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起画梁》我慕有毒

8、初至鬼域

　　两人越走越近，宁珂开始觉得不对劲了，一股熟悉的气息冲向身周，撩拨着自己的理智，离玉树越近，那股气息越来越浓，像一只有力的手裹挟着自己往玉树那里去。
　　“好熟悉的味道。”宁珂有些控制不住，昏昏沉沉，直朝玉树贴了过去，周乞牢牢抓住宁珂的腰带，阻止了宁珂的脚步。
　　“要跟我回家吗，你的归宿可不在这里。”玉树看着宁珂先开了口，不得不说，玉树的声音也极为好听，像是咬了一口水果，脆生生的，极其悦耳。
　　“我……”，宁珂眯着眼睛，点了点头，但想了想周乞描述的魔界惨状，猛然睁开眼睛，摇了摇头，清醒了不少：“不去，不去。”
　　她控制住了自己的理智，抬头看了看身旁的周乞，想得到周乞的夸赞，可看周乞十分严肃，一张脸板的臭的不能再臭。
　　周乞装作若无其事，默默地合了铁扇，脸上挂上了淡淡的笑容：“别来无恙，小魔君。”
　　玉树是魔君之子，生于人间，长与天界，四十年前那场战争，玉树被从天界带回了魔界，承了老魔君的位，继位魔君，但老魔君如今尚在，所以玉树被三界称作小魔君。
　　“周乞大人，她要跟我走，”玉树把手背了过去，悠然自得，面露傲慢：“你看到了吗。”。
　　“ 我听到了，她说不去，难不成小魔君想要硬抢吗？ ”周乞提高了音量，把铁扇从左手换到了右手。
　　两个气场强大的人对视时连风都会很识相的不吹过，气氛逐渐开始凝固，一股压迫感扑面而来，离两人最近的宁珂更是一动不动，也不敢大口呼吸，她想逃，但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一样，无法挪动半分，只能硬生生的挺在一旁。
　　“我要她自愿来我这里，你知道的，”玉树移开了视线看了眼宁珂又重新看着周乞，像一只盯着猎物的狐狸，他凑到周乞耳旁，轻声说道： “周乞大人，何必骗自己。”
　　玉树说罢便离开了，经过宁珂身旁时偷偷往背囊里塞了个符，宁珂还沉浸在刚刚对峙的余韵中没缓过来，而周乞顾着失神，谁都没有注意到玉树的小动作。
　　周乞的表情已让人无法正视，眉头紧皱，眼里尽是空洞，任谁都能感受到那股忧伤，似乎这场对弈周乞落了下风，宁珂也不敢同他讲话。
　　“走。”迟疑了一会儿，周乞先开了口。
　　“我不会跟他去的，只是那味道……”宁珂看周乞先说了话，赶忙向他解释。
　　“不用解释。”
　　周乞走了几步，后面的宁珂没能跟上来，腿像是黏在了地上，一看便是受了惊吓，身体一时反应不过来，周乞又返回来，拽了宁珂一把，“怕了？”周乞看着被自己强行拽到眼前却一动也不动的小丫头，温柔的问话。怕吗？宁珂在心里默问自己，她摇了摇头，不怕，只是要接受自己再也不是个普通的凡人了，“我虽然是个凡人，倒是我很重要，对吗？”
　　“对，走吧”
　　两人并肩走着，宁珂开始有一嘴没一嘴的搭话。
　　“如果我跟那个人走，他会不会杀我？”
　　“你说他又能杀得了我吗？”
　　“我可是一个特殊的凡人呀！”

　　“可能吧。”周乞回答的干脆，他转头看着宁珂。

　　“别回答的那么干脆，”宁珂显然对周乞的回答不太满意，噘着嘴一脸倔强的说道：“我肯定不会被杀死的。

　　“我就能杀死你，一剑直接毙命。”

　　“你肯定不会杀我的，我说的是他，刚刚那个叫玉树的。”

　　周乞眼神有些恍惚，似乎回忆起了什么，皱了皱眉，冷冷的说道：“被谁杀都是死，一样的。”

　　“不跟你说了。”

　　两人边走边斗嘴，气氛又重新活跃了起来，看着周乞，宁珂在心里问自己，周乞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这个人越了解越奇怪，时而咋咋呼呼像个没长大的少年，丝毫没有架子，时而又沉稳成熟像是谋略家，气场满满，在他面前，一国之君也得败下阵来。
　　“你呀，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呀，真让人好奇。”

　　进了清水镇，天色瞬间阴暗了下来，宁珂不安的看着天空，不自觉的朝周乞身旁靠去，还有更强大的力量等着我吗？宁珂正胡思乱想着，一个让人绝对心安的声音慢悠悠的飘进耳朵里：“我鬼域可不比人界，这里的阳光很微弱，你放心，你在鬼域是绝对安全的。”
　　清水镇地势低，街道狭长，整个镇子俯瞰看起来是一颗大树的模样，他们此刻在大树的树冠——清水镇牌楼下，而鬼域的入口则在大树的根部——清水镇最里面的广场，清水镇不大，人丁单薄，比起称它为镇，宁珂更愿意相信这里是繁华热闹些的村庄，它是离鬼域最近的人间烟火，背靠鬼域，得鬼域庇佑，在魔界迅速扩张的今天也能保存完整；也正因为得鬼域庇佑，这里除了原住民，便没有外来人口了，这里是凡人离死亡最近的村庄，人间忌讳甚多，对于这个镇子也是避之不及，即使逃难，也不会选择清水镇。
　　刚进了镇子，远远就能看到镇子尽头有一座高大的白色人形石像，穿过清水镇的街巷，行至广场，才依稀看的出石像的面目来，石像身骑白马，手执利剑，直指天际，摆着冲锋的姿势，庄严又凄凉。
　　周乞拿出一枚令牌，嵌入石像底座，宁珂来不及发问，便被周乞拉着直接带入石像内，从石像进入之后，有一条漫长黝黑又笔直的小道，宁珂看不到周围，不敢说话，只能拽着周乞的衣角傻愣愣的走着，不知过了多久，又重新看到一丝微弱的光亮，顺着那光攀出了洞口，眼前的景色着实让宁珂吃了一惊，原以为鬼域定是清冷荒凉之地，可眼前群山耸立，满眼都是墨绿色的树木，不时有鸟儿叽叽喳喳的鸣叫声在山中回荡，让人赫然称奇。
　　“好漂亮！”宁珂不自觉的发出了一声感叹。
　　“多看几眼吧，这里离寝殿很远，以后你不会常来。”
　　听了这话，宁珂噘着嘴，露出了一幅可怜兮兮的表情，拽着周乞衣角的手也摇了摇，周乞看她这幅样子，表面不露声色，但心里乐开了花，他记得上次宁珂朝他撒娇还是在天界的时候，那时她才十三岁，在学堂跟文昌帝君的小儿子应陈打赌，谁先偷到太清真人珍藏的仙丹，另一人就要在学堂里学狗叫并大喊三声“我父亲是狗”，学堂众人听到一片哗然，且不论太清真人的仙丹何等金贵，这两人的父亲都不是等闲之辈，人人都知道应陈同她一向不和，此次打赌虽说是话赶话，但赢也不对，输也不成，幸好周乞就在当场，直接呵斥了他两，带走了宁珂，没有犯下大错，但周乞没像以往那样饶过她，罚她在长生殿里跪了整整一夜，本以为她会很快求饶，但她竟没哭没闹，也没说话，天亮时跪完了倒是委屈上了，眼泪一颗一颗往外滚，周乞一靠近，便扑在周乞怀里，哭哭啼啼，“我知道错了，不该同他斗气，小将军，你为什么罚的这么狠，以后不许罚跪，我膝盖好疼，你听到了吗？你怎么也不劝劝我呢，真叫我跪了一个晚上啊。”她又娇又嗲，周乞瞬间气消了大半，只顾着心疼她了。
　　周乞陷入了回忆当中，宁珂看他不说话，手摇的更厉害了，身子也跟着不停的晃动，颇有些无理取闹的架势。
　　“等你见到你的房子之后，若还喜欢这里，愿意来便来吧。”
　　两人走了许久，爬了一座高山，还没到山顶，宁珂就喘着粗气，嚷着要歇一会儿，周乞停了下来，气定神闲，伸手示意宁珂向远处看，“那里是我的寝殿。”
　　周乞的寝殿伫立在远方一片黑色山丘之中，“那里就是你的家。”宁珂又沿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见离他的寝殿最近的一座黑色山丘的半山腰突兀的生出了一片翠绿翠绿的林子，在茂密的树林之间露出了一块尖尖的木头房顶，黑褐色的房顶和翠绿的丛林非常融洽，就像丛林里自然生长出的一样。
　　“如果你还想看风景，我们可以从这里走着去寝殿。”
　　宁珂气还没喘匀，疯狂的摆了摆手，表示拒绝，随后自觉的牵起了周乞的手，只一个眨眼的功夫，两人就到了宁珂的屋子里，这个家很大但是很老，处处都是有人生活过的痕迹，从房脚到墙壁都有植物覆盖，绿色的小叶子长上了房顶，水水灵灵，在鬼域暗淡的环境衬托下显得如此可贵。
　　“这个地方可真不像鬼域，倒像是桃花源。”宁珂打趣道，“这里可比刚刚的风景美多了，我更喜欢这里。”宁珂用手抚摸着墙上爬着的植物叶子，眼里满是欢喜。
　　外面的风从窗户吹进里屋，挂在窗户上的铃铛发出了清脆的高音，叮当，叮当……响个不停，像是在诉说自己的心事。
　　你终于又回来了。
　　宁珂，我等你好久了，久到我已经忘记你曾经做过什么了。
　　宁珂，你能不能喜欢我一次，一次就好。
　　宁珂，你真的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