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神》木术

8、悯世篇8

　　屋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水自屋檐滑落，打在门口的青石板上，溅起一朵朵无色烟花，风中伴着草木清香，湿且清丽，远处的山烟云缭绕，似有水汽流动。
　　窗沿上无力的趴着一只手，微曲着手指，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目光远眺青山，久久无言。
　　这个悯世录是客观收录了关于他悯世时的所有人的一生，虽是格外长，但是把神智放进去，不消一盏茶的时间就可以看完，只是夭矢还在想，如果这只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内容，为什么澈从未跟他提起过，而墨轻筠也是问起时才拿出来的。
　　夭矢回头扫了眼在床上躺着蹬腿玩的惜烛，慢慢踱步屋内，坐躺在了藤椅上，伸手给惜烛施一个昏睡咒，便将第一世的悯世录抵在了眉心处，将神智放进去。
　　初时一片苍茫，一声婴儿啼哭划破天际，周遭景物渐渐清明，这是他悯世的开端。
　　夭矢一路跟在凡尘的自己身后，看着这个小屁孩一路走来，心里忍不住吐槽，冥王真是个狼人，比狠还多一点，好歹之前是兄弟，至于这么安排吗？
　　在凡尘的名字叫苟寻柯，母亲苟氏是一个农妇，模样清理，气质简朴，虽未有回眸一笑百媚生的姿态，但也可化雪催春，早年丧母，与父亲相依为命，前阵村内闹恶妖，食数人，一仙家派几名弟子前来伏妖，这个仙家夭矢未曾听过，想来是后来被灭门了。
　　临走时，一名弟子偷偷与苟氏相会，与之春风一度，就此怀下苟寻柯，没错那个弟子就叫司徒柯，那时的小女孩单纯好骗，人家给了她一枚剑穗，她便认定是定情信物，人家让她干什么她都信，司徒柯跟他说过些日子来她家提亲，她便把身子给了司徒柯。
　　听着村里人的描述，夭矢心里满满的槽点，大户人家的定情信物怎会这般简略，正人君子又怎会如此不矜持，傻姑娘也是没见过世面，给她点好就欢喜的忘记东西南北了，看来这悲惨命运怕是逃不掉了。
　　果不其然，苟寻柯出世后没多久，苟氏的父亲就病故了，苟氏还未出月子，就四处奔走挨家挨户的求亲戚帮忙操办父亲的葬礼，但是没人愿意帮他们，未婚生子，传的沸沸扬扬，亲戚们都避之不及，可怜苟氏一个人拖着父亲的尸体草草埋葬，就此落下病根，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在苟寻柯八岁大的时候，闹了严重的饥荒，持续了半年之久，能吃的都吃光了，有的村民开始吃人，这时苟氏的亲戚跟她说带着寻柯去他家避难，其实是为了趁机吃掉寻柯。
　　苟氏带着寻柯连夜逃窜，快被发现时，苟氏将剑穗交给寻柯，然后自己向远处跑去，引开了众人。这个傻姑娘，身无一物的时候还不忘带着这个一文不值的剑穗。
　　苟寻柯逃到了镇上，一路乞讨，机缘巧合下被一个将军接入府中，收为义子。将军是当朝驸马爷，公主难产而亡，将军就未再娶妻，但这个独子在不久前摔坏了腿，将军担心日后无人为独子撑腰，便一力栽培苟寻柯，望继承将军之位。
　　后来又将苟寻柯送入了皇家安排的学府，学习知识，当然也是为了结识后起之秀，有助于日后行走。
　　学府因为有皇子的存在，分为了两派，而苟寻柯初来乍到，也不懂，就因为人家给了他把剑，就这样被三皇子哄入自己门下。看得夭矢一阵无语，真是随他娘随的一模一样，给俩枣就跟人家跑。
　　就这样夭矢成了太子党中的眼中钉肉中刺，总有人闲着没事找他事，打过几架后就没人敢惹他了，毕竟是将军府的怎会差。
　　一天，一个小男孩突然跑到了苟寻柯的面前，跟苟寻柯说三皇子并不是对他好，只是拉拢他而已，让他转投太子门下。夭矢心想好不容易有人愿意拉他一把，那就跟人走吧，三皇子不是个好人，功成名就后难免落下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然而，这倒霉孩子竟然说，别挑拨离间。
　　夭矢内心无语，心想着完了，没救了，但是他突然觉得这个小男孩长得有点眼熟。
　　这个小男孩叫南秋玺，是当朝丞相的小儿子，天资聪颖，出口成章，年龄虽小，却被允许破格入学府，与他们同学。
　　夭矢虽不能切身感受苟寻柯的心境，但是也能看出苟寻柯并不喜欢南秋玺，他一见到南秋玺就板着死人脸，无论南秋玺怎么逗弄他，他都不说话，有时还眼神复杂的偷瞄着人家，想来这其中的缘由应不只是因为南秋玺总是不咸不淡的来找他，撬他去太子队伍。
　　苟寻柯从小生活艰苦，生而无父，而后又丧母，现在寄人篱下，表面光鲜亮丽一步登天，实则背负极多，虽有资质，但错过了练武最佳的年纪，所以将军对他的要求极高。
　　而南秋玺呢，父母双全，天资聪颖，不愁吃喝，没人敢给他脸色，也没人敢给他使坏。
　　关键是性格，苟寻柯天生性格不甚机敏，又因为经历，所以人就比较沉闷，不爱说话，对谁都是一副冷冷的样子，之前还会有人主动找他玩，但是他总是淡淡的拒绝，人家就不好意思再热脸贴他冷屁股了，久而久之所有人都孤立他。
　　南秋玺不一样，恰恰相反，生得一张巧嘴，能把夫子哄得不知东南西北，对谁都笑得没心没肺，能跟所有人打成一片，前一秒还都不认识，后一秒他总能找到话题跟人聊得天南海北，而且他还是个极不怕事的人。
　　在他们稍稍年长的时候，突然盛行摆弄木偶，木偶极为精巧，初时大多鸟兽模样，可发兽语，仿兽态上天入地，后来慢慢制出人型木偶，但也大多用于农活等，因为精巧，很多达官贵族都会买一两个彰显一下。
　　但突然有一天，有人制出了一种伶人模样的人偶，能歌善舞，栩栩如生，而这个人就是他们的一个同学之人，尧千琛。
　　那时风头极盛，都夸他少年有成，非凡池中物，定是天神下凡等等，对于他做的偶人，也都竞相模仿，但都制不成，很多贵族都拜托与他同学的人重金购买，所以那时同学大多围着他团团转。
　　当然，这其中不包括苟寻柯和南秋玺，苟寻柯是因为性格使然，不爱凑热闹，而南秋玺是因为不屑，之前尧千琛性格孤僻，很多人欺负他，但都被南秋玺挡掉了，所以关系还算不错，但后来尧千琛声名大噪，却对南秋玺不理不睬，然后就淡了下来。
　　因为重金买的人多，尧千琛就找了几个工匠，给他们图纸，秘密的大批量制作，捞了一大笔钱财。这件事看似没什么事，但却碍了很多人的眼。
　　没多久就有人纷纷向皇帝告状，罪状竟列到了上百条，什么伶人人偶有辱视听，容易让人沉迷享乐，百姓会偷懒，民风会歪斜，有碍其他学术的发展，价格昂贵等等，最搞笑的是有人以人偶的发展为由，说今日大批量产的是伶人，明天也许就是不眠不休的将士，后来还有人造谣偶人杀人了。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无法压制，于是皇帝就下令焚毁，今后不得有人再做木偶。
　　谣言纷起，百口莫辩，而尧千琛就成了眼红之人嘲讽的目标，钟爱木偶的匠人辱骂的对象。当然在学府中的生活也越发的难过。
　　苟寻柯对于这种事见怪不怪，只要不牵扯到自己，基本不会理会，但是南秋玺却格外愤懑，天天拉着尧千琛找苟寻柯玩，还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说，“我不会武功，千琛也不会，他们要是打我们怎么办，所以你要保护我们哦。”
　　苟寻柯面上一副十分嫌弃的样子，但是关键时刻还是会出来顶一顶。可惜，众口铄金，年纪尚轻就有此番技艺，长大后若是去了别国，后果不堪设想，后来就被找了借口满门抄斩了。
　　次年邻国来犯，苟寻柯随将军出征，寻柯一路屡获战功，被封少将军，后来将军战死，寻柯被封卫国大将军，夭矢本以为这基本就结束了，最终战死沙场，应是他的归宿吧。
　　边关动荡，苟寻柯像平时一样准备出征时，突然听说朝廷换监军了，不是之前的老头了，说是丞相的一个儿子刚治完北方旱灾，说过来体察将士们的生活，苟寻柯没有理会，照常操练士兵，与其他将士探讨军情，心里却极为矛盾，想是那个人，但又不想是那个人，没想到最后还真是南秋玺。
　　南秋玺别看长得细皮嫩肉，一副文弱书生样，剑术耍得华而不实，射箭也就将将中靶，骑个马还一颠一颠的，但是在军中竟然混得还很开，做事落落大方，认真为伤患疗伤，不嫌弃军中生活艰苦，也不嫌弃他们说话粗俗，喝酒时也玩得很开，丝毫不拘束，这倒是让夭矢都另眼相看了，当然最让夭矢另眼相看的还是他的样貌，像极了惜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