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事端 ...
-
随着鼓声,墨芷将最后一个球送入毬门,才慢条斯理地骑着马往回走,路过金吾卫面前时,停下来乜了吴自良一眼,不屑的嗤笑从唇间溢出,瞧得他脸上的铁青之色更甚后,才心满意足地返回东场休息区。
经此一役,羽林军那帮浑人再无轻视之意,相反一个个都是眼神火热地看着墨芷,直看得她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多亏了郡主,我们才能逆转局势。”开口的是江俊,他是江副使的亲弟弟,为人豪爽不拘小节,又是个讲义气的主儿,因此在羽林军中颇有威信。
“怎么,现在不觉着我拖后腿了?”墨芷翻身下了马,才睨着他似笑非笑地回了一句,言语中也没多加责怪。
“哪能啊,先前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还请郡主海涵。”江俊挠了挠头,讪笑着道。
不止是他,就连对面的金吾卫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郡主,居然这么强悍,不仅骑术精湛,在他们凶狠的进攻下还能做到闲庭信步般自如,简直对他们产生了心理上的暴击。
“中郎,难道我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羽林那帮废物,再拿走今年的球魁吗?”才踏入帐中,杨修就一把扯下头上的青巾,忿忿地冲吴自良嚷道。
吴自良阴沉着个脸,右手狠狠地拍在桌上,横了杨修一眼,厉声道:“闭嘴,你以为我想把今年的球魁拱手让人吗?若不是半路杀出来的那个女子,现在羽林早就灰头土脸地滚回去了。”
“早知道就多备一份九息散了。”一个贼眉鼠眼的男子在旁边咕哝了一句。
“羽林那帮废物也忒不要脸了,找外人上场就算了,还找了个女子,也不怕被人笑话是软蛋。”熊虎憋了一肚子的火,他仗着自己人高马大,打马球向来喜欢横冲直撞,结果今天碰到墨芷不仅没挡住人家,还被耍得溜溜转,连片衣角都没沾到。
熊虎不提还好,一提这茬吴自良怒火更盛,一巴掌呼到他头上:“你还有脸说?是,羽林让个女子上场是丢脸,但输给一个女子,我们比羽林更丢脸。”
“中郎,难不成就这么算了?”杨修不甘心地握紧了拳头,看向吴自良问道。
吴自良没说话,垂手抚向还在颤抖阵痛的右腿膝盖,眼中阴狠之色闪过,敢对他动手,无论这个女子是什么来路,他都不会轻易放过她,“听着,待会等主事宣布结果时,你们就……”
**
墨芷与江俊等人打趣几句,就先回了观台。她不是羽林军的人,看在沈垣舒的份上才临时上场救急,帮他们赢了比赛就算功德圆满了,至于后续如何她就没兴趣理会了。
“阿芷怎么样?有没有受伤?”看着墨芷下了场往回走,一直在观台上提心吊胆的沈梓言马上就迫不及待地跑了下来,拉着她左看细瞧,恨不得把她剥光了从里到外看个透。确定她没伤着碰着,才舒了一口气放开她,跟着她一起走回了观台。
苏赫祺老神在在地坐在桌前,不紧不慢地摇着山水折扇,薄唇抿着笑,道:“原以为我的马球可以算作不错了,看了半场下来,只庆幸自己没上去丢脸。”
墨芷接过观月递来的清水,漱了漱口,才回道:“我打惯了南疆的路子,对面不熟悉我的球路,所以才会被我抓住机会,真让我打完整场,孰胜孰败还不一定。”男女到底还是有差别,别的不说体力已输了一筹,她打了半场虽然还有余力,但再来半场她不一定还能游刃有余。
“垣舒哥哥呢?”她环视了一圈,未见沈垣舒的踪影,不由开口问道。
听得墨芷的问话,沈梓言俏丽的脸上染了霾色,恨恨道:“哥哥坐了不一会儿,竟然直接晕了过去,苏赫祺叫人先送他回府了。刚刚洛北回来禀报说性命无虞,只是药性刚烈霸道,把哥哥痛晕过去了,由大夫施了针暂无大碍了。”
墨芷闻言脸色也沉了下来,能把沈垣舒那样的人痛晕过去,不用想都知道这药有多狠毒,开口也带了戾气:“早知如此,就该把他另一条腿也废了。”
沈梓言一愣,她在观台上隔得远看不仔细,听墨芷这么一说也猜出了七八分,怒道:“吴自良对你也下手了?”
“他倒是想,”墨芷冷哼一声,“喜欢走些歪门邪道,我便废了他的一条腿,让他知道有些路是走不得的。”
苏赫祺皱着眉摇了摇头,抬眼看到两人都一副嫌弃地看着他,便知她们误会了,复低声开口道:“我看他尚能骑在马上,就知道你下手还不够,只要回去养养,他的腿还有得救。既然要做就该再狠点,别给他第二次动心思的机会。”墨芷毕竟只有十四五岁,手上力道还是不足,换成任何一个成年男子,那一下就能直接废了吴自良。
两人听了苏赫祺解释的话,嫌弃的神色倒是没了,换成了一脸诡异地盯着他,盯得他有些发毛了,往后退了两步道:“你们俩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沈梓言眼疾手快地勾住他的肩膀,向来嫌恶的神色难得消失不见,眉眼之间流动着笑意,道:“以往看你不爽,纯以为你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上道的一面,从前是我以貌取人了,给你赔个不是,以后不会了。”
吴自良虽然冲沈垣舒下了黑手,但他好歹是金吾卫的中郎将,苏赫祺跟沈家非亲非故,犯不着为他出头。眼下他没想着撇清,反而想着怎么把人往死里整,替沈垣舒出气,自然让沈梓言一改态度,对他另眼相看。
苏赫祺对沈梓言突然的好脸色相当不习惯,瞄得身旁少女清爽的笑颜,更是有些不自在涌上心头,肩膀动了动,到底没使劲挣脱开来,只好轻咳一声来遮掩自己的异样:“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把情绪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只差没在脸上贴上‘我要找茬’这四个字了。”
沈梓言俏眉一竖,下意识又要跟他顶嘴,转念一想他说得也没错,士气顿时消下大半,闷闷地开口道:“那你说怎么办,现在比赛已经结束了,总不能在这么多双眼睛底下把他另一条腿也打断吧。出了这个门,再想碰到他可就难了。”
金吾卫的中郎将平日不是司勤就是呆在官署处理公务,出行也至少有两个金吾卫随侍,就算想套麻袋打黑棍也不是件容易事。
“虽然毬杖是木质的,又有护具挡着,没完全废了他,但也足够了。”苏赫祺悠哉地摇着扇子,唇畔含笑,却没什么温度。
墨芷心中一动,明了了他的意思:“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苏赫祺笑着点了点头,手中扇子打了个旋儿合于掌上,轻声道:“即便不致死,也要让他吃上一番苦头,才对得起沈中郎。”
沈梓言听得云里雾里,思索片刻才抓住苏赫祺话里的精髓,兴奋地拍了下他的肩膀,道:“你要给他下药?”
“懂不懂什么叫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苏赫祺扶额看了她一眼,这丫头心眼太实了,就不能把话搁心里别说出来吗。
“梓言,我们跟他无冤无仇,所以无论他出了什么事,也跟我们没关系。”墨芷弯了弯樱唇,低声跟沈梓言解释道。
她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沈梓言也转过弯来,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道:“对对对,那个吴自良跟我们没半点关系。”琼鼻皱了皱,又嫌弃地补了一句,“他也不配跟哥哥并为中郎将。”
这句话墨芷颇为赞同,想要赢就正大光明地来,哪怕输了也是输得磊落,偏偏有些人就喜欢玩些儿见不得人的手段,自作聪明,最后害人害己。
三人兴致勃勃商量怎么悄无声息下黑手的同时,毬场那儿可是吵翻了天。
“张主事,羽林是胜了没错,但他们换个女子上场,这于礼不合,如果开了先河,往后那些千金贵女们心血来潮了,都想上来玩一手怎么办?”杨修站在毬场边的主事桌前,硬着头皮说道,队里其他人虽然站在他身后,却都把视线移向其他地方,心虚地不敢看羽林讥讽的眼神。
“哟,女子怎么了,杨大司阶该不会忘了,刚刚你们在这个女子手下输得有多惨了吧?”江俊抱着手站在他旁边,开口直戳金吾卫的痛脚,一点情面都不留。
“我……我们那是怕伤着了她,手下留情……”
江俊听得不耐烦,直接掀了杨修勉强盖上的遮羞布:“得了吧,输了就是输了,是男人就痛快认了,找些乌七八糟的借口,还怜香惜玉?我呸!”
其他羽林军跟着起哄发出嘘声,连负责记录赛况的录事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听得周围的哄笑声,杨修脸上青红交替好不狼狈,正欲开口再辩解几句时,吴自良冷冷的声音传来:“如果是沈中郎带队胜了我们,我自然不会多言,区区一个球魁,金吾输得起,但不能让你们起了这个头坏了规矩。男人之间的事,妇孺都能来掺一脚,以后你们羽林的中郎将,是不是都要让给女人来当?”
“你!”江俊梗着脖子想反驳,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吴自良走到桌前,环视了一圈,继续缓缓地说道:“我们技不如人,败了就败了,但球魁若给了羽林,就等于默许了牝鸡司晨,凡是有血性的男儿都不会答应。哪怕你们将此事报到圣人那里,我也不会更改半句说辞。”
一席话说得掷地有声,竟没人开口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