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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怒海银鼍】
      (八)
      沉渊满不在乎道:“我怎么知道他死没死,反正不新鲜。”
      说完还弹了弹爪尖的肉屑:“又柴、又老,味同嚼蜡,总觉得肉里掺杂了什么东西。”
      墨烬皱眉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清楚!”
      沉渊不耐烦道:“我怎么知道?若说是腐肉到也不至于,反正肉变质了,还没有船上那只小银鼍闻着香。”
      苍钧忽道:“或许跟这片海域的温度有关。不过陛下与他神识相连,应当是知道蝁噬武身上的怪状。”
      他这样说,墨烬才算是放下心来。

      沉渊看着青梵人偶,眼中露出垂涎的神色,想凑过去,又很明白这块木头没啥滋味。
      “这地方不行啊,没什么好吃的。”他叹道,“我活过无数岁月,也算是什么都尝过了,直到吃过应龙血肉,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美味……”
      他越说越是沉迷,像是想起什么美妙的回忆。
      忽然苍钧眼色一冷,手中化出银色钢鞭“啪”的一声就甩在沉渊身上。
      沉渊被抽懵了,登时就跳起来:“你干什么!”
      苍钧面上有杀意闪过,也不说话,只扬手就是第二鞭甩下来。
      沉渊回过神后又岂是任人拿捏的,手中利爪暴涨一跃而起,扑过来时张开大嘴,口中满是尖牙腥风。
      青梵人偶就在两人中间,它确实只是个木偶,毫无所觉,仍在模仿润玉平日里的行为。
      但苍钧显然是留意到了。他一脚踹出,将沉渊踢出去,一路撞倒无数摆设,总算是没有波及到这个替身人偶。
      沉渊当即就要爬起来再战,凶兽的野性此时显露无疑,他虽受制于润玉,但却从未惧怕过苍钧,正好苍钧也一直视沉渊为眼中钉,英招天生就是要降伏凶兽的,更何况沉渊还咬伤过润玉。
      墨烬本无意管他二人的争斗,只拉了青梵人偶到回廊处安置,正要检查人偶是否受到波及,忽然眼角一瞥,廊外闪过一个黑影,此时不知来者是谁,他立刻布下阵法,先护住人偶,又对苍钧道:“住手!”

      苍钧抬眼一看便知墨烬的意思,立刻撤了手中钢鞭,跃到廊外。
      那黑影约莫是个人形,苍钧出手快如闪电,立刻将这人拎了进来。
      这确实是人,又不是人。
      此物人身鱼尾,通体赤红,看起来像是鲛人,但鲛人少有这般容貌。
      因为很丑。长发纠结,赤面碧眼,不管人身还是鱼尾,都显得非常的,丰满。
      这大概是他们见过最胖的鲛人,与东海那些歌喉动听、身姿婀娜的鲛人简直天差地别。
      尤其身上红色的皮肤还有多处皮肉绽开,看起来更像是被煮过的鱼。

      但苍钧还是认了出来:“赤鱬鲛人?”
      沉渊也凑了过来,一脸嫌弃道:“都快煮熟了,赤鱬要生吃才爽口。”
      那赤鱬鲛人看起来确实不太妙,被擒在手中也不挣扎,与死鱼没多大区别。
      墨烬也看出这鲛人怕是不行了,想必是修为并不高,拼着性命才来到这充斥火灵之力的海域,他连忙渡了灵力过去,先助它稳住伤势不再恶化,又问道:“你为何来此地?”
      赤鱬鲛人缓过了一口气,却不去看墨烬,只拼命向青梵人偶处爬去,像是要抓人偶的衣摆,又有些怯畏。
      苍钧见状已经明了,这鲛人应是在远处见到踏月舟,知道天帝来了西海,又趁夜色悄悄循着龙息前来,只是荼毗咤海温度奇高,寻常活物绝无生机,鲛人不顾性命前来,应当是有什么重要之事需告知天帝。
      他与墨烬交换了眼色,将鲛人与青梵人偶隔开,斥道:“哪来的小妖?不得在陛下面前放肆!”
      鲛人忙缩回手,圆滚滚的身躯抖如筛糠。
      墨烬温言道:“你且莫怕,若真有何要事,不妨道来,陛下向来照拂水族,若真有什么难事,他定会为你们做主。”
      鲛人胆怯的看了一眼人偶,又忙低下头,小声道:“小的是坠星海的赤鱬鲛人,前几日族长见到天帝陛下的大船来了西海,就命我前来找到陛下……”
      它像是终于壮起胆子,挣扎着向人偶行了大礼:“请陛下救救我们赤鱬一族!”

      墨烬正要说话,忽听青梵人偶道:“且将你族中之事道来,若真有危难,本座定不会袖手旁观。”
      苍钧一惊,知道是润玉在海底以元灵操控青梵人偶身上的龙息,此时他们所说之事,润玉都能知晓。
      赤鱬鲛人得了回应,忙道:“回禀陛下,我们坠星海赤鱬族世代受银鼍国管辖,一直勤恳牧海,按时进贡,从不敢怠慢,但是这几千年来他们却不断劫掠我族女子,最开始是强行要求我们上贡族中适婚的女子,到了后来要求的数量越来越多,甚至不管老幼,也不论是否婚配,我族中女子也是有父母家人的,很多甚至已经生儿育女,银鼍国强行拆散族人家庭,父母失去女儿、丈夫失去妻子、幼儿失去母亲,我族几千年来深受此害,如今已到了只剩男丁,种族难以繁衍的地步,还请陛下做主!”
      这赤鱬鲛人所言每一个字都惊世骇俗,这等强抢之事在人间都不多见,在仙界更是闻所未闻,因为仙界大多寿命绵长,种族繁衍虽然重要,但却不是头等大事,若赤鱬鲛人所言属实,那么银鼍国强抢女子,又结合银鼍王广纳妃嫔的传言,就非常可怕了。
      可偏偏他们来到银鼍国并未见到多少鼍龙族人,除了银鼍王的卫兵和宫中侍从,寻常百姓几乎一个也没见到。
      青梵人偶又道:“你如何证明所言之事属实?”
      赤鱬鲛人以额触地,情绪激动:“荼毗咤海近年来已无法靠近,小人拼死前来,从未想过能活着回去,只求将我族冤屈呈禀陛下,求陛下救救族人!”
      青梵人偶道:“西海水族不在少数,银鼍国是否只抢了赤鱬族女子?”
      赤鱬道:“并非如此,西海水族中善于繁育的种族都被银鼍国强抢过女子,只是有些族群弱小,几千年来已经绝迹,也有些拼尽全族之力迁徙去了其他海域,只有我们赤鱬鲛人无法在别的海域生存,只能留在西海苟延残喘,如今幸得陛下驾临,才盼来生机,我族族长带领仅剩的族人在陛下的大船附近等候,陛下可召族长问话。”
      他所言应都是真话,赤鱬并不是强大的水族,也没有东海鲛人的美貌,自古以来都是牧海为生,虽看着体格强壮,却也只是为了适应环境,偶尔遇到凡人的渔船,若不早些逃走,甚至还有可能被凡人捕获。再看他身上绽裂的伤口,若无墨烬的灵力疗伤,只怕这会儿早已死了。
      鲛人正等着天帝发话,谁知这会儿青梵人偶却没了声音,墨烬和苍钧知晓定是在海底遇到什么,润玉才无暇分心来处理这里的事。
      墨烬对鲛人道:“此事陛下自有决断,我赠你些灵力护体,你且先返回族中候命吧。”
      说着手中运气灵力,给鲛人加持了一层护体法阵,忽听门外有脚步声传来。
      苍钧只一听便知是训练有素的侍卫队,且声音沉重必定是手持武器,他立刻施法将方才与沉渊打斗时弄坏的摆设恢复原状。另一边墨烬也收了灵力,转而将赤鱬鲛人拉去岸边,以眼神示意他速速离开。
      那鲛人也是警醒,忙跃入海中游了出去。
      只这片刻功夫,门外的脚步声已到了门口。

      门外有人道:“银鼍国蝁宿武求见陛下!”
      墨烬看了一眼已经游走的赤鱬鲛人,对门外道:“天色已晚,不知二王子有何事定要在此时求见?”
      蝁宿武道:“方才天牢中逃走了一名重犯,唯恐此犯慌不择路,惊扰到陛下,恳请让我等入内排查,以免冲撞圣颜。”
      苍钧冷冷道:“有本将在此,尔等无需担心。”
      蝁宿武道:“陛下的安危是我银鼍国的重任,绝不能有分毫隐患,若还需御殿将军出手,那就是小仙的失职了。”
      银鼍国为何此时前来已经无需赘言,为了赤鱬鲛人已是其次,只怕真正的目的还是来探查虚实。
      墨烬看了看青梵人偶,此时人偶上的元灵毫无反应,显然是跟润玉断了联系,想必此时海底也遇到什么事情,不得不切断对人偶的操控。
      苍钧对他摇了摇头,示意最好不要让蝁宿武看到青梵人偶。
      可越是不让他们进来,只会越增加怀疑。
      墨烬手一挥,拉来一面屏风挡住人偶,透过夜间的光线,能隐约看出是润玉,身上的龙息也与真身上的别无二致。

      苍钧去打开了门。
      蝁宿武带着几个轻甲卫兵入内,显然目标不是赤鱬鲛人。
      卫兵四散去探查行宫边缘,蝁宿武却是直冲着青梵人偶而去。
      墨烬将他拦在屏风外道:“二王子且止步,陛下有些公务要批阅,莫要入内打扰,就在此处见礼吧。”
      透过屏风,果然见那青梵人偶端坐书案后,正执笔而书。虽看不清容貌,但身形气息确实是润玉无误。
      蝁宿武行了礼道:“深夜叨扰陛下,实为小仙之过,只是有要犯走脱,不得不来巡查一番,还望陛下降罪。”
      书案后的人偶闻言停下手中的笔道:“若无事,就先退下吧。”
      声音也确实是润玉的声音,蝁宿武还想再往旁边探看,却被墨烬挡了个严实。
      墨烬笑道:“二王子莫非还有其他的事?”
      蝁宿武也笑道:“无事,无事。只是想就近侍奉陛下。”
      墨烬道:“陛下处理公务时从来不需要人就近侍奉,我劝二王子还是不要打扰,以免陛下不悦。”
      话说到这份上,再不依不饶就只剩下撕破脸一途。
      但现在显然还不是时候。
      蝁宿武只得领人退了下去。

      等一行人离开天帝行宫,只见银鼍王已在暗处等待。
      银鼍王道:“如何?”
      蝁宿武道:“陛下那边并无异常,但红砂礁附近确实有赤鱬鲛人的痕迹。”
      银鼍王慢慢的踱着步:“要么是赤鱬鲛人来了还未见到天帝,要么就是见到天帝已经走了。”
      蝁宿武道:“若是已经见过,那岂不是……?”
      银鼍王沉吟道:“从天帝亲临西海,我已有不好的预感,如今赤鱬族既然找上门来,有没有见过天帝也没什么区别了。”
      蝁宿武一惊:“父王,莫非……”
      银鼍王点点头:“你速去点兵,加强戒备,再安排噬武率铁犀军封锁钵特摩岛,开启赤炎困龙阵,务必切断他们与踏月舟的联系。”
      夜色下,银鼍王的神色明灭不定,只有一闪而过的狠毒,显得狰狞又疯狂。
      “他既然来了,就不必再回去。”
      银鼍王慢慢道:“这无知小儿的天帝之位本就来得名不正言不顺,正好趁他此时根基不稳一举将其推翻,先帝尚有血脉留存人间,到时我们再拥立新主便是!”
      蝁宿武忙领命而去,脸上是跟他父亲一样的疯狂和狰狞。
      仿佛以西海一族势力颠覆帝位、拥立新帝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一般。

      行宫里青梵人偶还在伏案书写,纸上画着零零碎碎的墨迹。
      由外力操控,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
      墨烬拿走人偶手上的笔,将它安置回原位,神色却有些凝重。他道:“蝁宿武此来既是打探虚实,也是为了赤鱬鲛人而来。”
      苍钧道:“陛下这一关是瞒过了,赤鱬虽走远,却未必能掩盖身上的气息。”
      他们一人为上神,一人为正仙,都是修为高深之人,要保全赤鱬并不难,只是若分出太多灵力在赤鱬身上,青梵人偶这边难免顾此失彼,对他们而言,自然一切以天帝为重。
      墨烬道:“若单为赤鱬而来倒也罢了,我只担心他们根本不在乎赤鱬有没有向陛下述说冤情。”
      苍钧一惊:“你是说……!”
      墨烬点点头,神色有些凝重道:“若他们真有歹意,我们现在就必须返回踏月舟。可是陛下入海尚未回归,若迟了,我担心银鼍王会封锁全岛。我们虽修为尚可,但此地毕竟是西海,银鼍族在此世代经营,难保有些不好应付的手段。”
      苍钧闻言脸上闪过一丝狠色:“无妨,我自会护陛下安全返回踏月舟。”

      夜色渐深,润玉仍未从海底回来。墨烬二人也只得耐心等待,苍钧本是要先回踏月舟部署一番,但又怕错过润玉返回的时间,若银鼍王当真起了歹意,他身为御殿将军,总不能指望花神来护驾。
      正在越渐焦虑之际,忽闻岸边濯浪之声响起,又戛然而止,苍钧正要出去探查,只见眼前白光一闪,一人挟带深海水气到了室内。
      这气息太过熟悉,正是润玉。
      他本是注重仪容之人,此时却鬓发散乱,身上白雾蒸腾,水汽氤氲而起,还未及站定就一个踉跄。苍钧吃了一惊,连忙将他扶住。此时他身上半片衣襟染血,脸色惨白,显然是受伤颇重。
      墨烬也是大吃一惊,连忙以灵力护住润玉,温和的花木新生之力仔细探查全身经脉。
      几息之后,润玉才渐渐平缓了呼吸。
      墨烬又以太始生元之力助其疗伤,然而运行一周天后竟如泥牛入海,半分踪影也不见。
      “无需白费力气。”润玉道,“此乃旧伤,外力不能使之愈合。本座需调息半刻,且由它去吧。”
      此时墨烬定睛一看,果然染红的那半片衣襟是左胸旧伤之处。
      他暗自咬牙,这些年为治愈这处旧伤,也培植了不少灵植药草,但对于这种赤霄剑和琉璃净火造成的创口却均不见成效。
      这旧伤的来历墨烬与苍钧都知晓,也都无能为力。
      此时苍钧担心的却是方才二王子前来巡查之事,他道:“陛下,银鼍王恐已知晓赤鱬鲛人之事,无论他们有何打算,都请陛下先返回踏月舟上,以防万一!”

      他话声刚落,远处又响起阵阵脚步声,这声音错落有序,必是披铠执械的甲兵。
      谁都没想到银鼍王竟来得这么快!
      此时润玉也缓缓睁开眼睛,与此前不同的是,他眼中已少有先前的冷淡自持,日间宴会上还多少有几分乐得观赏银鼍龙族的兴致,此时眼中只剩下冰冷的杀意。
      和少见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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