞的话，眼神放空看着远山，三人间形成了微妙的角力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