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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相遇 ...

  •   【中立领域·东海·昆琴大陆·首都赫卡】赤历47058年
      印过着与从前并无二致的生活,奴隶船上的人自然不会对他有什么好脸色。
      亚特兰蒂斯已经毁灭了,原因不明,所有人都已经死去,无一生还,而他因为身处水乳之洞所以得以生还,简直是奇迹。本以为可以满载而归的奴隶船主可不会高兴,首先满岛的尸体能吓死人,然后捡到的幸存者居然这么没用,他们已经无数次后悔过怎么摊上这件麻烦事,但有一个卖一个,总比没得卖好。他们的目的地是昆琴大陆,那里最乱也最容易做成奴隶生意。
      到了昆琴大陆,他们留了人在这里做交接,印被一个凶神恶煞的家伙带到奴隶市场,浑身上下都是锁链,露宿街头还没地方躲雨。时间推移,他始终没能卖出去,人口贩子自然对他越来越坏,后来,三天能吃一顿就不错了。他也很吃惊,半年了,自己还没死,真是祸害遗千年。
      又一个折磨人的雨日悄无声息地到来了,暴雨如注,密集而下的敲击声如同轰鸣,蒙蔽了人的全部视线。雨水从发顶流至发梢,落到眼睛里,辣出生理性的泪水,与雨水混成一股,像是要把他整个人淹没。印使劲闭上眼,可雨实在太大了,打到骨头里又冷又疼,他不由怀疑这种锥心的骨痛感是否意味着自己患上风湿病了。他随意瞎想着,像是糊涂了,竟睁开眼睛,不出意料世界是模糊的。印的喉咙像是凹凸不平的粗糙洼地,他太渴了,伸出舌头,想喝点雨水解渴,都是徒劳。
      “他……多少钱?”青年的声音似有若无地飘进印的耳朵,他偏了偏头看见身前朦胧的一个影子,料想自己这次一定又会被厌恶,继续努力地想尝到哪怕一点水的味道。
      “这……您不然换一个奴隶,漂亮的、能干的都有,何必要他呢?”小贩见客官伸手去勾印的下巴,像是要看他脸的模样,原有的一点甩包袱的心思立马变了。还是卖个贵些的好,这位客官虽然年轻,但衣着体面,说不定又能捞一笔。想到这里,他原本就猥琐的嘴脸更加可憎。
      莫迪拜尔根本没听进一个字,他的注意力全在印的脸上,他慢慢眯上眼,细细打量印的长相。印被人这么看,心里十分不舒服,也不敢动,只能忍着一时的不爽。灰发男人的眼神太危险,像是一头蛰伏万年的巨蟒从深潭中探头的一窥,他浑身的汗毛炸得自己一哆嗦。
      “不错,就他了。”莫迪拜尔完全没有带回个废物的自觉,他冷眼看着小贩打开印身上的镣铐,瞳孔中的灰暗被这连绵的大雨打湿显得有几分清澈。
      这个世界的货币多样,一个宾令换十个行令,一个徒令换十个宾令,一个妾令换十个徒令,一个客令换十个妾令,一个顾令换五十个客令。
      “那,客官,三个顾令加六个客令。”他伸手准备接钱,刚准备松一口气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被齐根砍断,他呼吸一滞继而因剧痛而发出野猪般难听至极的嚎叫。
      莫迪拜尔不耐烦地用纤术切断小贩的脖颈,没有看他渐渐瘫软的肢体。
      不知为何,集市上打着伞来来往往的人们仍然来来往往,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发生了什么,血液在人们的脚下涌流,粘在木屐上像是女人嘴边未擦尽的胭脂,而人群继续表情冷漠地向前推进。
      “印,跟我走。”男人的声音在耳边晃来晃去,印的眼前模糊,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这个从未谋面的男人居然直接叫出自己的名字。他被强硬地抱在怀里,男人带着他穿过人群的姿态一如跨越尸骸遍野的战场,他就是有这种气势。印没察觉到自己的脊骨在男人的怀里变得柔软了,他难得地沉睡过去。
      昏黄的灯光吞噬了男人的背影……
      他又做了那个梦。
      黑色的窑子,黏重的黑暗,不见天日,听不见声音,看得见,我在看,人在行走,形态各异的人,残缺的肢体,怪物,我是怪物,他们是怪物,没有血,一直如此。突然,火打破平衡,亚特兰蒂斯的火,燃烧,吞吐生命,人们拖着身体,扭曲地打滚,人们嚎叫,我没有,我很幸运,我在奔跑,我想活下来,漫长无边的黑暗,逃出去。只有一个人,我活下来了,远处的窑子,矗立在黑暗,矗立在火光,微暗的火光,在熄灭。疼痛,疼痛出现了,我害怕,我的脊骨在燃烧,难过,惊恐,悲伤,难过,惊恐,悲伤,难过,悲伤,悲伤,悲伤,悲伤,悲伤,悲伤,悲伤……悲伤……悲伤……
      他醒了。
      印紧紧揪住被角,他一时没想起来自己在哪里,许久,他注意到了那个男人在想方设法掰开自己紧攒的手,印还在踌躇时对上男人灰色的双眼。
      “松手。”莫迪拜尔平静地陈述,对印手的方向努嘴,印顺他的视线看着男人的手覆盖在自己的手上,他一下子收回双手,男人漫不经心地轻笑一声,“你明天会到潋滟阁工作。”
      “潋滟阁?”他鹦鹉学舌地模仿了男人的发音,即便他从未听说过这个地方,还好音调是正确的。
      男人被他的语气逗笑了:“哦,我们从头开始,呃……莫迪拜尔。”他向印伸出手,嘲笑似的握住印的手孩子气地晃了两下,“你看起来……不知所措。”年轻男人油嘴滑舌的嘴脸几乎让印笑了。
      “我……”印直了直背,准备在脑子还不清楚的时候自我介绍时又被打断了。
      “印,是吧,你原来的……呃……奴隶贩子告诉我的,这不重要……”莫迪拜尔的笑容太假,假到真实,之前,他一直戴着令人琢磨不透而各异的笑容。这时,他却卸下面具,一本正经地说道,“你能先起床吗,印?”他两手一摊,“你要知道,我因为你一夜没睡,做噩梦了?一直在尖叫……”
      “我很抱歉,需要我做什么弥补吗?”印小心翼翼地问,他也搞不清现在是什么情况,但长期的奴隶身份告诉他,主人不问就保持沉默。
      莫迪拜尔很稀奇地上下看了看他,露出坏笑:“你现在的怂像看着挺新鲜的……我只要你做一件事——告诉我,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印从没被问过这种问题,为难的神色透过那副丑陋的眉眼表现出来:“最近的事?”
      “不,从出生到现在。”在印的眼中,莫迪拜尔变了,他的表情突然温柔自然,说实话,印只在笛缇看着她未出生的孩子时看到过这个表情。下一秒,莫迪拜尔冲他挤了下眼睛,调笑之意又回来了,他起身伸了个懒腰,“起来起来起来,我的小乖乖。”他揉了揉印的脑袋,带有一点雨气,也有莫名其妙的温暖,又或许只是错觉。他走出房间,印松了口气,在他眼里,莫迪拜尔实在太奇怪了,没有哪个奴隶主子像他这样,总让印觉得不自在。
      “还有件事,我把你买了回来,但我不是你的主人,那种称呼太特么恶心了。”莫迪拜尔突然又折回来,印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咬牙切齿的意味,“叫我莫迪拜尔。”说完转身就走,关门关得哐当响。
      印这才有时间打量自己所处的房间,眼睛长时间浸入雨水以至他出现了错觉,荒芜的黑屋,但一瞬间就消失了,这只是个普通的房间,普通得印快哭了,他平生都没住上这么普通的房间。
      虽然目前他还没想清楚怎么对付眼前的境况,可不管怎么样的变化都不会使情况更坏,毕竟现在就够差了。
      “你特么的快点,我可不想错过工作时间……”莫迪拜尔声音不大但极具穿透力,印都不明白自己怎么听得到。到现在为止,印没有感受到男人有任何负面情绪,他实在见惯了阴暗下作的人,而这个男人身上的气息他很熟悉,是危险被努力掩盖后的余香。
      印极速奔下楼梯,要是他有选择权他绝不选择在拥有新主人的第一天就被责罚,他被这个老房子奇特的破旧吓得眼皮直跳,真是古怪的装修风格,所有的家具看上去破破烂烂,而整座房子摇摇欲坠,印得承认这个新主人对他很好,恐怕他的那件普通的屋子是这个房子最好的了。
      “首先,把你自己收拾齐整,然后,把这个房子搞得正常一点。不巧,我今天要工作,明天再安顿你。老实点,别瞎跑……你敢瞎跑,我就敢把你捉回来,回来打你屁股,听明白没?”莫迪拜尔迅速地用衣服把自己绊的踉踉跄跄,每次印以为他要摔倒时,他都能巧妙地保持平衡。莫迪拜尔忙着搞定手上邋邋遢遢的鞋子,抬头对印说着,看到他温顺地点头,笑的跟傻子一样,“乖孩子,出去叔叔给你带糖吃。”印被他说得脸都黑了,莫迪拜尔完全不看他的脸色,刮了他的鼻子,七歪八倒地狂奔向早上的太阳。
      印有种不好的预感——我是不是遇上了一个不大好对付的神经病。
      他站在玄关看着这个灰尘遍布的房子,百感交集。
      在一番折腾后,房子终于能看了,不是故意夸张,莫迪拜尔绝对不是凡人,其实这是个私宅,只不过他瞎糟蹋,硬生生把房子搞成了七八年没住过人的样子。
      印在房子里摸来摸去,他算是看出来了,莫迪拜尔不是追逐低调奢华就是毫无生活观念,最简陋的装修彻底毁了宅子的审美。
      刚过零点,莫迪拜尔干完活拿了工资回去,一眼就看见印趴在墙上:“你琢磨什么呐?”
      “没……没啥……”印也是怕了这个神经病了,时不时抽一下,“你回来啦……”
      “饿没?”莫迪拜尔手还维持着刚开门的姿势,“出来吃饭。”
      印为难地拽着衣角,这件旧衬衫是莫迪拜尔的,他穿出来感觉格外落拓,抬头看看莫迪拜尔,不好意思抱怨。
      “没事,这地方什么玩意儿都有。”莫迪拜尔嫌弃地拎着印的衣领,脚腾空了一下,不知怎么就到外面了。莫迪拜尔顺便就给他戴上帽子,“保持沉默,别遭冷刀子。”
      印琢磨着这条街很危险,只是莫迪拜尔的所作所为……似乎是在将自己置于他的庇护之下,这意味着自己不是要对莫迪拜尔言听计从就是曝尸街头。
      “……”印无语地看着对面狂吃不止的莫迪拜尔,清咳两声,“你就来这吃面?”
      莫迪拜尔放下了筷子,咽下最后一口面:“嗯,你不是饿了吗?吃呀,金鱼腩面可好了。”
      印盯着暗黑色的晶石半天,没有压抑得了饥饿,一口气吞下半碗面,莫迪拜尔看到这个丑孩子吃饭快如狂魔的架势,有些呆滞地说道:“老板,再来一碗。”
      莫迪拜尔将印饭后餍足的神色看在眼中,轻笑一声:“吃饱了,可是要办事情去的,我送你去潋滟阁。”
      印被他一拉,不敢反抗,只是回头望了一眼,刚才他就很在意,为何一家深夜经营的面馆会用红灯笼,还是暗红如血的颜色,实在不吉利,面馆所在的巷子越来越远,像是一只血眼,他被这个猜想吓得回了头。
      “胆子这么小啊,都快成年的人了,走走夜路都能把自己魂吓没了?”莫迪拜尔的嘲笑让印无地自容,他只想装作没听见。
      暴雨骤降,年轻男人领先印一步,他的身影在灰蒙大雨中始终亮眼,像是雨幕恰恰在他的路径中消失无踪,实在诡秘。
      路的尽头是一扇极华丽的门。
      “去吧,就说是莫迪拜尔让你来的。”他敲了门,转身与印擦肩而过。印开始心慌,想回身找他,竟再也寻不见了,他自然知道莫迪拜尔是纤术师,可以随时从一地到另一地,只是在不清楚潋滟阁究竟是龙潭还是虎穴的情况下,印还是选择相信莫迪拜尔,但他没想到莫迪拜尔竟会将他直接推到别人手上,这次他恐怕又成了不值一提的东西。
      一个厨役模样的男人开了门,窥到一眼印的影子就二话不说关上了门,印看形势不妙,下意识挤进门,紧张不已:“莫迪拜尔让我来的,大哥别动手。”
      他嘴里叼了根烟,颇为流氓地挑了一下印的下巴:“那个疯子啊……他还有这兴趣,还买了个丑奴隶,这也罢了,居然想把奴隶小子塞进潋滟阁,真是这小子的作风,谁都不放在眼里。”
      “你怎么知道我是奴隶?”
      他指了指自己的脖颈后:“奴隶刺青,我建议你还是让莫迪拜尔把你的刺青去掉。你应该已经体会过了,无论是在哪个大陆,奴隶都不是人。”
      印低下了头,感觉眼前一暗,厨役替他戴上帽子:“保持沉默。”
      这句话一出,印察觉到了不对劲,努力想在厨役的神色中看出点什么,结果对方转过头,避开了印的视线。
      “你身上都是水,先上楼到走廊尽头的房间换身衣服。”
      印不好意思地瞥见自己脚下的一滩水渍,尽量轻快地上楼。
      厨役目送他,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视野尽头。他眼神一变,样貌渐渐恢复原状,露出灰发和黯淡无光的眼神,他微笑到诡异的地步:“找到你了。”
      一楼的灯暗了,再亮起时,男人已不见踪影。
      “古曼夫人,外面有个小子想加入潋滟阁。”莫迪拜尔整个人都垮掉一样靠在木桌上。
      “雨下的这么大,叫他回去,说人满了。”古曼对这阴沉沉的天气很是反感,有可能是因为这雨下得毫无征兆,星辰都违背应有的规律,实在不详。
      “他姓路西法。”他低声地提醒古曼,看好戏似的观察她表情的变化。
      路西法……
      “莫非他与那个路西法有关系?”古曼错愕地瞪着他。
      “可能性很大 ,我这辈子头一次见用这个作姓的。”莫迪拜尔点了点外面,“留下来吧。”
      “好,一会我让人叫他过来。”
      莫迪拜尔又是一笑,阴暗奸险,明明是他将印拉到潋滟阁,可他却把这件事撇的一干二净,也不知道这个男人在想什么。
      印刚刚换好衣服就被来人拉了就走:“喂喂喂,你干嘛?”
      “古曼夫人要见你。”
      印本来还在挣扎,听到对方这么说,估计古曼是这里的头子,只是不知道老板找一个无名小卒做什么。
      他一进房门,就看见有一个人背对着他,烟雾弥漫,他不由得捂住自己的口鼻。
      “听说,你想留下来工作?”她出声异常有威严。
      “是的,古曼夫人。”
      “嗯……你会做什么?”她不紧不慢地呷了一口茶,“杀人会吗?”房间里的气氛因为这句话降到冰点。
      “啊?”印吃惊地凝视古曼阴沉的背影,畏缩了一下,“不……不会。”
      “哈……”她头疼了,发出别有意味的叹息。这么没用,留下来做什么呢?“那你以后就帮着送东西,平时在厨房洗碗。”
      “多谢,古曼夫人。”印很恭敬地鞠躬,古曼既没看他又没开口说话,印也没把这放在心上。数日之内,日常全被颠覆,有甚至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回归了正常生活。
      洗碗洗的他手上脱水,厨房没那么好的条件,印做粗活很久,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他不记得莫迪拜尔的房子怎么走,但身边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他也没高兴开口问,在门前徘徊了半天,突然想起自己刚来时见到的那个厨役似乎并不存在,一天都没见到这个人。
      “你下班了?”莫迪拜尔突然出现在印的眼前,独自一人苦思冥想的印像是被吓到了,他退了一步,张着嘴巴不知所措。
      “第一天工作,怎么样啊?安排的是早班还是晚班?”莫迪拜尔拍着印的肩膀,偷窥了一眼身后的门隙,潋滟阁已陷入黑暗,血色沾上门窗,莫迪拜尔佯笑按过印的头,不让他看到这些。
      “以后记得从后门走,尽量别走前门。”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莫迪拜尔与金发男人擦肩而过,他对男人点了点头:“信稔。”
      “莫迪拜尔。”男人的视线轻描淡写地从印头顶掠过,“这是谁?”
      他把印拉得更近了些:“我儿子。”
      “胡说八道。”男人停下脚步,笑出声来。
      莫迪拜尔没有理会,带着印匆匆前行。信稔收敛了笑容,端详着二人的身影,一样的衣袍,身形一高一矮,就连莫迪拜尔那样走到哪里都不会被忽视的男人都失去了存在感,居然显得很平凡,一晃眼,信稔就看不见他们了。
      他对那个男孩有点在意。
      信稔年过五百,进潋滟阁也已过两百年,他看着莫迪拜尔从幼童长成如今的男人。早在一开始,八十岁的莫迪拜尔刚进入潋滟阁就开始走上杀手的道路,不过几年,他就成为了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角色。性格怪异,出手冷漠狠戾,现在刚成年的他还算好了,看上去顶多算是神经不大正常的正常人。过去的那个孩童简直就是个鬼婴,口不能言却能洞悉世人善恶,常年面无表情,唯一出现情绪波动的时刻只有杀人时,阴笑不止。即便在心性逐渐收敛的当下,也毫无疑问地斩获了“疯子”的美称。这样不同寻常的一个人无论多么普通的举动都能掀起惊涛骇浪。
      □□里发毛,没几步就看到莫迪拜尔的家门已在眼前。
      “莫迪拜尔,刚才那个男人是……”印只模糊地记着男人的长相,金发,紫袍,甚至可以说十分阴柔,但并不妩媚。
      “潋滟阁,阁主是古曼,而她的左右手就是信稔。他们来自澜霁大陆,同为人血脉,与所有在昆琴大陆的人一样,身分不明,姓名似乎也是假的。潋滟阁实在奇怪,明明隶属绝对航线,却地处七大陆,大权独揽的同时又被大陆内部势力忌惮,简直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却都装作不知的间谍。昆琴大陆主要做的是输出各大陆的皮肉生意,兼作灰色生意。表面上看,潋滟阁是众多风月场所的龙头,但事实上,它早成了一个组织,是一股全是杀手的势力,不容小觑。”莫迪拜尔没有开灯,在黑暗中缓缓道来。
      绝对航线包括西游海岸、神宫岛、海内乐巴乔、原鹊岛、樱润岛、目濑区、潋滟阁,是几个岛屿和地区组成的联盟,这被视作自保之术,以确保在大型战争中也有一战之力。
      “还记得我让你不要走前门吗?”男人不带丝毫笑意,略有些惆怅地叹息,“每到凌晨,潋滟阁便会做成一笔大生意,前门横尸遍地,尸骸堆积如山,血腥味令人作呕,这些不适合你这种单纯的人。还好,亚特兰蒂斯并不比这里干净多少,你会习惯的。”莫迪拜尔在不能夜视的情况下精准地摸到开关,“你自由了,但自由是有代价的,起码你要有独处乱世的力量,才有能力支付代价,你得靠自己活下来。怎样,想成为纤术师吗?”
      “喀嗒”他开了灯,灯光太过于刺眼,印一时半会儿睁不开眼睛,只能看见一片暗影,昏昏绰绰。
      “我来当你的老师。”他的语气里没有坚定,这似乎只是儿戏而非承诺。
      印不由自主地点了头,继而莫迪拜尔的笑声传入耳中。
      相遇,无关于劫后余生的庆幸,无关于当事人是否心存感激,无关于热血沸腾,无关于一诺千金,这些词都太重,只有在事后过多思虑时才会总结出意义。当命运的机巧突然出现时,几乎是本能的驱使,他点了头,这才叫做相遇即是有缘。
      【自由领域·东海·亚特兰蒂斯遗迹】赤历47102年
      自上古起,诸神之父自然神与诸神之母赤雀神诞下后代,留下五神位。时光流逝,神之子纷纷死去,同时代的远古部族图腾们逐一已死绝,连自然神也在数千年前归于荒冢。徒留下五个神位,权势滔天,令人垂涎。这是一个神权高于王权的时代,七个大陆中其五由神明统治,唯有昆琴大陆和澜霁大陆尚未收到神明眷顾,但毫无疑问,每一位纤术师的毕生理想便是登上神位。
      唯一的例外就是血祭司,身为远古神之子存在于世,他们不算活着也称不上死去,只是一世一世占据凡人的□□充当着神权的天平。血祭司拥有无穷的力量制衡每一位神明,怀抱孤寂疲惫的灵魂苟活于世。
      在温和如针芒细碎璀璨的阳光下,几乎无法察觉的平和之风掠过细沙,发出层层叠叠的呼啸声。
      “埃尔,这里已经被全灭了,恐怕路西法大人已不存在。”姜桑抬头看向伫立在乱葬岗的女人,“怎么了吗?”
      埃尔瑞斯白玉一般的双足踩在像是被碾磨过沙上,低下头拭泪:“这里曾站过一个实力深厚的人,就是路西法。”
      “既然路西法大人还活着,为什么要离开呢?”姜桑说出口的一瞬间就后悔了,米伽什大人的声音直接告诉她,这位海豚血脉的神明正在崩溃,“更何况,我们找到这里正是想请路西法大人与一千年前一样和您一同身处神位护佑亡切大陆,逃对她没有益处。”
      “她还没有原谅我,明明在下一次战争爆发之前与我联手才是最好的选择,只有如此,我们才能保留神位,她却宁可选择死亡也不愿原谅我……”不知从何而来的一阵风吹落了这位神明的白玉发簪,银发散落覆盖枯骨。漫天的白雪迷失在她黑色的瞳孔中。
      姜桑银蓝色的短发摩挲过细腻的脖颈,她沉默地看着神明落泪:“不要伤心啊,埃尔。”
      【远古领域·绝对航线·樱润岛·首都伯恩】赤历47105年
      “您怎么来了?”曲线窈窕的白发女总管将他接进办公室。
      夏巫饶动作娴熟地搂她的肩:“妹子啊,有一事儿帮哥……”
      美女被这个年轻男子亲密地搂着,一边腹诽,谁是你妹子……忍不住想翻白眼,一边装得客气:“当然,您可是我们的老主顾,哪敢怠慢您呢?”
      “甭跟我客气,不是大事,只是在此之前……我想确认一件事,听说樱润岛在做活人买卖?”他含笑看着女人开始在自己怀里挣扎,“别乱动!”他不动声色地亲了一下女人的头发,毫不费劲地按住她的脖颈,“妹子啊,看在我们多年交情份上,哥不会杀你的。你挣扎得这么厉害,完全不打自招么,没意思。”
      夏巫饶松开她,笑着替她整了整衣服:“抱歉啊,一时忘了要怜香惜玉了……你挣扎得也太厉害了,搞得我都尴尬。妹子呀,信哥一句,帮我做事,不然我不保证会有什么难看的局面出现。”
      他把女人向前一推:“走着。”
      “我想跟你做笔交易,你帮我解决一个人,他的尸体和灵魂全部归你们。虽说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买卖,但也算是帮哥个忙,回头算是我欠你们个人情,怎么样?”
      女人听到他夸下海口也不计较他先前的无礼,一口答应,毕竟夏大皇子的承诺分量了不得。
      他们之间的耳语在白雨眼中都成了调情,他不由得又想到自己冤死的妹妹,
      “白雨,进来,给总管倒茶。”夏巫饶惬意地靠在沙发上,对唯唯诺诺的侍卫很不耐烦,“别弄翻了。”
      白雨压下自己内心的怒火,他弯下腰给夏巫饶倒茶,错过了仇敌的眼神。夏巫饶向那女人使了个眼色,她会意对外招手,几个人立即进门将他打昏运走。
      “呵,动作这么流畅,干得不少啊。”夏巫饶嘲笑似的饮下茶。
      “这就不归您管了。”女人礼貌地想送客,他不介意她寒掺的态度,准备告辞。
      “留步。”她对上他懒散的眼神,认真地问,“您可是黑火级的纤术师,想杀个人很简单,何必麻烦我们。”
      “切。”男人不屑地准备离开,这个问题太无聊了。
      “我是真心想得到答案……行了,您回答完这个问题就不欠我人情,说吧。”
      夏巫饶看白痴一样看她,这么有价值的人情不要,偏偏想要一个没有意义的答案。
      “反正你也不是把人情放在心上的小绵羊,与其有一张空头支票,不如实惠点。”女人摊了摊手。
      “好吧……”这倒把夏巫饶逗笑了,毕竟他的习惯是尽力催眠自己不是个社会渣滓,但事实好像不是这样,“你说对了,我早打算出尔反尔了。”
      “第一,杀身边的人风险大,可能会被反杀。第二,就算我成功地杀了他,也不保证能够完美掩盖罪恶行径,我的名誉受损不说,在北斗大陆会被置于众矢之的。我还想当一个纨绔,美女美酒美食美景都在等着我,那种处境太麻烦。第三,我路过。”夏巫饶做了一个拥抱世界的姿势,又迅速恢复了正常,“我走了。”
      他冷哼着前去目的地,在去往伽蓝学院之前他选择去西游海岸历练一下,虽然西游海岸很危险,但既然他本人是个危险人物,这点风险已经不在话下了。
      骨骸是应用最为广泛的交通工具,往往被压缩成硬币模样,由人类的尸骸做成,只由纤术驱动。纤术师运用的交通工具都受乐之者国控制,所有纤术师自动进入档案备以追查,而乐之者国是智者的殿堂,拥有世界最先进的技术。
      “您好,一个返程骨骸5个宾令。”乌骨屋的老板乐呵呵地接过钱,将一个小型硬币放在他手上,瞬间融入他的皮肤消失不见。夏巫饶没有迟疑,下一秒他的双脚就踩在一片新的土地上。
      夏巫饶盯着眼前破败的木桩,眼角抽搐:“这是……哪呀!”
      他的声音吓跑了山坡上的毛头鸟,扑棱扑棱飞了。
      旁边的骨骸碎了一地。
      “……”
      夏巫饶眼见着孤岛四面环海,抹了一把头上的汗,他感觉到了杀气。
      “第二个人骗到手了,任务完成,晚饭钱到手了……”老板乐呵的不行,眯着小眼睛,转动手中念珠,“现在的人一个个傻子,啧啧啧,这下活不成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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