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芳华》锦年花

50、风波又起

　　夫人突然间有了喜，谷中上上下下都突然忙碌了起来。忆安专门下了山，找了几个经验足够丰富的产公，时常聚在一起事无巨细的讨论。原本谷里学医的弟子，哪一个也毫不逊色在外的一些名医，可是谷中什么样的大夫都有，唯独没有会接生的。莫说是会接生的，结了婚的放眼望去都找不到几个。好在他以青莲谷的身份，时常下山去，在青城内施诊赠药，是以在城中颇有声名，愿来的产公，也大都存了些“偷师”的心思，做事格外认真。十来个产公个个负责，举全谷之力暗中保护着其实比他们健壮不少的谷主夫人。只是抛开身体素质不谈，忆安觉得，姐姐这种偷偷的保护，实在是聪明。既保护周全，也不会使人厌烦。一两个月过去，也没见到姐夫有任何别的男子怀孕时的坏脾气发作。
　　只是灵雨依然不能吃太多东西，有些食物昨日能吃，今日吃起来便要吐，厨房里天天满汉全席，才能让夫人在中饭的时候，挑拣着吃上一两样。好在忆安和念清两个人天天变着法给他吃东西，体重堪堪维持，没有瘦下去。大部分的工作都丢给慕行，念清每日都窝在谷里做甩手掌柜，越发懒得处理政事，只是专心陪夫郎。
　　她这般气定神闲，殊不知天上有两人，早已经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了。司命星君只会写世间万物的命格，却从来没有下过界一日。所以平日里偶尔打打瞌睡就常有匪夷所思的命理出现，世人只道是天命无常，却不知道是寒栀时常脑洞清奇逻辑下线，时不时就会遭到地府判官的投诉。为了减轻工作压力，天帝专门给她手下派了八个执事，若干小文书，有些大抵相同的命数，更是有一套差不多的模板。只要把模板套进去稍加改动，寥寥几笔便是一个人的一生。是以芸芸众生，大都不好不坏的了结了这一生，六道轮回，生生不息，平淡的如同忘川里从不停止的河水，随波逐流的经过。上了几千年的班，寒栀原本以为凭自己的资历，替自己的朋友写写命格应当是极其简单的差事，舍她其谁？可她就是忘记了这份命格从一开始便是人为操控的，出不得差错。她为了省事棋错一着，找了个好王爷的模子就套了进去，难免不够周到。
　　作为一个好王爷，锦衣玉食，位高权重是真的，子孙满堂，长命百岁也是少不了的。上次在昆仑仙居里，青玄已经要她改掉了长命百岁的命格，让她能早日回来。只是子孙这件事，被寒栀忘得一干二净。现在要改却也是不可能了，孩子已经摆在台面上的事了，要是突然没了，实在是不好办。虽说她知道此事的瞬间，便反应极快的划掉了命簿上其余的儿女，留下的这一个便很是棘手。若是日后对凡间有了留恋，不知还能不能潇洒地远走高飞。人间九个月的时间，在她的司命殿里，还不到一天。眼睁睁看着那个孩子就这么越长越大，直到四个月，五个月，颇有种覆水难收的感觉。
　　“青玄啊，青玄！白鹿仙君！三界第一大美人！”
　　“我没办法。”
　　“青玄，玄玄~”
　　“我没办法。”
　　“青玄，红隐和东君的那个女儿挺配的。月老上次说，我还没写完红隐的命格，所以他的红线还没系。”
　　“我去想办法。”
　　终于放下了一点心，寒栀拍拍刚才抱大腿时蹭上的灰，回殿里去等着青玄想办法了。实在不能怪她，天上地下第一糊涂的就是她，要不哪来那么多人的人生比戏文还精彩。若不是她母亲的地位放在哪里，天帝早就让她去蟠桃园做个摘桃子的苦工了。青玄愿意接下这个乌龙摊子，她也就放了一半的心。不说别的，白鹿仙君性情淡漠，办事却是一等一的牢靠。是仙界一班普遍放浪形骸的仙人里，少有的君子端方。只是天上没有圣人，这种性格并不讨喜，反而有人觉得这白鹿仙君活的甚是无趣，混在两个混世魔王里却还是一副道学家的模样。
　　她又斟了一杯茶，看着白雾笼罩的人世镜里，又过去了一月。心下有些慌张，正待放弃之时，白鹿仙君终于不负众望的赶了回来，道：“你把清清支开。”
　　“然后呢？”
　　“……”
　　“这就是你想出的办法？”
　　“你先支开。我去看看有没有那个星君快要历劫了，让下去先顶一顶。总好过一介凡胎，也不好破格提拔。”
　　虽说死马当做活马医，总好过连马也没有不是么。于是灵雨肚子里的孩子，堪堪六个月大，正是行动不便的时候，念清却突然收到了宫里的信，要她跑一趟西域边境的使馆，接引来访的使者。西域多年来与慕云关系不差，今年更是派了国师亲自前来。只不过只是访问，并未有什么要事，考虑到皇家的排场，就要她去走这么一遭。反正西域不知她归隐的传闻，也是合得上规格。这事儿不算什么大事，却是来的蹊跷，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是时间已有些紧张了，便没有去信问问皇姐。只是收拾了包袱带了两个人，吩咐谷里一样照看着夫人，第二日便赶了回去。
　　出门前，灵雨还由知画搀着，出来送她。草叶上还有些露水，沾湿了他的鞋。念清已经走出几步，只骑在马上挥挥手，要他赶紧回屋去。待再回头时，已经转过一个弯，看不见了。她失笑，怎么在一起黏的久了，丝毫不见厌烦，今日离家不过月余，怎的如此不舍。这样想着，正要甩掉这莫名出现的愁绪，手腕上却突得一痛。
　　她低头拉起袖子，却见那朵快要被她忘记的莲花，此刻正慢慢地显出血红色来。血色随着莲花的纹路蔓延，还有细细的一线，朝着她的手臂蔓延而上。窒息的感觉同时来到，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意识。只不过这要命的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是一瞬间，她又被现实拉了回来。痛感已经消失，莲花的颜色也淡了回去，心跳却是再也慢不下来，似乎吊在半空中空空荡荡的。念清久久地回望着谷中的方向，心中有什么想法呼之欲出。只是最后，她还是扬起手中的马鞭，三人一起离开了青莲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