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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爸爸的脸红得像关公,气结地说“我们是攀了哪门子亲,让女儿去受这不明不白,害人不浅的罪,不行,我非得揪出那小子先打掉他两颗牙再说,还有那个狗亲家,别说我欺凌弱小,他们都该打,该死!”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们迟早会受到惩罚的,你就稍安勿燥,静观其变吧”妈妈说“不要再说什么‘死’字,‘罪’字了,上天保佑,盈茵总算是化险为夷,有惊无险了,女儿好好地,我就踏实了”“我可咽不下这口气,今天不去踢破他们的门,拆了他们的房子,我就枉为人父”
“叔叔,你不应该逞匹夫之勇,义气用事地”静竹说“君子动口莫动手啊!”
“遇上这种事,君子都会变成疯子的”爸爸晃晃手中的铁拳头,声如炸雷地“这吕家都不是人,都是畜生”
“要打要杀到外面去,盈茵还很虚弱,你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不会说话就别开口”
“你少来什么大道理,我都听腻了”爸爸说“我女儿不是沙包,让人推来打去的,上天入地,竟然欺负到咱丫头身上来啦,你等着,我这就出去,两手一拧,将那些个王八羔子都扭成麻花,一个不留!”
“叔叔!叔叔!”静竹堵在门口,劝导着“冤家宜解不宜结,大人不记小人过呀!”
“什么大人,小人的?”爸爸厉吼着“我现在不是谁的岳父大人了,我不出头谁出头,我的女儿都差点下到阎罗殿去了”
“你还说,你这张又臭又坏的嘴呀!”妈妈又气又伤地“哎!这好好的亲家,怎么就变成冤家了呢?我们当初都糊涂了,看走眼了,闪了神,纳错婿了”
“爸爸,不要再为我忿忿不平了”我软若无力地坐起身“妈,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我和凡分开了”
“我知道,我全知道,我苦难深重的女儿啊!天知道以前的生活你是如何捱度过的呀!”妈妈为我弄好被子,泪眼盈盈地“静竹把这前因后果,都梗概简要地对我说了个彻底,明白,是我不了解内情,我帮不了你的忙,还给你许多的压力与负担,你是一个尽职的贤妻,不用我来教,为了你的婚姻,你是去皮割肉,脱胎又换骨,只怪造物弄人,偏偏在你们之间生出一个吕太太,那吕太太我是羞于启齿,懒得再提了,真相总有一天会揭晓,凡会看清一切的,到时候”
“到时候我就打断他的腿!”爸爸怒气难消地用拳头捶捶门板。
“爸爸”我一字一泪地“用不着了,我和他已无任何瓜葛与联系,他是个局外人!”
“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用刀捅死了人就一走了之了”爸爸牙齿咬得格格响“他可是对我女儿动手啊!”
“你嘴里有火药是不是?”妈妈气嚷嚷地说“要不要我找块棉布给你塞起来”
“看你们这对母女,真是叫人焦心”爸爸从鼻子里喷着闷气“人善被人欺,好人早死,坏人长命!”
“你去死吧,死了早清闲,哼”妈妈疲惫地说“女儿在床上呢,你注意一点好不好!”
“我不说出来,我难受,难道,你要我活活气死,胀死,憋死吗?”“叔叔,不要再骂街了”静竹说“喏,我们去院子里,那里有棵大树,让你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地,包你满意”
“那样我还真成疯子了”爸爸松松拳头说“我出去走走”
妈妈再三叮咛着“可不要走到吕家去了,听到没有”
“唠叨婆,我不去就是了”爸爸没好气地说“不过,若是在路上遇见了,那可是冤家路窄,你死我活了”
甜草到厨房去弄点心,妈妈与静竹环侍在我左右。
“盈茵,并不是所有人的婚姻都是有美满结局地,事在人为呀!”妈妈又抹泪又叹气地。
“事在人为,却是成事在天是不是?”我说,有些惶惑地“可是,为什么我的婚姻是吃力不讨好,有始无终地,上天不公,上天糊涂,上天,剥夺了我的幸福与笑容,上天——”
“丢开上天,丢开听天由命,丢开神,丢开仙,丢开裹足不前”静竹插过话来“丢开你的梦,丢开你的夜路,你的泥沼,你要争气一点,你要抛去寒冷与阴昧,你看,你现在在自己家,你不在茑侣国,茑侣国有你与凡太多的难忘回忆,你要让伤口痊愈,就要与茑侣国分开、隔离,茑侣国是你的梦滋生的地方,在茑侣国,你的人生不但不是在攀登,反而在滑坡,你的自制力太差,所以那些梦才会趁虚而入,几欲主宰了你的生活,在好不容易找到了你的病根之后,我对症下药,带着你住到我家,但是效果甚微,于是,我想到你家,你是在家中长大,家中的记忆是你生命的三分之一,我想,用家中的环境、气氛去冲淡你的梦态迷雾,用我们的感情,心来召唤你从混沌之城中走出来,这是个办法,也是个冒险,如果,你从梦境中回到现实,那就是皆大欢喜,如果你还是老样子,甚至越来越糟糕,我们只有忍痛送你去神经科接受治疗了”
“我们做过最坏的打算,我们早就联系好了医院,甚至几次都差点把你给送了进去,现在想来我还是心有余悸,惊魂未定的”妈妈边说边流着泪“谁说上天不公,上天偏爱你,它把你还给了我,它给了你第二次生命啊!盈茵,让茑侣国,凡,那些不快的往事都一去不再来吧!妈妈可以失去听力、视力,失去手和脚,却不能失去你啊!” “妈,我不知道你为*****了这么多心,我不知道,我会给你带来这么大的麻烦与困扰,我更不知道,我险些,险些就让自己误入歧途了”“你现在不是迷途知返了吗?”妈妈感叹地说“迷途不可怕,有的人一走下去还会回头,有的人却是越走越远,回天乏术了,你可是从死神怀里转了一圈了”
“我…我……”我用手抚着脸,有些急躁地“给我镜子,给我镜子!我要镜子!我要镜子!”
静竹从抽屉里匆匆地拿给我“你要照镜子吗?你要照镜子?是不是?”
我一照,就把镜子反扑着,惊语道“我,我的样子,我都快不认识自己了,我,我不是这个样子,不是这个样子的——”
我跳下来,也不穿衣就要跑。
“盈茵,你,你要做什么?”妈妈抓着我的手,紧张万分地。
“我,我要去茑侣国”
“盈茵,你快回到床上,哪里都不许去!”
“盈茵,你还想不通,你还要在梦里生活吗?”
“我只是想去看看”
“没有什么好想,好看的”妈妈说,抓得更紧,抓得我有些慌乱了“茑侣国是个是非之地,是它让你生梦,让你成为一个活死人,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去跳火坑,去投湖!去上吊!”
“妈,以前的我跟着那些梦一起消逝了,现在的韦盈茵,生命中是一片空白,没有凡,没有茑侣国,没有怨恨与自虐了”我说,坚定地很“我去茑侣国,只去看一次,算是与过去做个诀别与了断吧!”
“我不敢确定你是心无过往了”妈妈说“我不能拿你去做赌注,风险太大,机率太小了”
“妈!”
“别再说了,上床去,休息!”
“你不让我去,我会偷着去,溜着去,我非去不可!”
“我不能再让你复发,让你犯病了”妈妈厉声着“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阿姨,你不要杯弓蛇影,草木皆兵地”静竹心有所悟地说“让我陪盈茵去一趟吧,我会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不让意外发生,我会加倍小心,谨慎行事地”
妈妈望望静竹,瞅瞅我,点头放手,嘱咐道“盈茵就多让你费心了,记住,晚饭前一定要赶回来!”
茑侣国曾是我的家,我爱的城堡,不会想过有一天,我竟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亲临这里。
现在的茑侣国,是人去楼空,名存实亡了。
“我觉得‘茑侣国’的名字应该改一改,‘影子城’是最恰当贴切的了”我说,坐上秋千架,荡起来“昔人已乘黄鹤去,白云一片去悠悠,故人不知在何处,惟留影子存故居”
“故人的情谊纵使是‘桃花潭水深千尺’,也是‘昨日之事昨日忆’,就让影子‘何似在人间’,你要‘卸甲归田返农家’呀!”静竹捡起一片枯叶,满口芬芳,吐气如兰地。
“我不会再‘抽刀断水水更流了’,也不会自寻烦恼,自怨自艾了”我说“哦!主人变客人,家,不再是自己的,物是人非,好讽刺,好无常啊!”
卧房里,陈设依旧,床头上方那一幅偌大的结婚照醒目又突出。
我轻轻取下它,用手拭去些许灰尘,将像框拆开“静竹,抽屉里有剪刀,拿过来给我!”
“你要把它剪碎吗?”静竹问“还是在表示你连着过去的记忆也跟着‘一刀两断’了?”
“我要把自己剪下来带走”我边剪边说“茑侣国再见了,再见不是再来,而是不再相见了,咦!静竹,梳妆台上的花瓶到哪儿去了?你看到了吗?”
“在你家呢!”静竹说,打开窗户,让风灌进来“甜草从茑侣国带出去的,她说,那是你的宝贝,你的不可或缺,你少不了它,它也离不开你,哦,还有那只黄茑,也在你家的院子里呢!”
“是吗?是我没有多加注意吧”我说,把那半张属于自己的照片叠起来“花瓶可以说是‘物归原主’,那黄茑就是‘忠仆不跟二主了’”
我在厨房转了转,又在客厅巡了一圈,后院的假山上青苔墨绿,池塘中死水一片,值这隆冬时节,大部分的花草树叶都枯黄败落了,只有那铁树,那几株松柏,那几盆矮梅,几丛仙人指仍是傲骨叱霜,生命显盛地。
我站在阳台上极目远眺,静竹和我一样,只看不语。
“静竹,你可以不必陪我在这里站得腿发麻,吹冷风地”我有些过意不去。
“嗨!”静竹纹丝不动地说“舍命陪君子是我的荣幸,你忘了,在学生时代,我们总是患难姐妹,迟到了,就去罚站,打手心的”
“可那是在教室,现在在户外呀!”
“户内户外的区别不就是隔着一堵墙吗?”
“唔,少年时的我们是多么青春飞扬,朝气横溢,欢乐不知愁滋味呀!”
“是啊,那时的我们轻狂,任性,想说就说,想做就做,个性彰显得是淋漓尽致,多痛快!”
“学生时代是一本书,一本浪漫的书,虚构浪漫又多梦,青年时期是一本教科书,太多的规律,太多的法则与遵守,压力有增无减,偶尔也会疯狂个天昏地暗”我说,周身温暖得发热“婚姻中的人没有书,也不看书”
“婚姻中的人用自己在写书”静竹说,话语如歌“写悲欢离合,写爱恨情仇,写勇敢与懦弱,它的结局有大团圆,也有不从人愿的血泪史!”
“婚姻中的人是在用自己去建长城”我说,渐入意境地“是去前线,去拼命,古人征战几人回?几人回?”
“这样的说法太极端了,婚姻也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吗”“但也要风调雨顺,起早贪黑,除草杀虫啊!我的田地是一片凌乱,荒芜作废了”
“山不转水转,没有山,就靠水了”
“水是流动的,水是会干涸,会混浊的”
“盈茵!”
“我是感情用事而已,不要理会我,我是偶尔地死脑筋,想不通,我已走出了森林,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了,我只是自我腼怀,不用理会我的”
“盈茵,你能自我认清,自我克制,这样很好,你的人生已是焕然一新,重现光芒了”
“在茑侣国的时候,我很多时间都是在凭栏伫立”我说,笑容满面“白天看云的流动,看远处的高山、翠林,零星的村落,晚上有时皓月当空,有时星光耀眼,有时却是穹幕如墨,黑黑沉沉地,在这里,可以看日出,看夕阳,看袅袅上升的炊烟,有时候,鸟儿从头顶飞过,蓝天湛青如洗,尽在眼底,我在这里度过了春夏,却漏过了秋冬;在这里,我只拥有了半边光阴,两个季节,如今,身在此处,人在此处,心也在此处,只是,赏景的光致已无味,上得眉头来,自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风景并不是这边独好的,有的人对风景是一种迷恋,是心之所仪,有的人对风景太过苛求,却是苦了自己,风景会变,人也会变,用不同的眼光去看,就会有不同的感觉与体会,人,只能赏景,却不能留景,可以百看不厌,却不能把自己植入到风景中去呀!”
“我会赏景,不会去留景,会恋景,不会去逆天而行地”我说,整个人一泄,随之地,又有一股力量充浴在我身体里,那些力量在我的胸腔内热烈流窜,奔流着,我听到了来自灵魂的剥落声,我知道,我的生命,我从头到脚,里里外外,都在以全新的面容凝结、聚合了。
我重新走上了讲台,甜草也在我的争取下,获得资格入学了,她悟性极高,刻苦好学,成绩蜚然。
新学期,新气象,新面貌,我还是带班主任,去年的小萝卜们如今也懂事,高壮多了。
春天如约而至,和学生们在一起,我是如意,舒心而满足。
我夹着教案在林荫小道上踽踽而行,现在课休时间,孩子们都三五成群地在不远处的操场上嬉戏,打打闹闹地,童性感人。
“盈茵!”暗哑,悲怆的嗓音,颧骨浮现的脸,又黑又无容色,乌蓬蓬的头发,又长又没有光泽,上衣的拉链松敞了大半,露出奶黄色的单线衣,裤子不平又多褶,运动鞋的带子松松垮垮,胡乱缠在一起。
“我是该称呼你为吕凡还是吕少爷呢?”我把教案抱在胸前,直视着前方“保卫处的治安大有问题,看来他们是百密一疏,设施不够全面”
“盈茵!”他上前一步,精神涣散地“不要说区区一个保安处,就是暗碉堡垒,皇宫大苑,我也毫不迟疑,只进不退”
“你应该去参军,说不定你会大展所长,前途无量!”
“盈茵!”
“你可以叫我韦老师或者韦小姐”我说,不气不急地“学校没有等待你挖掘的宝藏与财富,还请你早走为妙,不要污浊了这里清净的环境与空气”
“我不是毒气,不是迷烟”他拉上衣链,迫不及待地开口“我来学校是来找你,你是我的宝藏与财富啊!”
“荒谬!”我说,快言快语地“我不用你来探望,你的叙旧出师无名,也毫无意义,话说完了吗?”
“没有!没有!没有!”他唐突地捉住我的手,语无伦次地“我有好多好多话要和你说,说不尽,说不完了”
“那你可以去说相声,多方受益,一举两得!”
“我只说给你听”
我用教案打他,扇向他,不让他靠近“我要上课了,我要去教室,请让我过去!”
他张开双臂抱向我,紧拥着不放“打吧!打吧!打死我这人面兽心,衣冠楚楚吧!”
我狠踩他的脚,狂抓他的衣服,哇哇大叫“你莫名其妙,你混蛋!不要靠近我!不要来纠缠我!”
他松开我,去捡教案“你在恨我?在怨我吗?”
我接过教案,有些好笑“恨你?!怨你?!为什么?凭什么?理由呢?你不是情圣,不要自视甚高,你不是男人中的精华,我没有闲情逸致去为你伤心断肠,借酒浇愁,你是来看我的生活是多么地无助,凄惨是吗?你想让你的征服欲得到验证,你要自己的同情与怜悯之心得到满足?那么你错了,你大错特错,你错上加错,你是谁?你是谁呀?你只是一个男人,一个为女人带来快乐与快感的床头客,没有你,还有别人,没有你,我就会寻死觅活,哭天抢地吗?我就整日以泪洗面,茶饭不思了?你有什么过人之处,让我对你死心蹋地,颓废痴情地?男人与女人,不聚则散,情爱不过是甜言蜜语的统筹而已,只要我年轻,我愿意,我有本钱,我只要一招手,就会有很多人为我颠狂成迷,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你是出色了一点,抢眼了一点,那又怎么样呢?你强壮,你有魅力,你让人黯然****,蚀骨身轻,每个与你亲近过的女人都要被你踩在脚下,舔着你的脚趾,粘着你,顺着你,赖着你吗?我不会那么窝囊,那么没有骨气,那么没有尊严,那么没有出息,男人是最靠不住的过客,只有在两相需性的时刻才凸显出他的作用与能耐,所以你不必以此为炫耀,自我膨胀,男人的本领与成就只此而已,我是见识,领教过了,人外有人,胜过你的狠角色比比皆是,以前是我太幼稚,太单纯,才会受你的摆布与吸引,要知道,男人是多多益善地,游戏有很多人参与才刺激,好玩吗?你说是吧!”
“你在撒谎,你口是心非,你在气我,在给我难堪,给我泼冷水,你要让我知难而退,掉头走开”
“吕少爷,我用得着骗你,唬你吗?我犯不着为了一个陌生人而说假话,你不要自欺欺人了”我说,心平气和地“我们没有什么关系与牵扯,我也没兴趣去揣测你的心理,你的所思所想,你要做什么,你有什么目的,都是你个人的事,与我沾不上边”
“是你的事,我们的事”他表情极度复杂地说“我已经调查清楚了,我找过静竹,我对母亲晓之以理,大之以情,软硬兼施,她终于受不过良心的谴责与道德的扼束,向我坦承,说开了一切,事实的真相,庐山的本来面目”
“调查取证啊!”我淡淡地说“你的故事编得很有新意,有创新,什么时候出版了?”
“盈茵!”
“你用什么身份在叫我?”
“你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