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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嗬!”我大笑,有些莫名地伤感“丈夫!?我没有听错吧,我有丈夫吗?我的婚姻早就香消玉殒,英年早逝,夭折了,丈夫不是你的外衣,可脱可穿的,我不是你手中的汽球,任由你高兴的时候吹一口气,厌倦的时候就去把它缩小,我不是你手中的变形金刚,可大可小,变化全在你的掌握之中”
“我不是在控制你,束缚你,我从来就没有控制过你,束缚过你呀!”他站在那儿,腰杆不挺也不直,轻歪着脖子,病恹恹地,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我生平做过最愚蠢,最后悔的事就是放开了你,舍弃了你,离开了你”
他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纸,在我眼前闪了闪“是它,是它让我们两地相隔,不再聚首,我要当着你的面,把它撕得粉碎,撕开你的戒心,畏心与心寒”
“你要旧情复燃吗?”我说,鼻头有些泛酸地“婚姻这场游戏一次就好,家家酒贪杯不得”
“盈茵!”
“你没有长耳朵吗?”
“韦……韦老师”
“如果你要旧情复燃,请去茑侣国,那里有一个韦盈茵,她是一个悲哀的怨妇,她对一段不完整的婚姻还留有美梦与幻想,她可以受很多伤害,却不会走开,她对你是忠诚不二,还请你不要辜负她”
“我不是一个****浪荡子,不是以玩弄女人为乐的花花公子,留情大少”他把碎纸撒了一地,扭曲着脸,懊悔至极地“以前,我是太爱你,太在乎你,才会连番出错,让你在苦海里翻腾,我知道,我已没有权力与说词,再去要求你什么,期待些什么,我已说不出口了,我能做的,只有设身处地去感受你的痛苦与悲伤了”
“感受!?你竟然有脸说‘感受’,你还振振有词,你是痴人说梦,你不会明白我的感受,你若明白,我们就不会是今时今日的局面,一句话,说得多有情有义,热心热肠啊,你感受得出来,感受得一丝一毫吗?”
“爱过方知情重,醉过方知酒浓,悔过方知心情啦”
“大言不惭!一派胡言!”我说,气得要跳脚“你要睁眼瞎,你是脑膜炎,怎么能感同身受呢?不要再夸夸其谈,卖弄口才了,你有多少斤两我最清楚,你的小把戏,小伎俩过时了,你的道貌岸然已是一目了然,你以为我还会惹祸上身吗?”
“我们是不应该寡情薄义,赌气分居的,这是不应该的,天大的不应该!”
“你不要往我脸上抹黑,我没有赌气,我是经过深思熟虑,掂量再三的,谁薄情寡义,内心自知,不要再满口的仁义道德,也不要把我说得这样小肚鸡肠,心胸狭窄,你不要做过恶后又回过头来做好了”我看着一地的碎纸片说“我们还是保持距离,不再相见的好,你是清官也好,你要做贪官也罢,都随你自己,不关我的事”
“怎么不关你的事,你在我身体里塞了两个死对头,一个清官,一个贪官,你不把贪官取出来,却让它们时时在我体内发作,打斗,让我生也不是,死也不是,你也太没有职业道德了”
“没有清官与贪官,只有你的无理取闹,不可理喻,神经兮兮!”“如果你再不转变态度,我可真要神经兮兮,神经失常了”
我绕过他,向前走着“你神经失常也好,你不正常也好,都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是,是我咎由自取,我应当受此恶果与惩罚,但是”他跟着我,大声地说“我知错能改,有过不犯了!”
“有些错,是越改越坏”我瞪他一眼,说着“有些过失,只要犯一次就悔恨终生了”
“问题是”他越过我,用手一伸“我知道怎么改,怎么趋吉避凶啊!”
我推开他的手,走过去“留着宝贵的时间去谈情说爱吧,养足你的精神,让别人为你趋之若鹜,献情上门,投怀送抱,争风吃醋吧!”
“你在假装,你在转移话题,你在掩饰,你在要强,你在压抑自己真实的感情”他挡在我面前,双手按在我的肩头,目光火辣地“你一直在回避自己的内心,你不让它破土而出,是不是?”
“你要来扰乱我的思想,搅混我的判断力,我不是没有主见,你在做什么?你这霸道的坏家伙”
“是,我坏,我坏得一无是处,我坏得不可救药,坏得铁石心肠!”
在他的唇舌与我的脸庞只有几毫的距离时,预备铃不失时机地“铛铛”作响。
在这铃声的催化中,我的五指不受思想的控制,在他脸上生风而去。
他受此突如其来的一击,懵愣地一动不动,含冤的两眼望着我,那样的眼神,让我一时恍惚大乱。
我稍微整了整仪容,喘着不顺的气说“以后不要再来学校了,你不会每次都这么走运的,下不为例,我不敢保证你不会被警察抓走,进派出所,蹲大狱,吃牢饭,面壁思过”
我步履渐快,很快出了林荫小道,在走廊上,我自然地转过头,他还在站着,发呆着,我有些于心不忍。
“韦盈茵,让他去吧!你不可以再动恻隐之心,对他的慈悲就是对自己的惨忍,你已经苦尽甘来,不能再玩火取暖了,你不认识他,他与你毫不相干,他是一个陌生人,不要把他当亲人,当好人,当家人,他在你的生命中是转瞬即逝的,他是不存在,不存在的呀!”我努力说服着自己“韦盈茵,你是大难不死,你是侥幸生还,不能注意他,不能对他有所懈怠,他是危险的,是可怕的,他是死神的弟子,他是见缝就钻的,韦盈茵啊韦盈茵,你不能着了他的道儿,让他有机可乘”
我折回身,奔到他面前,他有些讶异地,抬起头,眼里族动着小火苗“盈茵!”
“你不懂礼貌吗?真是对牛弹琴”
“韦老师”
“有时间的话去我家”我慢吞吞地说“我要亲自把茑侣国的钥匙交还给你”
铃声再次响起来,我受不了他的眼神与注视,端正身子跑去教室。
此后,我还是一如以往地从林荫小道上走去教室,他没有再出现,没有再现身,我的生活没有因为他的突然来访而陷入恐慌与不安,亦没有因着他的来去如风而迷惘,而惆怅。
我天天把钥匙带在身上,他好似凭空消失了,脱离人间了,没有音讯,没有来取钥匙,就这样离异不见了。
钥匙跟着我上班下班,从早到晚,片刻不离,白天它挂在我的脖子上,晚上,它就压在我的枕头底下,这把钥匙,普通得很,随处可见,我带着它,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从来没有想过,也就不会去想,想那让人头疼的为什么了。
学校离家很近,用脚程需要二十多分钟,我徒步惯了,不去挤那公交车,公交车站台太多,耽误时间,车内的空气也不流畅,不像走路,即可以呼吸新鲜空气,又可以煅练身体,两者兼得,何乐而不为呢。在这段不长的路程中间,有一条人工湖,不管时间如何紧迫,我都会停下脚步细量一番,这是我行程中的一项内容,习惯成自然,上班也好,下班也好,我都会收一收步子,让心与大脑在滟滟水波中兴奋,欢畅起来。
今天在教室为几个学生补习功课,忘记了时间,出得校门时,已是车长如龙,华灯初上了。
桥面上多了许多摊子,这是我不知道的,我从来没有在这个时间回过家,因此也就不会看到这样的营生场景了。
我在这些摊子前转了转,看了看,瞧了瞧,水面上映出霓虹灯的光华倒影,朦胧且带着梦幻。
我用手在桥柱上绕着,吆喝声与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哦!多么有特色的夜晚啊,夜,因为有灯才光彩夺目,因为有了这些商家的加入,才活跃着,与宁静并存吧!
萤火虫!?我用手一收,不是,这个时候怎么会有萤火虫呢,是闪着荧光的链牌。
“凡!?”我说着,又马上改口“吕少爷,你很无聊吗?还玩这种小玩意儿”
“不!”他说,眼里盛满了柔情“是给你的”
“无聊透顶!”我把链牌塞给他,眼睛望向别处“不要说这是偶然,这是你早就预谋好的,是吗?”
“是,是我安排的,但不是预谋”他点头称是“是有心,用心要博你一笑”
“就算你烽火戏诸侯,我也不会领情”我从脖子上取下钥匙,扔给他“为什么不去取?你躲到哪里去了?你以为我会满世界去找你吗?让你失望了,我并没有如你所想地让自己魂不守舍,有心无魂地,好了,任务完成了”
“你最讨厌戴项链了,你说,戴在脖子上就感受给呼吸无端地扣上了枷锁与负担”
“婚姻是铁镣,脚镣,刺青,火烙,让人皮开肉绽,求死不得”我没好气地说“我不想与你说话,我不想给自己自找麻烦,自找罪受”“是什么让你的观念改变,带着它不厌倦,不烦闷呢!”他问,整个人罩住我,表情刚硬。
“你在跟踪我!?”我逼近他,讪问“你在窥探我,是的,我是带着它,每天如此,从不间断或遗忘,但这又说明什么呢?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它,不过是我装饰品,那个不戴项链的韦盈茵在茑侣国,她会对你百依百顺,从无异议,她是你的应声虫,是你可亲可爱的‘欺子’,而我,我已经新生了,我是无婚一身轻;的确,以前我为你流过泪,伤过心,断过肠,为了你,我是四面楚歌,遍体鳞伤,为了你,我自闭,我坐井观天,活在有你的梦里,我甚至为了你几近精神失常,那时的我是多么肤浅与短薄啊,你是一只锅牛,背负了太多的责任与感情,我不会为了一只锅牛而让自己迷失在黑夜与死城中,永无出头之日,我要学蚕,学蛇,蜕去斑驳沉重的陈皮,生出一个全新的形体,所以,你的柔情蜜语,你的一心一意,你的感性泪水都派不上用场,都是虚弱无力,徒劳无功的,我可算是死而复生了,你也接受现实,别再来纠缠不清,自讨没趣了”
“梳妆台的镜子我已经镶好了,所有的花盆我都撤去了,都换上了仙人掌”
“你的家事没必要告诉我,镜子是好是坏,花园有什么布置,对于我,是牛头对错了马嘴”
“是理所当然!”他说,唇渐渐贴上来“是我让你家破人离,让你灰心无望,让你变成浮萍,让你没有了着落,我要让你做回从前的韦盈茵,那个心性,品格如仙人掌的你,无论在多恶劣,多艰苦的环境下,都毅力不减,耐热,耐旱,还能开出花来,能繁殖”
“时光不能倒流,你也不要异想天开,做无用功了”我退开去,面孔发热地“大江南北,并非只有你这一片土地,况且还是个不毛之地,一片荒原,没有人喜欢去做仙人掌,那全是环境所迫,并非天性使然,茫茫人海里,做浮萍是明智的选择,四海都是家,而且家也不是牵绊,不是绳索,不会羁留与挽留,漂到哪儿哪儿就是容身之所,不用付出感情与爱,夫妻到老不过是神话,是传说,是让人向往的骗局而已”
“你是在打击我,你说的不是实话,你在故作轻松,假装潇洒”他说,拧眉摇头地“你是心口不一,家是港湾,是暖炉,是巢窝,是情的居所,爱的地带啊!”
“你是爱情专家吗?”我失态地叫起来“你在掀起了血雨腥风之后,又事不关己,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起来,你可真会做人了,你这样亦正亦邪地,铁定一辈子易得易失,难多福少”
“我本不是亦正亦邪地,做人难,做个面面俱到的人就更难上加难了”
“所以我佩服你,你得到了你母亲的衣钵,真传”我说“你与我毫不相干,我对你没有任何好感与印象,你得不到一丁点的好处与结果,我只说一句话‘破镜不会重圆,覆水难再收’”
“你说破镜不会重圆,但并不表示不会复原,覆水难再收,却不是绝对地,并不是没有机会,而是很难,还是有一线生机的,是吗?”“你在强词夺理,你在钻空子,你在找语句中的漏洞”我说,走着不理他“章鱼有很多脚,若是断了一只,还可以再生,蚯蚓的身子分开几截,会重生,壁虎的尾巴失去了还会长出来,我与你的过去就是断了的脚,分开的身子,失去的尾巴,虽然会流血,会痛上一段时间,却会自动愈合,枯木逢春;过去,你是我的小洼与池塘,我是那么地依恋你,完全没有了自我,自主与自立,现在,我是一只青蛙,我有我的田野与洞穴,我不会再自找死路,视死如归了,壮士只会断腕一次,是对祖国的绝决与效忠,我已经为茑侣国剖腹过,我们已是桥归桥,路归路,两不相欠了”
“桥也好,路也好,我会循着你,跟着你,关注着你,用我自己来向你赎罪”
“赎得回,赎得清吗?别再胡搅蛮缠了”我说,疾步走着“你这口蜜腹剑的赖头苍蝇”
他在我前面一堵,身子似墙,阻着我的去路“盈茵,借用你几分钟”“你要失礼吗?这里是公共场合”我真想左右开弓,给他个连环掌,可一出手,他的脸就未卜先知地高高扬起。
我把手插在衣袋里,悻悻地说“我不想浊了自己的手,你若有自知之明,就应该退开,让给我一条路!”
“既然你是死而复生的韦盈茵,那么”他很有风度地倒退着,明眸闪烁着“我这个该死不活的赖皮狗,就不去为你的从前而耿耿于怀,于心不安,死缠不放了,如今,站在你面前的这个男人,不是那个让你恨之入骨的前夫吕凡,而是要走进你的生活,对你一见倾心的独身男人”
“我有很多男朋友,可我不谈恋爱,我只会逢场作戏”
“从现在开始,从这一秒开始,我要追求你,追求你到底”
“来者不拒!”我说,做一个鬼脸“不过,不要以为我会对你刮目相看”
“那就拭目以待吧!”他说,英气袭人地“我要你做我的恋人,我的爱人,我的亲人,我要你做我的妻子,我的新娘”
“你这是精卫填海,挖坑开河,恐怕用你几辈子的时间都见不到一点成效”
“这辈子办不到,就下辈子,下辈子做不到,就下下辈子,我相信,有志者事竞成!”
“不要轻易地夸下海口,小心办不到,阎罗王命人割掉你的舌头”
“只要不摘去我的心就好!”
“你的心!?你只有贪心,狠心,祸心,昧良心!”
“你能看到我的心!?”
“天下乌鸦一般黑,这就是男人的特点,大同小异,相差无几”
“我是崭露头角,鹤立鸡群地”
“大话我听得多了”
“但你还是在听”
“我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
“我要让你听进去,听到肚子里,听进脑子里,听入心坎里”
“我不想得心脏病,我的肚子只装五谷杂粮,我的脑子是用来思考的,不是用来装载废话的”
“我会变废为宝!”
“那你可以去开个废品收购站”
“破铜烂铁我不要,我只要你韦盈茵”
“我快到家了,请止步”我说,瞟他一眼“我不想让你招致杀身之祸,被我爸爸扭成麻花”
“你是为我吗?”
“不要自以为是了,也不要再胡言乱语,我不要跟屁虫,你最好马上消失!”
“我不是跟屁虫,我是你的护花神!”
“装神弄鬼!”
那夜,我失眠得厉害,不知是不是因为枕头下面少了那根钥匙,还是他那些死皮赖脸的举动与话语。
早晨起来,用过早餐,我就去院子里给黄茑喂食。
喂着喂着,我就渐渐入神,思绪在那晚的桥头碰面上去了。
“姐姐!姐姐!”甜草拉拉我的衣袖“你在叫少爷啊!”
“哦!”我心一抽,转转眼珠子“你说什么?我叫谁?”
“少爷啊,你嘴里一直嘀嘀咕咕地唤着少爷的名字呢!”
“你听错了”
“哪有,我的耳朵又没毛病”
“我是说最近工作忙,很头疼,很烦!”
“是吗?”甜草盯着我看,一本正经地。
“不许有问号”我拍拍她的头,心虚地说“大人的事,你别过问,怎么不去上学?”
“还早呢!”
“哎哟!”我把手缩回来,痛叫“这鸟吃了高兴,咬起人来了”
“姐姐,是你的手上没小米了,它才啄你的”
“就知道吃,你又不是猪”我说,瞪它一眼。
甜草咯咯笑着“姐姐,它可听不懂人话”
“适者生存,饿它个三天三夜,看它还听不听得懂”
“姐姐,你还对少爷念念不忘吗?”
“不要乱用成语,是有念就忘,时间不早了,去上学吧,我也要去上班了”
“嗬!你怕,怕说起少爷”
“我怕什么?经过了这么多的变故与事情,回首忆时,已是沧海桑田,恍如隔世了”
“姐姐,我听不懂”
“没关系,有你这双耳朵,可以让我随性说说,又不必担心你会说漏嘴,因为你虽然听着,却听不懂,不过,以后你就会知道的,我们姐妹是同心不同命的,你可不要学我,不要模仿我啊!”
“老师说,家人是可以鉴赏自己行为、品德的一面镜子,我不学你,学谁呢?”
“那你就学我的‘有始有终’,不要学我的‘欲断不断’了”
“‘欲断不断’是什么意思啊!”
“去学校问老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