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芳华》锦年花

51、意外

　　山中的气候，总是比山下冷上一些。这几日气温更是急转直下，才是秋初的天气，灵雨已经穿上了冬季的棉衣，看起来臃肿了不少。这般模样，他也不愿出门，只是每日待在屋里，妻主不在，生活似乎一下无聊了不少。自从自己大着胆子找上三殿下的门之后，两个人真正分开的，也就只有巴州城内妻主失踪的那半月，现在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突然想起妻主现在正出门在外，赶紧敲敲桌子，呸了三声。自己真是笨，妻主本来就不在，还总是添麻烦。越发觉得有些恹恹的，那日过后突然间就改了朝换了代，说到底现在自己连妻主当日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人思虑过重，还是妻主不在身边太无聊导致胡思乱想，灵雨总是想着妻主那些时日的经历，只觉得十分蹊跷。无论如何都不能说服自己这只是意外，总有种不安的感觉萦绕于心头，让他觉得事情远远不止于此。只是他也拿不准要不要等妻主回来了去问，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些时日，再问起来似乎有些不妥。再者妻主从未提及，贸然开口，也不知妻主会不会告诉他。叹了口气，却是再也坐不住了。
　　站起身的一瞬间，心口又一次传来隐隐的坠痛，自妻主走后，身体似乎就有些不适，时常倦怠，心跳也总是很快，想来是孕期的反应。加上饮食上的挑剔，这几日他倒是清减了不少。算算也快要到了午饭的时间，灵雨裹了件外袍，打算顺路转一转，慢慢走去饭厅。
　　出门环顾左右，往常一直守在外边厅里的知画却不见，问过外边的小侍，居然得知知画今早起来便头疼发热，这会儿还在屋里躺着。也不叫个人去看看，这个家里从不拿知画做下人，只有他自己把不敢、不用什么的挂在嘴边。灵雨叹了口气，调转方向预备先去看看知画。身后的小侍正欲跟上，却听他道：“我一个人慢慢走不碍事，没有几步路。你去请大公子来，先给知画诊病要紧。”大公子便是忆安，这几日谷中新移来的草药初初长成，忆安日日在药园里和祁芳挖土，除了吃饭时间，少有露面的时候。那小侍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点了头，下去寻大公子。
　　灵雨一个人扶着肚子慢慢顺着长廊往知画的院子里去，不知怎的，平日里洒扫院子的小厮今日竟一个也没有见到。院里空落落的，只有黄叶无声地飘零。他转过一个拐角，却听见什么声音，一回头，一个小小的藤球，滚在了台阶下。身子不太方便，灵雨还是小心地挪在台阶的边缘，弯下身子拾起了球。他捡起球，正要转身，突觉一阵冷风掠过，后背发凉。再转过头时，眼前突地出现一人，青面獠牙，身形高大，直直地把血红的舌头吐在他的脸上。灵雨尖叫一声，下意识地后退，忘记了自己还在台阶的边缘，脚下一扭，就直直地跌了下去。台阶算不得高，不过一尺，阶下却是一张结结实实的大石桌。他不知撞到了哪里，一瞬间便失去了意识。
　　待到小侍领着忆安，走过这个拐弯之时，几乎吓得魂飞魄散。夫人一个人躺在阶下，不知从哪里流出的血在地上积了小小的一滩，场面极其惊骇。小侍顿时失了主张，扑过去哭的稀里哗啦，却只跪在一边束手无策。忆安虽说还知道检查一番，却也顾不得冷静，眼圈都红了，待检查到只是磕晕了过去，才稍稍定下心来。只是虽然胎儿没有流掉，脉象却极其不稳，他不敢轻举妄动，只唤了几个弟子来，派了两个给知画诊病，余下的几个抬了夫人回屋，待产公到了再行打算。
　　夫人跌了一跤昏迷过去，谷中上上下下都惊得不轻。谷主平日御下算得上是严格，对于夫人，更是宠爱到天上，谷主方走了不到十日，居然得此惊变，待到谷主回来，不知道会不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一时之间，谷中的人不由得都往夫人的院内奔去，想要看看情况如何。只是方才走到院门外，就见谷中十二护法皆一身紫衣，沉默地站在院门口，堵住了来人的道路，正中间却是苏合姑娘，手持大公子的令牌，闲杂人等一律被挡在了门外。众人一时醒悟，谷主家事，她们不该冒然打探。此时事情还未查明，平白凑上去反而招惹嫌疑。也就各自散去，只留下几个位高权重的堂主，等着大公子传话出来，怎么通知阁主，又如何去查明夫人是否在谷中遇袭？
　　疑云笼罩着青莲谷，远在前往西域路上的念清，却无所察觉。正是繁星密布的夜，念清一行人宿在野外。已到了靠近西域的凉州，四野茫茫，只有她们的帐篷里透出一点光芒。念清坐在一棵高大胡杨下，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烤肉。慕景无事可做，主子要找烤肉的乐趣，不许她插手，慕行还能涂一涂调料，她就只能坐在树上看星星。突然她发现了什么，喊起来：“主子快看，有流星！”
　　念清抬起头来，果然见一颗散发着蓝色光芒的星星，划过夜空，沉入夜色边缘黑沉沉的海洋里去了。这颗星极漂亮，念清盯着它划过的方向，一瞬间似是心有灵犀。
　　“待小世子出生了，就叫慕星。不论男孩女孩，都是慕星。”
　　“主子这名字取得好，咱们端王府的小世女，就是上天赐下来的星星。”慕行也跟了一句，只不过她可不敢跟着主子说是小世子。不过，慕星，和她同音呢，偷偷笑了笑，真好。那颗蓝色的星星，划过念清她们的视线范围，她们看不到的是，这颗星一路急急忙忙，朝着青城，青莲谷，一路而去。更看不到，那颗星其实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坐着司命星君专用的鹤辇，一路闪着幽蓝的光，急急忙忙地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