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起画梁》我慕有毒

6、前路漫漫

　　天界的果子甜，但也仅仅是果子甜。那里曾是乐土，但如今物是人非，令人生厌。
　　一百多前魔界举兵进攻人界，魔界野蛮成性，军力强大，边界处的几个小镇一天内被屠杀殆尽，下游村镇的河里常飘来残肢头颅，当时的魔君是魔佛老人座下关门弟子，魔力异常强大，使得鼎盛时期的周乞险些战死沙场，最终周乞拼死斩杀了魔君，凯旋归来，但一切都变了样子，宁珂受罚，玉晨闭关，天界换了风气；更讽刺的是，当时的魔界新君赐死五名作乱将领，以示效忠，天界褒奖，两界化干戈为玉帛，人界被魔兵屠杀的几个小镇也被当做礼物赠与魔界。
　　人界对于天界来说只是一块附属领地，领地上的生物的死活，天界才懒得管。
　　“这里因你才躲了数次劫难，如今也该让它回归正轨了。”
　　“正轨，什么正轨。”
　　“你不必知道，再多看几眼吧，这里也算你的家乡。”
　　宁珂听了这话，留恋的回头，再看了一眼还安宁的长阳，心里难受，她的家乡要沦陷了，这是她出生的地方，在长阳这些年，过得不好但也不至于太坏，这里是她的家，即使这个家已经将她扫地出门，但人一生改变不了的便是初始的痕迹，这里永远是她的家，这里有许多给她温暖的人，父亲过世后主动帮助奶奶干粗活重活的隔壁阿叔，常在她饭里放很多肉的邻居婶婶，她晚回家时坊口永远亮着的一盏灯，这些细小的善意让她对这个家、这座城恨不起来。
　　“那些人只是怕我而已，也没有做什么坏事，这里是我生活的地方。”宁珂一脸忧愁，快要哭了出来，周乞只好妥协：“我会派人在坊周设立结界，不用担心。”听到这话，宁珂原本紧闭的嘴突然噘了起来，挑了挑眉，一改刚刚的愁容，冲着周乞调皮的眨了眨眼。
　　“我们要去哪里？”不知是不是阳光的原因，宁珂眼睛里闪着光，充满了向往，离开长阳，去往未知的世界，前路未卜，可身边跟着周乞，宁珂一点儿也不害怕，有种莫名的踏实感。
　　周乞用手摸着下巴，假装思考了片刻:“如今你是凡人，没有半点仙法，自然是带你先回鬼域，保护起来。”
　　“我们走。”宁珂回答的相当快，已经决意离开，便没了丝毫犹疑。
　　周乞有些惊讶，本以为她对回鬼域会纠结许久，可如今她爽快的让他怀疑眼前的人究竟是不是真正的宁珂：“怎么这么爽快，你变了很多。”
　　“家人在鬼域，我自然心急。”对于她来说，呆站在这里的每一刻钟都是浪费。
　　说罢宁珂很自然的双手握住了周乞的手，闭着眼睛一脸欣然的等对方施法，周乞又一次被宁珂的主动吓到了，楞在原地犹豫了许久才支支吾吾的问：“你要干嘛？”
　　“去鬼域呀，不是你说的吗？施法吧。”宁珂一脸嫌弃的看着周乞。
　　“可你是凡人，要带你去鬼界只能走人间的路。”周乞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可你的法术很厉害呀，刚刚从我家到城外，避开了那么多人。“罢了还添一句”特别厉害，我超喜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周乞的脸“嗖”的一下红了起来，再加上他少年般的俊俏脸蛋，不知情的看到这幅场面会以为宁珂在戏弄单纯少年。
　　“别这么说。”周乞话说出口后就后悔了，宁珂还是个十五岁的小丫头，跟她较劲儿有什么用，“我是说考虑到你是个凡人，我特意降慢了速度。法术，不是凭空使出来的，要去一个地方，得有一个、一个、明确的、目的地。我是个神仙，人界与鬼域的交界处，我、我从来没去过，所以得像凡人一样走去交界处，就连这长阳也是我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可累坏了。”周乞结结巴巴勉强说完了这段话，若嵇康在这里，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在撒谎，但宁珂什么不知道，唬住她很轻松。
　　宁珂机械的点了点头，心里却直犯嘀咕，她想象着周乞一身仙气，风度翩翩，却不得不走路来长阳，搞得一身狼狈，翻长阳山时还被一颗珠子困在了山上，再联想到第一次见到周乞时他又急又凶的模样，当时自己被吓得半死，没想到那副样子竟是被累出来的，就没忍住笑了出来。
　　“走人间的路必然少不了许多麻烦。你要跟在我左右，遇到危险记得叫我的名字。”周乞看宁珂笑的突然，不知她又在想着什么，只好叮嘱了几句。
　　宁珂听到，立刻收住了笑容，点了点头，假装乖巧，。

　　鬼域大殿上，嵇康同往常一样躺在塌上看书饮酒，听到一声啸声，一个物件朝他飞来，他一抬手，手中便多了一颗被咬了一口的青果子，盯着手里的果子仔细看了看，不禁大笑了起来：“周乞这家伙，去摘野果了，看来他又骗宁珂要走路回来了。” 再想到周乞说谎时结结巴巴的样子，不禁感叹，“这小姑娘真好骗，那么明显怎么就看不出来，” 周乞回来晚一天，嵇康便可以自由一天，可一想到周乞不回来自己便要处理鬼域所有事宜，不禁又开始怒骂：“周乞这个没良心的，你想多陪陪她也不能把政务都交给我啊！” 他把果子甩在了桌子上，这时一个侍女飘飘摇摇的进来了：“君上，天机宫又差人来问了。”
　　“青青你来的正好，去告诉江野，宁珂要回来了，会慢一点儿，叫他不必专程过来。”

　　天界花木繁盛，一步一景，天机宫主管图书，珍藏天下典籍，宫殿空间极大，平日无人来访，显得异常冷清，正殿内主司南旁摆了一张桌子，桌上整整齐齐摆放着笔墨纸砚，瓜果玉盘，桌下躺着个眉清目秀的小仙君，小仙君以白衣打底，身披绿纱衣，头挽四方髻，钗红瑙簪，嫩白纤长的手指戳着一只扇动着翅膀的纸鹤。
　　此君名为江野，本是一株仙草，得上神灵力灌注，有了人型，修习仙法造诣甚高，曾是玉晨道君得意门生，玉晨道君闭关后就跟着度厄星君，如今在天机宫协助度厄星君处理天机宫事宜。
　　江野悠哉悠哉，正和纸鹤玩的高兴，一位仙童急急忙忙的跑向正殿，边跑边喊着“来人了，来人了。”卧在塌上的人立刻翻身坐起，拿起毛笔正襟危坐，压低声音问刚进门的小仙童：“星君回来了？”，小仙童摇了摇头，继续喘着粗气。
　　“那你跑什么，主官回来再告诉我，其他人就打发出去。”
　　小仙童摆着手，“江野仙君，鬼域的青青姑娘来了”
　　“不是说过吗，鬼域来人不用通报，直接进来。”
　　江野站起身整了整衣服，摆正了司南的位置，走出房间，站在正殿台前，一副淡然又气派的模样，青青跟着小仙童很快就到了正殿，简单的行了礼后一句不差的复述了嵇康交代的话。
　　“什么。”江野瞬间没了正形，声音大了起来，极为聒噪，青青被他突然的声响吓得一抖，满脸嫌弃，“周哥哥带姐姐回来了。”江野喜出望外，慌了手脚，抓着青青的胳膊摇了又摇，像极了孩童：“你说我要不要也去鬼域。”
　　“大人说每次仙君来鬼域，回天界总会受罚，他也被度厄星君说过好几回了，这次仙君不必专程去，况且嵇康大人专门下了令，仙君暂时进不了鬼域，那位如今也是不认得仙君的，仙君这幅做派，若那位同你较真起来，岂不麻烦。”
　　好哇嵇康，明知我心里着急，还这样对我，让我帮他偷丹药时好声好气，如今又翻脸不认人。　“不必专程 去”江野一字一顿掰开来念，闭着眼睛，表情仿佛是在细细的回味，稍顷，他睁开了眼睛，意味深长的说 “我不会的，他都下了令，我何必碰一头灰，况且，我早都见过了。”
　　青青没走几步，还没跨出院门，又被喊住了，“你告诉嵇康，本仙君有的是办法，看他奈我何。”
　　青青离开后，院外的小仙童急急忙忙跑进来，一脸气愤的指着外面冲着江野告状：“江野哥哥，刚出了院门青青就说‘我才不传这么幼稚的话呢’。”小仙童学的惟妙惟俏，江野气的直跳脚，“你们主仆都一个德行，我还不要你传话呢。”
　　鬼域主殿酆都殿内，青青正在复命，江野派的纸鹤便急匆匆的飞了进来，叉着腰站在书桌上冲着嵇康大发脾气。嵇康微笑着摇了摇头，“这花精，倒是堵上了气，不让他来是为他好。”
　　小纸鹤絮絮叨叨，足足说了半柱香的功夫。
　　“青青你说，他来了，天天闹着宁珂，宁珂要是问起来说漏嘴怎么办，况且宁珂她……”话没说完，就先停了下来，“唉，不提了，最后哭的还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