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蛇》夜心Vicky

3、轮回（一）

　　北滢山天池，寒水冷冽，雾霭氤氲，清寂的风也无声。

　　一团淡淡的光落在天池边，幻化成一个背影。黑衣黑发，身形高大挺拔，站在那里透出一丝萧索。抬手，一道青色光芒飞入水中。

　　一点阴影接近水面，急速扩大，最后竟占据整个湖面。波涛翻涌，巨浪卷起拍打向水岸。惊天的吼声响起，巨大的影子跃入天空，遮天蔽日。鳝形巨怪，身躯如庞大的的山峦，头顶正中一只血红巨目，漆黑的巨鳞生有根根凶刺，口露层层雪亮獠牙。仔细看去，腹中正被一道青光紧紧束住，愤怒嘶吼，声音似万人痛苦哀嚎。

　　狂风骤起，乌云遮天，鱼怪魁尾一摆，青色光环破碎消失。怪目转向池边，嘶哑的声音从天空隆隆传来。“竟然派黄口小儿前来，天庭太不把老夫放在眼里了！”

　　黑衣不言，青光再次亮起，变成万千光雨射向空中。水幕从深不见底的天池抛起，仍有几道光剑穿水而过，在巨鳞上刺出伤痕。

　　鱼怪极怒，黑色妖气弥漫，几条水龙纠缠着从天池底升起，呼啸着冲向天池边的黑影。万里乌云凝聚，天地一片漆黑。雨线织成密集的剑网，山峰崩碎，紫色闪电激缠着从空中落下，最后凝结成一道巨大光柱砸向天池边。

　　一点金色光芒从天边飞来，龙形光影里隐现剑身。金光冲向鱼怪，呼啸着刺过巨身。如山黑云轰隆裂开，日光洒向大地。风雨停住。鱼怪痛苦吼叫，天地震动，巨山一样的身躯在金光中慢慢消失。

　　“龙泉剑！你是天界第一战神，无……”

　　“无夜。”他说，一缕黑气钻入手中的乌玉瓶。收起周身淡淡的白色光芒，丝雨片尘未沾身。

　　年轻俊朗的面容，气吞天下的气度，眉宇间似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忧郁，鬓边却生两缕白发。

　　他看着乌玉瓶有些出神。

　　“就不能换个瓶子么，”冷冷的声音，一只全身乌黑的蜥蜴现在肩头，“你倒是不知道里面有多不舒服。”

　　天池归于平静，草木皆湿，山峰崩碎，留下一道道狼藉的沟痕。清凉的风从水面拂过。

　　“这薄鱼少说也有万年，亏它认得你。”蜥蜴冷冷道。

　　他不言，忽然看向北边，下一刻消失在天池边。

　　一片青色从悬崖上坠落，带着一声惊叫。黑衣出现，稳稳接住青色窈窕的身姿。

　　她紧闭双目，却未迎来预想中坠地的疼痛。睁眼，看见一个俊朗的面容和环着自己的温暖臂弯。“啪！”一声清脆的响声，慌忙跳开，站定，脸上带着羞怒。忽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不好意思起来。

　　淡如烟光的青色衣衫，如云的带着流滢光泽的乌发，深谷幽兰初开的面容，寒星一般的双眸，聘聘袅袅的身姿。似天界所有天雷在脑中轰响，他看着眼前的面容，时间也静止了，天地骤然消失，只剩下他与这个面容，淹没亘古洪荒的感情滚滚涌来。四百年间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面容这样真实的出现在眼前，他轻颤着唇，吐不出那两个字。

　　她歪着头微笑着看着他：“你好，我叫青璘，你是谁？”

　　天地万物清晰起来。

　　他用尽所有的力气拉回冲出去的脚步。

　　她站在那里，灿烂明亮的笑着。

　　他看着她，许久，微笑。

　　深施一礼：“在下无夜。”

　　“谢谢你救了我，还有，对不起，打了你。”她不好意思的笑着。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转过身看向后面高高的山崖：“好不容易飞上去，又被一道闪电劈下来了……”

　　他伸出手，轻颤着欲触摸眼前的青色身影，四百年……他看着这无比珍贵的似易碎般的身影，呼吸都是谨慎的，手又轻轻放下。

　　他走到她身边，声音极为温柔：“要上去吗？”

　　“嗯。”她点头。

　　微风拂过，她眨了下眼，面前的景色已经变了模样。

　　“怎么飞得这么快。”她高兴极了，跑到崖边向下看去。

　　他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柔软的化开万物。

　　青璘又跑回来，高高兴兴的说：“谢谢你救了我。”

　　“刚才谢过了。”他微笑。

　　青璘看着他的笑容开心起来。“你来这里做什么呢？”她问。

　　“捉一条鱼。”无夜看向崖边。

　　“咯咯咯……你是神仙吗？”看见他点头，她说道，“我都没看出来，是我修行不够吧。”

　　山风轻轻拂过。

　　青璘坐在草地上，一手托腮，看着天边出神。“我住在那里。”她遥遥指向云雾中的群山，“离北滢山不太远。”脸上忽然带了忧愁。“椴树爷爷病了，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无夜看着她的侧脸，看着这魂牵梦绕的面容，忘记了一切。

　　“……我们从小在椴树爷爷身边长大，它对我们可好了，保护我们，教我们修行，还会讲很多故事。它总是笑呵呵的，照顾山上每一个小妖。可是他忽然病了，鹊姐姐说是被天雷伤了灵脉，治不好了……”青璘眼中闪出点点泪花，忽而眼神又坚定起来。“听鹊姐姐他们说，只要找到几种灵物炼成紫隢镜，就能救椴树爷爷了。”

　　“所以，来找离朱萝。”无夜微笑。

　　“嗯，”青璘点头，“听说在这山上能找到。”

　　“你要炼紫隢镜？”一个阴沉的声音响起，全身乌黑的蜥蜴爬上无夜肩头。“你说你要炼紫隢镜？就为了救一个老树妖？”蜥蜴打起滚来，笑的快断气了。

　　青璘惊叫一声，“嗖”地挪出好远。“这是什么，好恶心！”

　　蜥蜴：“……”

　　无夜没有看它，淡淡道：“回去。”

　　“嘁。”蜥蜴牙缝挤出一声，变成一缕黑气消失了。

　　青璘惊喘未定：“那是什么呀，长的好丑。”

　　蜥蜴：“……”

　　无夜翻手，一只乌玉小瓶现在掌中。“一只孽而已，别怕。”

　　青璘看着瓶子，仍是不敢靠近。“原来神仙捉了孽后都装在这里啊。”

　　无夜微笑。“这只蜥蜴孽气已除，只是躲在这里偷懒。”

　　“嘁。”蜥蜴在瓶中又出一声。

　　刚刚凑近的青璘又躲得好远。

　　“没事的，别怕。”柔声道。乌玉瓶在手中消失了。

　　青璘忽然跳着跑向一棵树。“呀，有野果！”

　　“紫隢镜是传说中十种上古神器之一，虽排最末，但也要集齐几种天地间至灵至性的神物方可炼成。这小丫头是不是傻？这丫头好像在哪儿见过，但是……”阴沉的声音又响起。

　　无夜看着树下的一抹青色，眼神中有一丝恍惚。

　　“无论青儿要什么，我都会给。”

　　青色长裙鸟儿般飞了回来。

　　“给你。”青璘递过一个大大的红色野果，又大口咬下手中那个。“好甜啊。”带着满足笑容的容颜似一朵绽放的雪色芙蓉。

　　无夜露出一个微笑。

　　“你现在要回天上吗？”青璘问。

　　“不急。”

　　“天上好玩吗？人人都想成仙。”

　　“还好。”

　　青璘一边吃着野果一边跟无夜闲聊。

　　“……我觉得你是个好人，哦，不，好神仙。”

　　无夜笑，忽然抬起手示意她噤声，看向远处的树林。

　　草叶发出轻轻的拨动声，一个顶着一圈宽大叶子状如雪白萝卜的东西从草丛中冒出来，远远看见两人后小鹿般叫了一声，飞快的扑入草丛逃开了。未及走远，一下子撞上前方遮住阳光的黑色身影。萝卜又叫一声，跑向另一个方向。

　　“别让它跑了！”青璘边跑边慌忙喊道。

　　无夜抬手，萝卜被包裹在一个水球中，挣扎着离开地面。

　　青璘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可抓到了，跑的真快。”凑到近前去看。“长的好可爱啊，好像个小娃娃。”

　　离朱萝紫碧的叶子下有着孩童般的样貌和身体。此时，小小的眉头皱在一起，短小的四肢拼命蹬踹着，活像一个生气的娃娃。

　　“乖乖别怕，不会伤害你的，只是要一片叶子哦。”青璘轻哄道。

　　“扑。”离朱萝一大口水吐出。

　　“呀！”青璘惊叫后退，擦着粉面上的水。“太坏了！”

　　无夜走过来：“没事吧。”

　　青璘摇摇头。

　　见到无夜，离朱萝停止挣扎，低垂下叶子，蔫蔫的样子。

　　无夜向水球伸出手。

　　“别弄疼它。”青璘在后面说。

　　轻轻摘下一片叶子，放到她手中。翠紫的叶子变成一片萦绕流光的叶型灵玉。

　　“好美啊。”青璘说。

　　水球消失在空中，离朱萝落到地上。萝卜还是蔫蔫的，受了委屈般坐在那里。

　　无夜笑。“别没精打采了。”伸手，一道柔和温暖笼罩离朱萝全身。

　　萝卜顿时来了精神，更加活蹦乱跳了，欢叫着绕着两人跑了几圈，一溜烟跑掉了。

　　“谢谢你啦！”青璘对着它喊道。“这下就有了第一样宝物了。”从袖中拿出一个绣工精致的香囊，极为小心的将玉片装进去，又极为小心的收好。“谢谢你。”对无夜说道。

　　微笑。“你开心就好。”

　　青璘绽放出一个笑容。又在袖中翻了翻，拿出一页残缺发黄的羊皮纸。“椴树爷爷说这是一个老神仙给他的，上面记载了炼制紫隢镜的方法和所需宝物的位置。”青璘仔细看了看。“现在有了离朱萝的叶子，还差……”刚刚还带着喜悦的娇容一下子忧愁起来。“还差这么多啊，好像都是很难寻的宝物……”

　　“没关系，我陪你一起找。”无夜说。

　　“真的吗？”青璘惊喜道。“可是，你不是神仙吗？你不是有好多的好多的事要做吗……”

　　“无论怎样，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眼中是无尽的温柔与深邃星空般的情愫。

　　“可是……你为什么要帮我呢？”

　　“嗯……我也需要这些宝物。”无夜笑道。

　　“真的吗？”青璘高兴雀跃。“那真是太好了。”

　　看着青璘开心的笑容，无夜微笑起来。

　　“那么我们的下一站是……”青璘摊开羊皮纸。“东极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