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恋雪》涂七七

7、第六章 无名之祸

　　她在想他的名字取得还真是好，因为他外表就十分符合这句诗的意境，唯一遗憾的是他这脾气就如同潮水般肆意妄为，偏离了名字本来的韵味。
　　苏香雪虽然十岁就进了向月楼做舞姬，但凭着对诗文的喜爱，再加上自幼娘亲的细心培养，心里虽谈不上学识过人，但对于诗文还是略知一二。
　　“你的名字真好听”她笑笑说，“可是......”
　　可是她无法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就如此亲密。
　　见她眸中一闪而过的顾虑，楚潮生开口，声音听起来有些失落：“如果你介意的话，也可以叫我楚大哥，反正我也比你大。”
　　“谢谢你。”她道。
　　“不用。”他面露笑容，幽幽叹了气，散去脸上残存的尴尬。
　　这声叹气虽然低微，苏香雪却是注意到了，也不多说。
　　她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何对她这么好，明明她才第一次见到他。
　　难不成是一见钟情，但她自认为这种情况很渺小。
　　但也不能否认，比如她和小白。想到他，她的心里甜蜜又苦涩。
　　“楚大哥。”她唤了他一声，那人魂好似被人刚放了回来。
　　“怎么了？”
　　“没事，”苏香雪轻轻摇了摇头，又道：“你可以叫我阿雪。”
　　她见他怔愣了很久，半晌耳边传来他有些激动和欣喜的声音。
　　“真的吗？”苏香雪看着他焕发生机的面容浅笑。
　　于是他很郑重地叫了她一声。
　　“阿雪。”
　　“嗯。”她轻轻点头。
　　过了会，苏香雪终于想起她本来要问的话。
　　“楚大哥，你还没说阿雪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呢？”
　　楚潮生也不迟疑，面色一沉，陷入了回忆当中。
　　“那天午后不久，天色突然转变，下起了倾盆大雨。偏逢我正好出门”他说话的时候，眉毛不自觉轻皱，他不喜欢下雨天，到处湿哒哒的感觉，可还是出门了。
　　下雨？
　　苏香雪皱眉，她一点印象都没有。这样的话，她想她一定是淋雨着凉了，而楚大哥恰好路过顾府，便把她救了。
　　果不其然。
　　楚潮生接下来说道：“在回府的路上，便看到一女子倒在顾府门前一动不动”
　　说完，他看了她一眼。
　　苏香雪心想，那人就是她，颇为感激地看向楚潮生，却忽略了他眼里的异样的神色。
　　或许，她也注意到了，只当他是心疼她罢了。
　　“我本想下车去看”楚潮生眼神幽暗，继续道:“却见雨中有另一群人出来，他们一身黑衣斗笠打扮，鬼鬼祟祟，一看就不是好人作派。”
　　说到这时，楚潮生不免有些生气，可苏香雪却顾不了那么多，听楚潮生说来，她现在脑子里一团乱，越发觉得整件事情并不是她原先想的那样简单，不禁有些害怕。
　　楚潮生仍在继续说着：“谁知他们走到顾府门前，将你套进麻袋里，扛起来。”
　　楚潮生突然的停顿让苏香雪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
　　麻袋？
　　苏香雪第一反应是有人想杀她，心里一阵惊恐。
　　但那人是谁？可怕的是她并不知道。
　　宋之痕？不，不会，他要杀她的话，早就下手了。顾安？顾安这个人虽厌恶她的身份，但也不至于她杀死她。
　　除了他们之外，苏香雪再也想不出还有谁，心里的害怕不断加剧，她不自觉地握紧了锦被。
　　或许，并没有人想杀她，只是想把她扔走罢了。
　　可是听楚潮生说他们穿着黑衣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把她扔走也不至于这么见不得人。
　　除非那些人想要杀了她，不为人知。
　　苏香雪被自己的胡思乱想吓得一身细汗，惊恐地望向楚潮生，楚潮生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抚道：“阿雪，别害怕。”
　　“楚大哥......”她呜咽了声，扑到了楚潮生怀里。
　　“阿雪，好害怕.......”她是真的害怕。
　　她的世界一直都很单纯，可是却不知不觉复杂了起来，她想反抗，回到过去，可她隐隐觉得一切才刚刚开始。
　　“阿雪，没事了。”楚潮生看着苏香雪的乖顺既惊又喜，他也不想让她继续听下去，便道：“那阿雪还要继续听么？”
　　“要.......”迟疑了下，他听到她浓重鼻音抽泣道。
　　他知道她害怕的哭了。本以为她会不想再听下去，没想到她那么害怕仍要听下去，有些哭笑不得，主要还是心疼她多一些。
　　“好，那你不要哭了好么？”她的身子还没好，再伤着真是得不偿失。他幽幽叹了口气，听到她蚊子似的“嗯”了声。
　　“那时我上前拦住了他们，说‘光天化日之下，你们鬼鬼祟祟这是要做什么？’，为首的蒙面男子身形颇为瘦削，但力气却不小，他一掌向我袭来”
　　看着苏香雪惊讶瞪大眼睛，他浅笑，耳边响起她哭泣过后分外软糯的声音，“那你受伤了么？”
　　楚潮生摇了摇头，道：“我身子虽然不是练武之身，但有内功护体，所以一般人轻易不得伤到我。”
　　楚潮生低头思忖，道：“而这个蒙面男子显然不是一般人。”
　　“那后来了呢？你是怎么把我救回来的？”苏香雪也不知怎地由一开始的害怕渐渐地勇敢了起来。许是楚潮生说的这样慢，让她难受的心情得以慢慢疏解。
　　“别急，我正要说呢。”楚潮生深看她一眼，沉重的脸上放松了起来，一双眼睛噙着笑意看着她，苏香雪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楚大哥，我脸上有东西么？”
　　说着，她胡乱揉搓了会脸，白皙的脸上顿时红了起来，粉粉的，如同初放在雪里的梅花。
　　“阿雪，我现在有点怀疑你刚才是不是故意扑到我的怀里哭了。”她听到他好听的声音调侃她道。
　　“那是意外。”
　　“那也是美丽的意外。”楚潮生明丽的眸子望着她，像是落霞里最后的余晖，有着让人莫名伤感的美丽。
　　没想到他那么能说会道，苏香雪一时噎住。
　　“你还没说你最后怎么救的我？”俩人的氛围有些尴尬，苏香雪试图转移话题道。
　　“阿雪，你就这么好奇？”他不答反问。
　　她微怔，异样的感觉渐渐涌上心间。她只觉得他一口一个“阿雪”这样叫她是那样的熟稔。
　　“如果我跟你说，我最后跟那蒙面男说‘她是我找了很久的人，希望你们能高抬贵手放她一马。’只要你们放了她，你们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望着窗外开的极为茂盛的杏花，缓缓道来，面上浮现笑容浅浅，周身却仿佛被一股悲伤浸润。
　　他走不出，别人也进不来。
　　苏香雪收回目光，也觉得很不自然，低下头，却听得耳边轻响。
　　“阿雪，你信吗？”
　　面对陌生男子突如其来看似表露心迹的言语，苏香雪有些无所适从。
　　“楚大哥你就别开玩笑了，你到底与不与阿雪说？”苏香雪佯装轻松说道。
　　见他极为认真地看着她，眸色一沉，苏香雪躺下不再理他。
　　“我累了。”
　　“喂，阿雪，你怎么那么没有毅力？”楚潮生忍不住抱怨道。
　　“我只是想逗你玩的”，本来想逗逗她顺便看看她的反应，没想到她那么较真。
　　“我说，我说！阿雪你快起来！还听不听故事了，下面我说了你可别又哭鼻子了都。”
　　“嗯。”苏香雪被拉起来，点了点头。
　　“后面也没什么事了，幸亏你楚大哥我聪明过人，提前派人去报了官，再去与他们周旋拖延点时间好争取最后官兵来了，吓跑他们。”
　　“楚大哥！”苏香雪忽地坐起来看向他，她的眼圈又红了，不断抽泣着，泪水也不断涌起流下，就这么盯着他。
　　他在想，她是水做的么，怎么动不动就哭，不是说好了不许哭了吗，还哭得这般惹他怜惜。
　　以为她还在害怕，他刚想开口劝她，却听她说道：“楚大哥，我想回顾府。”
　　她的话一字一字地打在他的心尖上，
　　他身子一僵，看着她倔强的眼睛里透出的坚定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以为他说了那么多，也看到了她的害怕，她会选择留在自己身边，哪也不去，哪怕就那么一段时间也好。可是他看着她的眼神是那么的哀痛，也带着些卑微的祈求，他竟觉得难过起来。
　　呵，卑微，此刻他十分厌恶这个字眼，他想拒绝，可对方是她，却难以开口。他心里浅笑，如蚁食心的伤痛从胸口处蔓延开来。
　　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这个字眼就出现在了他的潜意识当中，或许从他第一次见到她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
　　他知道她在求自己，可他好不容易才出现在她的身边，可以叫她“阿雪”，这个他午夜梦回都难以入眠的怅惘。你说，她怎么可以那么残忍又让他离开她，怎么可以......
　　看着她的目光，多么认真，竟不是为了她。
　　呵，原来一个人不喜欢你，无论你做什么、说什么，她都可以不看、不听，一心只想着那个人，只看着那个人。
　　他楚潮生，这辈子从来没有那么狼狈过。
　　“楚大哥......”
　　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丝嘲弄，苏香雪心里竟生起些不忍。
　　她看得出他是真的喜欢她，她有些愧疚，可这份突如其来的喜欢甚至是爱让她莫名得害怕和不安。
　　耳边是她担心的声音，楚潮生在想，原来她也会在意，轻笑，别让自己别又陷进去。
　　“阿雪。”他许久开口说道，声音竟有些酸涩。
　　“楚大哥！”她以为他要拒绝她，一阵害怕。可是她已经走投无路，要不是遇见他，她或许便不在这了，也不能再见小白了。
　　她不想伤害他，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她想见到小白，很想很想。即使知道那是很危险的事。
　　“楚大哥，阿雪求你了。”苏香雪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哀求道：“我真的必须回去。”
　　“行，可以。”
　　“你可以去见他，但是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苏香雪红肿着眼睛看着他，只见他眼尾轻笑。
　　“别紧张，我只是想你养好身子再去。”
　　“可是......”可是她很担心小白。
　　“好了，你先休息吧，顾府那边我会替你打听下消息。”楚潮生自顾自地将她塞回被窝，又道:“你放心，他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好”看着楚潮生认真的丽眼，苏香雪点了点头。
　　她现在这个样子也不适合去找他。
　　“那好，我过几天再过来看你。不过你可要好好养好身子，不然我可真会砸了那老头的店！”
　　说完，楚潮生笑着离开。
　　“楚大哥！”楚潮生脚步一顿，回头看向苏香雪。
　　“谢谢！”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他微微一笑，又回到了那个翩翩君子模样。
　　忽然门“嘎吱”一声关上了，苏香雪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楚潮生刚一出来，一小厮模样的人立即喊了他一声。
　　“爷。”
　　“嗯。”他点了点头，一双桃花眼竟多了几分落寞。
　　小厮犹豫了会，便立即上前伏在他耳边低语。
　　楚潮生边听，面上越发沉重了起来，他没想到这天来得这么快，有些恼怒，可却又无从想起，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他抿了抿嘴，待小厮说完，这才急匆匆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