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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9章 弦断流音百十里(9) ...

  •   “不做困兽,也绝不坐以待毙。”楼之珏想着那一日他自己对夏元彻说的话,微微低喃。

      复而抬头看着若离没有听清疑惑的模样,楼之珏微微笑了笑,伸手拍了拍若离的头。在这一刻,恐怕连若离都不知道,自己无意识觉醒了一个多么可怕的怪物。

      可楼之珏却明白,他自己绝对不能像以前那般自欺欺人过活,如果还像以前一样,他终究和今日一样,对那些欺辱束手无策,根本保不住任何东西,而他唯一珍视的也会总有一天因为他的无能而离他远去。

      而他不愿意看见这一幕,所以哪怕为了活下去,哪怕手上占满了鲜血,哪怕踩着无数人的尸骨,他也要好好的去谋划,所以不做那笼中困兽,也绝不坐以待毙。他想要的东西,想要护住的人,从这一刻开始,只有这么一个,决不能让任何人毁了去。

      如若有人来,那便遇神杀神,遇鬼杀鬼。

      在经历了池水一事,楼之珏似乎又被人忘记了,他们的生活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那一段最艰难的时候。

      他俨然在所有人眼里变成了最没用的人,不能再用来牵制楼国,是生是死对于夏皇来说没什么重要了。

      而其他几人,似乎都以为他熬不过这一关,大约是抱着看戏的态度,或者是对于蝼蚁已经丧失了侮辱的兴趣,最近也没怎么过问他们。

      但是不管楼之珏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样的存在,若离却是突然觉得这个少年突然沉寂了自身所有的骄傲自负,期盼失望,一夜之间就变得深不可测。

      她看着这一切,却无力改变,甚至都不知道这是好还是不好,但是隐隐约约她又是高兴的,高兴的觉得,起码这样的改变,让他至少拥有了保护了自己的能力。不再喜形于色,不再听人摆布,也不再身为棋子背负国家大任,也不再满心希望终究被辜负。

      记忆里前段时间那个口是心非的少年,好像就停留在那个大雪里,她再也不能与之见面,再也不能观看分毫,就连最后一丝纯真和幼稚都随之消散,再也找寻不回来。

      他以一种强硬的姿态突然开始成长,把那些年停滞的,不屑的,不愿意的谋略全部捡回来,开始谋略在心,一双手来翻云覆雨。

      而那之前的骄傲,矜贵以及纯真都埋在那冰冷的池水中,多年后提及也会变成伤人的冰刃,这个少年终究是被逼的开始为自己谋一条出路,或者更准确来说,是为他们谋一条出路。

      她有时候会想,如果她任由那个骄傲少年消失在自己的记忆里,会不会再也无人记得这个少年也曾有过少年时期该有的骄傲和活力。

      所以后来她想,或许,她来到这里,唯有陪伴和铭记。

      ……

      无人顾及的宫殿,荒草丛生。四处皆是一片破败,唯有从房门到前方不远一口井,被人妥善开出了一条小道,干干净净。

      在井边十米处,有一石桌,坐着两个男子,看起来不过及冠的年岁,此时两人正执棋对峙。

      有一男子玉冠绾发,着石青色的衣袍,面容清俊温和,目光柔和在棋盘看了看,落下手中的白子。

      而另一男子,头发只是简单用发带挽住,衣服是月白色,衣领处有些许发白,看得出来与另一个天差地别。

      他面容清雅无双,气质冷漠,抬手落子;极其简单的一个动作却让人觉得赏心悦目。举手投足淡漠恍若隔世之人,却又格外夺人眼球。

      夏元彻笑意微深,抬头道:“你这是想瓮中捉鳖呢……”

      楼之珏面无表情,目光淡淡,声音也是清浅:“落子。”

      “……”夏元彻笑了笑,执白棋在棋盘晃了几圈,也不见楼之珏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最后还是收回了手,握拳让棋子落回自己的手心,笑道:“无子可落,无路可走,这局,我输了。”

      楼之珏低垂了头,他抬眸看了一眼夏元彻,伸手从对方那边拿了一颗白子落在棋盘中,在夏元彻征愣的时候,自己与自己就那么一子一子下了起来。

      不出一会的时间,最后整个棋盘以白子大获全胜的局面,他才收回手开口道:“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困兽犹斗,这可是二皇子当年教给我的道理,怎么自个儿反而忘了?”

      夏元彻眼眸微深,闻言笑着摇了摇头:“论这下棋的心思,本殿与之珏差了何止一个境界。”

      五年的时间,那个瘦弱不堪,被夏元珂把尊严踩在脚底的少年,已经完全变了个样。若非亲眼目睹了这人的变化,只怕他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将这人与之前备受屈辱的那人联系到一块。

      哪怕是善于伪装,八面玲珑的他,也完全看不懂这个人了。

      这人以一种沉默如影子般强硬的存在,如同这局棋盘一样,一步一步,费尽心思的,慢慢的蚕食掉对自己不利的局面。心计可曰之深,深到一种不能揣摩的程度。

      如非不是这人主动把一切摆在他面前,连他恐怕也忘了他的存在,然后这人又会以怎样一种姿态吞噬掉大夏,搅动大夏的风云?

      他一细想都觉得毛骨悚然,不过还好这人有谋划,选择了他。而这一个选择,似乎也有当年他不忍心帮了他一把的缘故。

      这几年,夏元珂和夏元洹从暗地里的争斗转到明面上的不假言辞,以及各方势力乱成一团,若说没有这人的手笔,他是丝毫不信。

      楼之珏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殿下谬赞,我不过一弃子,扭转乾坤看的还是殿下。”

      夏元彻没有了打趣的心思,夏元洹与夏元珂如今斗的是水深火热,能咬断一条腿绝不会只给一刀。

      他听了楼之珏给的建议,让自己稳稳在夏元洹阵营落脚,却又始终不沾染一丝一毫争斗。让父皇交给自己做的事越来越多,得到的信任也越来越多。

      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时间一久,谁也不是傻子,都能看得出其中的门道。

      夏元彻想到今日上朝夏元洹那充满怀疑的眼神,叹了一口气:“夏元洹如今丢了兵部,心里怕是早就怀疑了我,现在只怕是回过了神,往后只怕不会善了,指不定现在他就打算第一个便要除了我。”

      “他本就是个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的性格。只是,事在人为,他可未必有时间花在你身上。”楼之珏拿起一颗黑棋在手中,冷静道:“再说,我们动了这么多手脚,他要是还不怀疑你,你才应该担心他下一刻是不是想直接要了你的命。”

      “比起暴怒,你应该担心的是当做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但你现在的地位却不是他轻易能够拿捏的住的,夏皇对你的重视越来越多,比起两方争斗的夏元洹和夏元柯,你是他最好的选择。所以,你虽然已处明面,但夏皇却会出手护着你。”

      “护着我?”夏元彻微愣,心里却是有些不大认同。

      “坐山观虎斗,你太小看那位稳坐在皇位几十年的人。”楼之珏轻声道:“反正你在他面前,什么都不隐瞒就是对的。无论是你想要那个位置的心也好,还是你想干什么,在他面前都不要隐瞒。”

      夏元彻低头,心里却隐约明白了什么,展开手心,白棋在掌心异常显目:“那下一步,你想除掉谁?”

      楼之珏勾了勾嘴角,垂眸拢袖:“不是除掉,是拉拢。”

      夏元彻目光如炬,抬眸紧紧盯着楼之珏,嘴唇因为紧张,抿出了一条直线。他发现他是真的猜不到楼之珏所有的计划,这样的想法让他心里又不由自主的咯噔一下。

      “殿下若有时间,可以去了解一下丞相府的动静,最好是能够密切关注夏元珂的一举一动。”楼之珏站起身,将手里的黑棋朝夏元彻一扔:“能不能抓住机会,就得看殿下了。”

      “我能够提示你的已经提示了,殿下若真想坐上那个位置,就必须自己学会谋略。而我也相信,殿下能够想出拉拢丞相府最好的办法。”

      夏元彻眉头微皱,又看着一切尽在掌握的楼之珏,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我总觉得好像一切都逃不开你的算计,如果有一天……”

      楼之珏只是静静的看着对方,看着对方微微抵触的样子,眼眸闪过一丝嘲讽。

      无非是担心自己也是他的一颗棋子,心里想要相信却又害怕相信,犹犹豫豫,不敢付出百分之百的相信。

      不过他本来就不奢望还有人能永远站在他这一边,与他合作不过是偿还方年的恩情罢了。

      “我有的时候都觉得,我是不是也是你的计划的一环?”夏元彻握紧了两颗棋子,自嘲道:“如果真的是这样,谁也逃不掉吧。”

      楼之珏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你若不信,我们之间的交易随时都可以停止。”

      夏元彻抬头看着身形依旧单薄的楼之珏,半响才道:“我只是有的时候,会突然觉得你真的很可怕罢了,交易还是要继续的。现在停止,我才是真的傻。”

      楼之珏的能力的确让他胆战心惊,夜不能寐,可至少现在这能力是为他所用的。若落在别人手里,他除了死别无选择。

      所以,对方能选择自己,他大概是幸运的。

      楼之珏对于夏元彻的话无动于衷:“那么,就不要怀疑我。我说过,助你得到那个位置,便会让你得偿所愿。”

      夏元彻看着楼之珏转身离开的背影,站起身大声道:“我再问一句,为何选择我?”

      楼之珏停下脚步,他抬眸,就看到穿着青衣的若离站在房门前,看到他笑了笑,抬了抬手上的茶具。

      少女明媚的笑容似乎能够驱散一切阴霾,而这个人也是唯一一如既往相信他,坚信他,陪伴他的人。

      如若不是当年夏元彻心软让人塞给若离一颗葡萄,他压根不会考虑他。夏元彻是不错,可比起另外两个,总是少了几分狠厉。

      其实说到底他感恩的不是他救了他,而是救了她,只要想到这一点,他总能为夏元彻收拾一些烂摊子,哪怕夏元彻再怎么怀疑他,他总能宽容一些。

      不过,比起其他两个,夏元彻也的的确确是最适合坐上那个位置的人。毕竟心中还有一份仁义在。

      “我早就告诉过你,我对权利皇位都没兴趣,我要的只是活下去。不为刀俎,也不为鱼肉。”

      楼之珏看着若离,心绪慢慢平和下来,她似乎总有这样的奇效,只要他看见她,只要她站在那里,就能轻而易举的让他整个人都柔和下来。

      他眼眸慢慢柔和下来,再也不复之前的冷峻,他转身离开,没有再去看夏元彻,似乎也不介意自己的软肋暴露在夏元彻面前,慢慢开口:“你若非要一个原因,因为那颗葡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9章 弦断流音百十里(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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