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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初芒 ...

  •   “不成不成,金吾卫一帮粗人,到时候伤了你怎么办,还是让苏赫祺上,他皮糙肉厚,受伤了也没关系。实在不行,我上也是可以的。”听了墨芷的话,沈梓言第一个跳出来反对,她可是答应了墨伯父要好好照顾阿芷的,阿芷若是受伤了,她得愧疚死。

      苏赫祺却不乐意了,一双桃花眼沉了下来,瞪着沈梓言道:“我可是在帮你哥哥,你懂不懂什么叫知恩图报?”

      沈垣舒是清楚妹妹同苏赫祺不对盘的,看着他们俩又要吵起来,不禁揉了揉太阳穴,沉声道:“好了,言言你的球技跟女儿家玩玩还行,对上金吾卫,胜算不足一成。三郎君的心意我领了,但言言说得有理,场上的人不知道轻重,万一伤了你,我没法向国公爷交代。”顿了顿,才继续道,“既然阿芷说要自己上,那便由她替我上场吧。”

      听他如此说,苏赫祺心中便有数了,怕他受伤不好交代,却不怕墨芷受伤,不过一个内外之分罢了。当下他也不再多说,刻意的示好反而落了下乘,不如顺其自然。

      墨芷倒是眸子微亮,她原以为还要费一番口舌才能说服沈垣舒,没想到他不仅不问她马球技术如何,也不因她是女儿身而产生质疑,直接干脆地就同意了她的提议。

      休息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沈垣舒耐下身上不适,强打精神跟墨芷简述了队内情况,又着重补了几句:“阿芷,场上其它人无需担心,唯一值得注意的就是金吾的队首,吴自良。今日之前我没与他同场打过,只从别人嘴里听说过这个人球风狠辣,有时下手甚至不是冲着球而是冲着人。刚跟他打了半场,下手干脆利落,为了进球什么阴招都用得出来,你要小心一点。”

      墨芷点点头,纵使她自信不差于人,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小觑对手只会让自己提早踏入落败的结局:“垣舒哥哥你放心吧,我会谨慎应对的,你快去找大夫看看吧,不然我和梓言都不会安心的。”

      “无妨,我只要不上场应该就没什么大碍,他们还没那个胆子要我的命。由你上场实属无奈之举,若我还不在场边看着,父亲怕是要气得把我赶出家门了。”沈垣舒虽然同意墨芷上场,但在这个问题上,却是一点回旋余地都没有,说完就起身向其他羽林军走去,通知他们换人的事情。

      墨芷张了张口,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一盏茶的功夫,中场休息就结束了,双方重新整装上场。

      吴自良今天心情非常好,这是他当上中郎将以来同羽林打的第一场马球赛,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一早就送了份大礼去羽林军。看着今天上场的都不是往年的面孔,心中喜意不必言说。

      至于同为中郎将的沈垣舒,他更是亲自关怀,借羽林中郎将的名头立威,以后在南衙十六卫里,就再没人敢小瞧自己了。

      话说回来,中了药还能撑上这么久,算他沈垣舒有几分能耐。但也就到这儿了,这药名九息散,顾名思义只要九个呼吸间就会发作,虽然不会要人命,但却能刺激人身上所有的痛穴,由腹部开始蔓延到全身,越到后面越厉害,任他是大罗金仙,也撑不过下半场。

      少了主心骨儿,剩下一群烂鱼臭虾,拿什么跟他争。今年的球魁,非金吾卫莫属了。

      吴自良春风满面地立在队前,看着羽林的人一个个蔫头巴尾的坐在马上,心中说不出的痛快。他抚了一把身下骏马的鬃毛,不咸不淡地冲着场外说道:“张主事,下半场该开始了吧。”

      张主事刚接到沈垣舒的信儿说要换人,眼下正犯着难,换人不是什么大事,但换个女子可就是大事了,偏偏赛例里还真没哪条写着不让女子上场,让他连个拒绝的由头都没有。听到吴自良的催促,只好叹了口气,朝站在帐外的沈垣舒微微点头,示意他可以换人了。

      沈垣舒朝他拱了拱手以表谢意,而后绕到帐后拴马的棚里,一边解马缰,一边朝墨芷道:“追羽虽比不得赤兔的卢,但也是万里挑一的好马,极通人性,你只管放心骑便是了。”

      墨芷微微颔首,牵过他手中通体乌黑如缎的追羽,一个利落翻身就上了马。

      “阿芷,你可要当心对面的阴招,如果不幸中招,千万别逞强,一场球赛而已,输了就输了,一切以你安全为重。”沈梓言不放心她,又絮絮叨叨地叮嘱了几句。她本不服哥哥的决定,想让他把墨芷换下来,哪怕由她上场,却被哥哥一句轻飘飘的话给堵了回来:“父亲是怎样信任墨伯父的,我们就该怎样信任阿芷。”

      墨芷稳坐于马上,柔顺的青丝被她随意挽了个结,如白瓷般细腻的脸上带着浅笑,给了沈梓言一个安心的眼神,方才纵马上场。

      吴自良等了好一会,却并不着急,反而还有些悠闲。今天羽林的落败已成定局,无论再怎么拖延,也不过是垂死挣扎,无谓与他们计较这片刻光景。

      正当他自得意满之时,对面的羽林忽然分出一道路,一人策马行至队前,勒缰而停,朗声道:“抱歉,让金吾卫久等了。”

      双方隔得远,因此吴自良只看到几个身影进了羽林军的帐,勉强分清是两女一男,他料想左不过由后来的男子顶替沈垣舒上场,瞧那身子板也不是什么厉害人物,便没放在心上。

      眼下听着声音不对,定睛望过去,才发现来的人居然不是沈垣舒,也不是后来的男子,而是一个女子,不禁暗自发笑,眼瞧要输了所以自暴自弃是吗,讥讽地回了句:“不碍事,只是我没想到堂堂羽林军,竟然会让一个女子上场。”

      墨芷笑容依旧,不作回应。

      张主事见此虽有些无奈,但还是敲响了下半场的开鼓声。

      “果然是小地方来的穷骨头,以为金吾卫是山沟里那些刁民吗,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待会有得她哭了。”孔若萱对马球兴趣不大,如果不是楚瑾仁想看,她才不会来这种地方。看到墨芷突然上场,也没深究原因,只当她没见过世面,又一时手痒,才换了沈垣舒的位子。

      楚瑾仁惬意地靠在软枕上,狭长的双眸微眯,日光投在他的侧脸上,仿佛为他镀了一层神辉,衬得他原就俊美的脸愈加惑人,慵懒地道:“我看未必。”

      孔若萱今天在墨芷手上吃了瘪,又记恨着别的事,眼中见不得她好,听到自家表哥这么说,更是不服气,正想反驳之时,只听得楚瑾仁一声轻笑:“果然。”

      孔若萱一怔,顺着楚瑾仁的视线望过去,就看到墨芷在场上大展神威。

      羽林的球风一向以求稳为主,防守是他们的强项。可惜今日上场的人是被临时抽调,再加上沈垣舒被下了阴手,不在状态,往日一丝不漏的防守破绽百出。

      中场的时候几个羽林军的人合计找沈垣舒商量商量下半场对策,却被通知换了个女子上场,他们心里是老大不乐意,身为羽林军的精锐,哪怕是替补,也耻于与一个女子同场,可中郎将的话又不能不听,只得捏着鼻子应了下来。

      带着个女子上场本来就够窝火了,谁料这个小娘子还撂下一句:“你们只管做好自己的防守,由我来进攻就够了。”

      他们自然是嗤之以鼻的,同时也在心中哀叹羽林军的一世英名要毁在今日了。

      吴自良也是如此想的。

      然而,墨芷很快用行动告诉了他们,什么叫打脸。

      马球中坠马或者毬杖脱手都算作出局,因此一般上场之人都会将自己固定在马鞍上,以免碰撞时不小心坠马出局。

      墨芷却反其道而行,侧翻、倒勾、压身每个动作都看得人心惊肉跳,生怕她下一秒就坠了马,偏偏她似乎在马上扎了根,无论怎么摇摆,最后都能安然地端坐回马,顺带躲过金吾卫的每次进攻。

      她宛若一条灵动的蛟龙,驰骋在毬场间,手中的毬杖更是如臂使指般挥舞顺畅,在金吾卫的重重封锁下来去自如,没有一个人能拦得住她进攻的步伐,每一次漂亮得进球都惹得观台上一阵欢呼,连原先心有不屑的羽林军也忍不住热血澎湃起来。

      眼看着羽林的进球数越逼越近,吴自良赶忙收起先前的轻视之心,可惜为时已晚,墨芷剑走偏锋的球技加之一往而前的气势,已经打散金吾卫上半场凝聚的斗志,令得他们升起浓浓的颓唐感——连个女子都比不过。

      看着此消彼长的气势,吴自良有些急了,再这么下去,落败的就会是他们金吾卫了。他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么一个大好的立威机会,苦心设了那么久的局,绝不能被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女子给毁了。眼中当即划过狠辣,丢给手下人一个眼色,一甩马缰就冲着墨芷而去。

      吴自良的时机抓得很好,正是墨芷带球进攻,羽林军还未跟上之时,几个金吾卫的人围过来,封住了她前后左右的路,顺便阻断了羽林的支援。

      墨芷挑了挑眉,这是拼不过球,准备直接下黑手了。

      “对不住了小娘子,谁叫你要替沈中郎上场呢,那就别怪我不懂得怜香惜玉了。”吴自良带着人围过来的一瞬间,阴测测地冲着墨芷笑道。

      在他看来,墨芷马球打得再好,也不过是些投机取巧的小伎俩罢了,难不成还能跟常年受训的金吾卫硬碰硬吗?

      动手之前他还有些惋惜,若不是这场比赛他势在必得,还真舍不得伤了这细皮嫩肉的小娇娘。

      “正巧,我也有这个心思。”墨芷不慌不忙地朝着他勾唇一笑,明媚的脸上冰冷之色尽显无疑。

      她镇静自若的模样令得吴自良忽地生出些不安感,还没等他细究,墨芷就策马不管不顾地朝他冲了过来,让他心中一喜:到底是小娘皮,还是太过嫩了点。

      当下也顾不得许多了,不等其它人跟上来,就将手中毬杖一挥,装作要截毬,实则冲着她座下马去了——没了马,即便她球技再好也无济于事。

      眼看就要得手,墨芷却在双方即将相接的时候狠狠勒住马缰,追羽随之前蹄高扬,上半个马身都直立起来,躲过吴自良狠狠挥来的毬杖。

      吴自良不惊反喜,虽然这个办法解了马匹的围,但墨芷也会因为失去重心而摔落下马,自己只要装作没来得及收住毬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解决掉她。

      可惜想法是好的,现实总不尽如人意。

      墨芷确实因为惯性整个人向后倒去,不过在倒下去之前她用脚狠狠地勾住了马镫,双腿夹住马腹,身子直接倒冲着地面,几缕青丝甚至已经垂到了地上。

      看着危险之极,但细瞧就能发现她眉目精致的脸上不仅不慌张,反而还带着些笑意,只是未及眼底便散了。

      吴自良原想着做成一起意外事故,却没看到人落下马来,擦过马身之时才注意到被掩住的墨芷,而她脸上的冰冷笑意,更让他心中不安感愈盛了起来。

      墨芷却不给他反应时间,借着马身的遮掩,手中毬杖往后一滑顺势向侧边挥去,杖头就不偏不倚地打在吴自良的膝盖上。

      她心里憋着为沈垣舒出气,手上用了十成的力道,饶是吴自良带了护具,也挡不住她这狠狠一击。

      吴自良膝上突然吃痛,连毬杖都差点握不稳,险些坠马,就这错身而过瞬间,已让墨芷顺利带球突围。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观台上众人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看到金吾卫似乎想包围住羽林军带头的女子,却又不知如何被这女子突破了封锁圈,再度为羽林进了一球。

      将球打入毬门后,墨芷才催着马慢腾腾地从吴自良面前行过,檀口微启,轻声吐出一句话:“嫌两条腿多了,我便帮你废一条,另一条你不想要,我也不介意一起废了。”

      吴自良通体生寒,膝上不停传来的痛感,提醒他刚刚面前这个看似柔婉的女子做了什么事。他有心报给主事,但一说出去丢脸,二是墨芷做得隐蔽根本没人看见,再者毬场上有所碰撞受伤是常事,何况头是他起的,真追究下来,自己也洗不干净,这个哑巴亏注定他得忍下去了。

      剩下的时间不多,吴自良再想动手脚也来不及了,只能眼看着墨芷一次又一次的破门,不仅将进球数追了上来,还反超了金吾卫,在主事敲响赛毕的鼓声时,他们已经反落下羽林军十几个球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初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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