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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悯世篇9 ...

  •   苟寻柯对于南秋玺的到来似乎有些生气,基本不和南秋玺说话,但是南秋玺总是自己贴过来,不是硬要给他看伤换药,就是说军中帐子不多,要跟将军挤一挤,也方便疗伤,有时下河洗澡也要缠着苟寻柯,嚷嚷着别让伤口沾水。
      军中的将士都看得出来南秋玺对苟寻柯是极好的,苟寻柯只是太孤傲,不太爱说话,不会表达而已,于是军中一度传出他们“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同袍之义的佳话,士气一度高涨。这让夭矢甚是无语,你们是瞎吗,苟寻柯不是孤傲,就是懒得搭理南秋玺而已。
      后来边关告捷,俩人便一前一后回了都城,南秋玺临行前苟寻柯做了一个让夭矢极为不解的事,他把那个剑穗,就是他娘走前交给他的唯一的东西,赠给了南秋玺,但是却没说任何话,南秋玺也是,也没说任何话,很是潇洒的回头,上马,扬鞭而去。
      更让夭矢不解的是,回到都城后,两人就没在私底下见过面了,好似有什么默契约定好的,即使后来在朝堂上见面了也都装作不认识的样子,莫名其妙,也不知道那个剑穗到底是什么意思,俩人什么话都没说,就能定下约定?
      几年后太子政变,一改朝堂风气,驱逐五皇子一党,五皇子之前是拥立三皇子的,但是后来三皇子因豢养男宠,被流放到偏远之地当藩王,三皇子一党转而拥立五皇子,奈何势力悬殊,就此败落,苟寻柯也受牵连,被削了兵权。
      南秋玺因为之前和太子关系好,一直为他出谋划策,没多久就封了丞相,少年功成名就,形貌迤逦,品行高尚,隐隐有侠义之气,当得一代风流人物,一时拜贴无数,也颇得闺中女子青睐,更有公主不顾礼仪私下约他,但都被挡了,南秋玺对外说,他心系天下安康,国不定,家岂安。
      边关再次告急,当时朝堂刚刚安定,能出战的将军暂只有苟寻柯,于是临危受命,前去平乱,临行前一晚南秋玺派人来到将军府,交予一截树枝,苟寻柯收下树枝沉默许久,本意打算就此让人回去,但想想又把人叫了回来,在园中鲤池挑许久,得一青色石头让带回去。
      夭矢也不懂这俩人打的啥哑谜,也不知道那个树枝有什么好看的,一有闲空他就把树枝从怀里掏出来盯着看,几度波折,都断好几截了,也不肯扔。
      最后快要结束时,终结一战,苟寻柯因为军中细作,被困于离殇城五日,后方救援迟迟未到,而后苟寻柯孤注一掷设计突围,带部分人声东击西,掩护大部分人逃离,自己被万箭射杀,尸首钉死在高墙之上。
      啧啧啧,真惨。
      这一看就是新皇帝的计谋,排除异己,这傻孩子竟然没看出来,就这样死了。
      夭矢冷冷扫了一眼自己以前的尸体,内心毫无波澜,本想从悯世录中退出去,却发现这悯世录竟然没有结束,心下奇怪,又去看了眼尸体,当真是死得透彻,那怎会还不结束呢?
      夭矢被困在悯世录中也没法出去,其实也不是被困,毕竟强力冲破还是可以的,但是这样悯世录就坏了,而且他其实也想知道,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这让他心里隐隐惴惴不安。
      敌将后来将他的尸体摘了下来,说毕竟是一方英雄,只是跟错了主,便将他单独埋在了城外的青山下,草草立了个无字碑总结一生。
      就在夭矢以为结局就是想表达他其实也不是很凄凉,只是一种自我安慰,该结束了的时候,夭矢看见了个不该出现在离殇城的一个人。
      南秋玺驱着马一路奔来,一身白衣被血与泥沾得看不出原来的纹绣,发冠也掉了,披散的头发上也尽是泥沙,原本清明的眼珠上也布满血丝,清秀可人的小脸上也脏的看不出模样,只有被眼泪冲出来的两条小路能看出原来肤色。
      还未到城门口,南秋玺便勒马而下,但好像是体力不济一下子没能站稳,从马上摔了下来,然后歇也不歇立刻从地上爬起来,逢人便抓住不放,问着,你知不知道姚国的将士都埋哪了,求求你告诉我吧,你告诉我行不行。
      这个国之前是姚国的,但是战败就被割了出去,这里的人对自己的国都失望极了,谁肯顶着触敌国眉头的风险告诉他,都慌不择路地说着不知不知,然后逃了。
      而南秋玺也好像傻了一样,没有了满腹经纶的睿智,只会跌跌撞撞地在城门口去抓路人,重复地问,你知不知道姚国的将士都埋哪了,求求你告诉我吧,你告诉我行不行。被推开,又去找下一个,再被推开又去找下一个。后来一个男人推了他一把,把他推翻到地上,还踹了一脚,嘴里骂着神经病找死,便走了。
      南秋玺再次趴在地上的时候夭矢才看见,他大腿内侧的裤子上都是血,一片血肉模糊,裤子磨破了粘在肉上,一点点渗着血,好像是血流尽了一般,与裤子凝在了一起,夭矢这才记起来,南秋玺是个书生,不怎么会骑马,这千里兼程。
      守城的敌军小卒看着地上的南秋玺偷笑着,时不时和旁边的人嬉笑着将路边的石头往南秋玺身上踢,互相比着看谁踢得准,一个石头正中额角,瞬时血流满面,这时南秋玺好似被疼得清醒一点了,但是几番挣扎却怎么都起不来,周围的人也都离的他远远的。
      南秋玺干脆不起来了,挣扎着跪在地上,俯下身慢慢把头磕在地上,用着最后的力气轻喊着,“求求大家了,告诉我吧,我要带他回家啊。”
      没人知道他是丞相的小儿子,掌中至宝;没人知道他是少年丞相,风华正茂;没人知道他是一个文人书生,膝下千金;没人知道他被千夫所指也不曾折腰。
      他将头颅一遍遍地磕在地上,被路人看笑话般指指点点,把尊严放在他们脚底,只为换一个答案,能不能告诉我他在哪,求求你们了,我要找到他给他家啊。
      也许是他一遍遍磕把自己磕明白了,也许是人群中有人看不下去小声说了什么,南秋玺起身愣一下,又重重磕一个头,便努力爬着起来,挣扎着往城外的山脚走去,拖着一地血痕,走到了城外的乱葬岗。
      敌国胜仗,自不会安待他国将士,自国打了败仗,民心生怨,也自不会为他们安葬。
      夭矢看着南秋玺跪在乱葬岗上,使劲的扒弄着一个又一个面目全非的尸体,蛆虫爬到了身上钻进他的肉里,他也不在乎,拿开一个个残肢,移开一个个头颅,无头的尸体他也要流着泪使劲比较着,生怕错过,但是无论他怎么翻动,都找不到那个他想要找到的人,他想看清所有的尸体,但是眼泪不住的流,无论怎么抹都看不清。
      这时远处突然出现一个老头,看不清模样,连夭矢都没注意到这个老头的出现,老人神情怪异,轻说了句,“是在找柯将军吗”
      南秋玺猛地抬头,“您可知他在哪?”
      “他葬在了一边,山脚下,立了一个无字碑。”
      “多谢老丈”,南秋玺慢慢爬起来,一点点往老人指的方向挪去,老人也小步跟在身后,走至黄昏日落,才近得那小木碑。
      南秋玺看着木碑,轻声笑了笑,将怀里的一根玉簪拿出来放在一边,在木碑旁边一点点将之前挖的现在还有些松的土又挖出来,许是力气不够,挖不了多深多大,四四方方一个小坑,将将够一个人蜷进去,然后便甚是心满意足的躺了下来,渐渐没了呼吸。
      两个什么都没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的少年,就这样用自己的方式,对这世人又打了一个哑谜。
      老人这时走来,捡起玉簪,轻轻往木碑上一抛,变成一巨大的水晶棺,这时土里的两个少年也都恢复了活着时的模样,两人穿着红衣相依落在棺内,重新被埋于地下。
      这一世,悯世录终是结束了。
      睁开眼看了眼窗外还未停歇的小雨,感觉心神甚是疲惫。耳边似乎还能听到南秋玺叽叽喳喳的声音。
      “寻柯,你原来的家在哪啊”
      “怎么会没了呢,哦,没人了啊,那现在我就是你的人了,这样有我在你就有家了哦”
      “夫子成亲的时候你去看了吗,好麻烦啊,我看夫子从早上到晚上一直在忙,都没有停过,听他们说夫子晚上还要折腾到很久,那么累,这人能开心得起来吗,这和书上写得不一样啊”
      “反正我以后是成不了亲的,除非改朝换代,你也是,我不成亲,你也不能。”
      “寻柯寻柯,我考考你,山有木兮木有枝下句。”
      “为什么不告诉我,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答案,你这个闷葫芦,就是一句话都不说我现在都猜的出你在想啥,你现在是不是在心里说我无聊,哎哎哎,你这眼神啥意思,找抠是哈,别以为我打不过你你就可以在心里骂我白痴。”
      夭矢轻笑了一声,“傻瓜”,如果现在夭矢还不懂他们打的什么哑谜,那夭矢就是真的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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