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衣秀夜行

12、相对

　　这次回来后，除了一日三餐，慕谨之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三日。
　　他向来不喜欢麻烦别人，也不懂如何向别人示弱。对于想不通的事情就会一直想下去，或者独自迷惑。
　　在确认了李沐风的身份之后，虽然面上云淡风轻，内心也不断地说服自己无碍，无碍，但心里的左右互搏也从未断过。
　　给李沐风章程，只是出于不忍他为此事所扰，成全他的悲天悯人，全然如此吗？
　　是的，只是如此。慕谨之这样告诉自己。
　　暂时还是不忙去找他了。
　　慕谨之抱着被子将自己裹了一圈，缩在里头发呆，过了半晌，又随手拿起床侧自己带来的书，翻来翻去的思考着。
　　最近未及时读书，当真是美色误人，美色误人呐……这么说好像隐隐有些不对。想了想自家父母的严厉面孔，又想了想下山前暗暗立志要有所作为，一时觉得有些不该……

　　三天后又出现在了老宅。
　　李沐风竟然不在，以前自己找来的时候倒是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是自己三日不来他生气了？还是突然有事？
　　忽然有一丝不适，习惯这东西可真是害人不浅。
　　问了侍卫，方知今日有事离开半日，估摸着再过一个时辰左右便回来了吧，懒得再回去，干脆就在书房寻了本书坐了下来。

　　却说李沐风今日少有的随着李长信上了朝，一来今日朝议金银一事，二来自家大哥硬叫自己去充场，好让那帮光吃饭不做事的米虫们不再吵吵嚷嚷。
　　真正上了朝堂，才发现党派之争愈发针锋相对，较之五年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待到回购银子的折子一上，更是引起了轩然大波。
　　二皇子一派反对之声一个接着一个，还各个有理有据——
　　“我朝初建，钱粮本就不足，此举太过惊世骇俗，对朝廷震动极深……”
　　“市面上金银一事未及如此严重，短期可让其自发调整，待到事情严重之时，兵力调配也可有所缓和……”
　　“国库空虚，此举甚艰，且易引起民众恐慌，弊大于利……”
　　……
　　综上所述，望皇上三思。
　　太子一党便逐条反驳——
　　“列位大人未亲至市井，不知情况之严峻，若再不采取措施，只怕金银兑换制度崩溃，届时银价极贱，普通百姓无金子囤积，必将饿殍遍地，流离失所……”
　　“自发调配只会愈演愈烈，此事若无朝廷介入，以法度约束，市面金银流通规则必将面目全非，不知各位如何应对……”
　　“回购之举，不可大动干戈，需得引发民间富商同普通百姓自发交易，朝廷暗中调停……”
　　李长信面无表情：“三弟，你跟他们说，兵力调配何时能缓和？”
　　李沐风暗想，原来自己用在此处，“我从西北回来时，北狄还算得上老实，不过近几年接连大旱，草原尤为严重，狄人对中原的水源虎视眈眈多年，若说过去不敢如何，这几年来的亏空倒说不定北狄是否会破釜沉舟。”
　　“至于南齐，近年来倒是风调雨顺，建国以来更是韬光养晦，日益壮大，不可不防。”
　　最后总结道：“短时间内兵力调配不足，不可能回调。”
　　李长信得到了想要得到的答案，也不理会李文韬，俯首向皇帝道：“父皇，回购一事形势严峻，虽未及迫在眉睫，也需谨慎处理，国库空虚，尚需一个契机，但也绝不可任其发展。”
　　皇帝早就听的不耐烦了，急着下朝去安抚他的宝贝鹦鹉，敷衍的思考了几秒，“太子说得有理，此事就由太子全权负责吧。”然后挥了挥手，“没什么别的事就退朝吧。”
　　总是这样。李文韬面有不悦，却也不敢说些什么，憋闷着走了出去，看到前面的李长信，面色微嘲：“大哥真是好本事，一出手就是要办大事，连父皇他老人家都让你全权负责呢。”
　　李长信想起之前的刺杀，面色阴冷：“身为太子，自是要办大事的，总好过跟几个人玩杀人夺权的把戏，过家家似的。”
　　“你!……”李文韬咬牙，上次好不容易给老头下了药哄得他叫太子出去寻解药，结果偏偏李沐风那家伙跑去凑热闹，事情自然就办砸了，可恶李长信之后还派人去恐吓他。
　　挥袖转身离开了。
　　李沐风在一旁有些担心，“这样明目张胆的撕破脸皮真的无碍吗？日后总归是要见面的。”
　　“无碍，敲打敲打他罢了。若不是你坚持我早就……”顿了顿不欲再说，“咱们走。”

　　二人一同回了老宅。
　　“谨之？你什么时候来的？久等了吧，我今日出门有事……”李沐风颇有些抱歉。
　　慕谨之放下了手头的书：“无事，我这是不请自来。”看到了后面随之而来的李长信，话锋一转，“不过有些饿了，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得沐风亲自下厨啊？”
　　“自然，算我赔罪，让你久等了。我先去做，你们聊天等一等。”李沐风望向他大哥，李长信点了点头。

　　待李沐风走后，二人都正襟危坐。
　　“慕少阁主。”
　　“太子殿下。”
　　短短几个字便已走过一个回合。
　　“之前不知慕公子身份，当真是失敬。”
　　“怎敢叫太子殿下敬，当真折煞我了。”
　　“聪明人就不拐弯抹角了，章程写的不错，回购的想法也算新奇，今日我带着沐风去上朝也是为了此事，已经通过了。”
　　“多谢殿下。殿下的‘天行有常’还有‘唯法束之’也让草民敬服。”
　　“不过章程上所说的先在市面上回收银子，再用收上来的银子去北狄、南齐还有南疆换金子，倒是还需一个契机。
　　如今我朝一两金子可换十两银子，境外却是更多，此时去换只怕境内银钱外流，百姓生活愈发艰难。”
　　“殿下说得有理，所以此事确实还需稍待，不可操之过急。”
　　李长信皱了皱眉：“叫沐风倒是亲切，不必殿下殿下的叫，随沐风叫一声大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