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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六章 ...

  •   “为什么他服了解药,过这么久还是没有醒?”向海岚担忧地看着依旧昏迷的风清言,问道。

      “解药主要以新月钩为主,其他四味草药为辅。新月钩的花粉虽可解蛇毒,但同时也有催眠功效,所以他到现在还是昏睡的。”梅落然坐在火堆边,擦拭着手上的一套银针,道,“刚才我替他扎针,封住他胸腹十四道大穴,可以让解药在最短时间内将他体内的毒素驱除。但赤火妖精那掌使足十成内力,他受的内伤极重,加上毒又入了五脏六腑,时间上耽搁了一阵,病情更加恶化。他能熬到服下解药已经是命大了。”

      向海岚守在风清言身旁,黯然道:“你那句话也许真的没说错,风家的人,早晚都会把命赔在向家人身上。”

      “既然风家人都是心甘情愿,那生死也各由天命。”梅落然整理完东西,起身走出山洞。

      “你去哪里?”

      “向姑娘是神仙,可以一整天不吃东西也不会觉得饿,在下只是凡人一个,当然是出去找东西充饥。”说完便大步离开,身影转眼没入洞外的颜色,不见踪影。

      被他这么一提,向海岚才想起自己一整天没吃任何东西。这一天对她而言实在漫长,从清早她和风写意被人从血阎门的地牢带到右门,种下盅毒,然后是魑魅巅上的那场血战,再是自己和风清言跌落崖底,被梅落然所救。此刻回想起来,风写意的安危,风清言的伤势,自己的盅毒,她只感疲惫心乏,忧愁难言。

      而盅毒发作后的大半日光景,她都是昏迷着浸在水中,并无太大知觉,如今才真的感到腹中空空,有些饥饿之感。

      半刻过后,她见风清言气息匀和,脸色也不如之前那般苍白,稍觉放心,于是也走出山洞。

      此时已过戌时,皓月当空,纷繁星光辉映闪烁。四周静谧安宁,清风徐过。这仲夏的夜晚,没有燥热慵懒,反多一分舒心。向海岚没想到魑魅巅崖底竟是这样一个幽静宁远之地,虽无人烟,却山林环绕,溪水潺潺,到处艳花吐枝,柳烟垂线,实比世外桃源的仙境。

      向海岚四周环视仍不见梅落然踪影,却在不远处的一颗大石头上发现一堆野果,想来是梅落然带回来的。可却不见他身影,也不知他又去哪里做甚了。

      向海岚捧着野果走回山洞,却发现风清言不知何时竟已醒来,挣扎着欲起身。

      “清言哥哥,你醒了?”她疾步走到他身边,赶紧扶住他。

      风清言见到她,紧皱的眉头立刻舒展开,拉住她道:“你还在!你没事!”

      “幸好你在魑魅巅上拉住我,有你护着,我当然没事。”向海岚忙说道,“清言哥哥,你伤得很重,先躺下。”

      风清言却不依,拉过向海岚仔细打量,急切问道:“你有没有哪里受伤?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摔下来,磕磕碰碰到了没有?”

      “你别紧张,我哪里都没伤着。”向海岚扶住他上身,徐徐说道:“倒是你,之前中掌受了内伤,又中了毒,一直昏迷着,才让我担心死了。幸好梅落然找到解毒的草药,才能及时救你。现在你总算醒过来了,我也好安心一些。”

      风清言听她所言,疑惑道:“梅落然?”

      “你我二人从魑魅巅上跌落,是他在半空救下我们。你中了赤火妖精那一掌,掌上有剧毒,也是他解了你身上的毒。”

      “那真要感谢梅公子的救命之恩了。”风清言审视四处,问道:“这是哪里?”

      “这里是魑魅巅崖底的某个山洞。你伤势太重,梅落然把你安置在此处先行疗伤解毒。”

      风清言点头,随即又以手捂着胸口,“虽然现在还没什么力气,胸口微有窒闷,不过能大难不死,已是万幸了。对了,梅公子人呢?我想当面言谢。”

      “他从刚才出去后就一直没回来。”向海岚莞尔,“清言哥哥也别一直‘梅公子’、‘梅公子’的这么称呼他。他那人脾气还是和以前一样古怪,听到别人这么叫他,大概也会浑身不自在。梅公子……梅怪医才对!”

      风清言闻言,不免浅笑摇头,随即略显宠溺地叹道:“你这性子,怕是一辈子如此了。”

      向海岚眼珠转溜,见他醒来,心情也顿时好了起来,不禁随口打趣说道,“写意的性子也随意惯了,从小和他混在一起,多少沾上一些。也许,我们两个日后还可以比比。”

      风清言一顿,看着她笑里露着浅浅的甜意,若有所思地问:“海岚,若是别人也喜欢你这性子,也待你好,随着你,宠着你,陪着你,你会高兴么?”

      向海岚意外他会这么问,但随即笑着回答,“自然高兴。除了向家的人,风少堡里哪个人不也都这般地待我好?”

      “那若有别的男子取代七弟,待你好过千倍,愿意照顾你一生一世,你可愿意?”

      向海岚定睛看住他,见他神色不似玩笑,微感讶异,“别的男子?”

      “普天之下,愿意照顾你一生一世的人,又怎会只有七弟一个?”风清言目不转睛地望着她,说:“只怕你眼里和心里都瞧不进旁人了。”

      向海岚默然,仿佛感觉到什么,似逃似避似无意,岔开话题说:“清言哥哥,你的毒虽然已解,可伤至少还要修养一阵子,还是先躺下休息吧。”

      可风清言却不听,而是挨着她又说道:“海岚,在崖上我本是想救你,却没想到自己反被暗算,还害得你一起跌下山崖。”

      “明明是我害了你,若不是顾及我,以你的剑法,那妖女又岂能这么轻易得逞?”向海岚出言安慰,却不料风清言听后竟握住她的手,目光紧紧锁着她,说道:“海岚,当时我只想着要救你,其他什么都不在意。如今我死里逃生,算是捡回一条命。既然我已经死过一次,我就不想再让自己后悔什么。我……咳咳……”

      向海岚见他神色认真,没说几句便已有些微喘,轻拍他后背,忙道:“你先躺下,有什么事等伤好了再说。”

      风清言怕她离开似的,不觉将手握紧。向海岚虽不至于吃痛,心下却也已明白几分,此刻脑中忽然浮出梅落然那句“他为了救你脱险不顾自己安危,这点恐怕和你认定的情谊有所不同。”

      向海岚见他毫不转瞬地凝视着自己,注视的眼光中宛若参杂了从未见过却又若隐若现的复杂情感。她一时慌忙避开眼神,被他握着的手也下意识地向后退缩。

      风清言见她面露难色,似也猜到她的心思,不觉苦涩一笑,后叹一口气,幽幽而道:“佛语又云,菩萨畏因,凡夫畏果,当真一点不假。既然‘因’已是错,‘果’自然也非我所愿了。可惜凡夫就是凡夫,不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总是没这么容易死心。”

      向海岚有些不忍,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继续听他说道:“你一定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七弟时的情形,却不记得第一次见到我是什么时候,是不是?”

      向海岚一愣,回想片刻,道:“我记得自己七岁那年是跟着爹和姐姐第一次去风少堡,当时见过你们所有人的。”

      风清言仿佛早料到她的答案,摇头说:“那年我患病在嵩燕山上的林清寺养病,你怎么可能见到我?”

      向海岚实在想不起当时的情景,问:“那我第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

      “是一年后的元霄,向庄主带着向夫人、两位世兄、三嫂还有你,一起来风少堡过节的那次。当时我已经病愈回到风少堡,第一次见到你,便只觉得你是个挑剔的娇小姐。”

      “挑剔的娇小姐?”向海岚不解,“为什么?”

      “当时你虽然人小小的,却毫不客气地批评风家的元宵味道不好,做法不够地道。”

      向海岚万没想到会是这样,她完全不记得八岁的元宵自己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不觉有些尴尬,却更没想到风清言会记得。

      他没说错,她不记得自己八岁那年第一次见到风清言,却清晰记得自己七岁时第一次看到风写意的情景。也许,人与人之间真的存在着某种缘分,而有缘人之间也真的存在着某根红线,线的两头,缠绕着注定的彼此,牵引着心所钟属的对方,然后拉着两人走过相守的一世。

      直到现在,向海岚也不敢确定风写意是否就是自己小手指上的红线那头牵着的人,但她知道,那个人不是风清言。

      “其实,起先对你的注意都是出于别人的言论。”风清言慢慢说道,“总是会听到别人谈论向家的那对姐妹,加上家里也人多口杂,你们虽然不住在风少堡,却好像时时刻刻都能听到关于你们的事。时间久了,自然也会熟悉。后来你们常来风少堡小住,渐渐地便能看出你们几个的心思。直到某一天,我看到你望着写意的背影,有些失神,有些黯然的模样,当时心里忽然有种不舍的心疼。也许,就是从那时候,我心里也开始有了一个人。”

      向海岚咬着下唇,静静聆听,一时竟说不出话。

      “那日花慢假扮成你骗过堡里所有的人,我却一眼便瞧出那不是你。后来我追问三哥你的下落,才知道你被送到凤来楼暂避。我放心不下,也赶去凤来楼。我虽到了那里,却不敢主动现身,只盼在暗处护着你就好。直到后来你替木兰寻药,竟然一个人离开凤来楼。我担心之余才不得已现身,幸好赶到时你已化险为夷。”

      “后来,那次在寒梅庭园。”风清言娓娓道来,“我本是护在你身后,但看着七弟带你到河边,看到他让你重展笑颜,心里也不知道究竟是高兴还是落寞。我念经理佛多年,本以为心境早跳出尘世,看淡了一切,其实不过是自欺欺人。”

      “这些日子以来,我看到你因向天庄变故而心力交瘁,眉宇间总夹杂着几分愁苦,不似昔日的无忧无虑,却又不知该如何抚慰,难免懊恼,也恨自己无力为你分忧。我知道你自幼视我为兄长,心里眼里都只有七弟一人。他的一句话自是抵我千百句。”

      “清言哥哥……”向海岚听他说了这些,心中一下子仿佛被压上无形的包袱,抛不开却又难以负荷。风少堡里的男子,除了风写意外,待她最好、与她最为投契的便是风清言。在她心里,风清言如普降人间的谪仙,慈悲心肠,慧眼慧心,有着风写意的书生气,也有风少央的正义风范。她对他向来是敬仰而钦佩的,比起风敬扬和风少央也更多一分亲切。可她却从未想过风清言对她会有其他的感情。

      向海岚道:“我不像姐姐那样有才气,武功也比不上咏蓉和素玉,总是闯祸闹事,又任性又固执,不知好歹,脾气也不好。清言哥哥看不上我才对啊。你这么好,自然该是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才能匹配,将来,你一定会遇到一个知你懂你的女子,到时候你就会发现我只不过是个傻丫头,根本不值得你花这么多心思。”

      风清言听她安慰自己,无奈而虚弱的一笑,道:“人的好坏是很难绝对评判的。你可曾知道,我真的恨过七弟,恨他占据你心里所有的位置。人心实在是可怕,即使亲如手足,面对所爱,也一样会嫉妒,会不甘,甚至愤恨。枉我诵读佛经这么多年,却总是看不透。这点,你倒是胜我太多。”

      向海岚知道他所指风写意曾经对向云霓的感情,其实在内心的深处,向海岚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看待的。或许,她也和风清言一样,曾经嫉妒落寞,曾经愤恨或神伤。

      “其实,我说这么多并非要改变什么,也不敢奢望你会接受我,我只是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人生不过匆匆数十载,也不知道哪天会再次送命,所以,我要趁着今天把所有的话都说出来。你大可不必烦忧,我不会逼你什么,也知道根本逼迫不了。我只求你明白我的心意。然后,我还是你的清言哥哥,继续默默守护你,只要你需要,我可以在任何时候赶到你身边。对我而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而我也一再告诉自己,这些就足够了。”

      风清言说完,慢慢松开她的手,淡然一笑,“其实,我真的很羡慕七弟。即使他眼里看着另一个人,却还能得到你全部的心思。他真的该珍惜眼前所拥有的,像三哥三嫂那样,彼此珍视,相守一生。毕竟,没有人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既然遇到自己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就要好好把握。”

      向海岚说不出心里的感觉,如果说听了这些而全然无动于衷那是骗人的,可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报他的感情。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风清言说的人不是自己。她感动也心疼,却无能为力。她的心早在十几年前便归属了一个人,只可惜不是他。

      向海岚和风清言两人相对无言,向海岚不知要说什么,正心神不宁时忽感心口一寒一痛,本能地伸手捂住胸口。

      风清言见她微微发抖,面色泛白,忧心问道:“海岚,你怎么了?”

      向海岚知道自己是盅毒又发作了,她扶着地,想起身走出洞外。她知道自己必须赶到溪边,浸泡在水中才能减轻周身寒冷难耐的痛苦。

      风清言见她神色痛苦,似是冷冻不已,不解却焦急,“你哪里不舒服?你要去哪里?”

      风清言扶住她,又问:“你怎么了?海岚,你不是说自己没有受伤吗?为什么全身在发抖?”

      “冷……”向海岚的体力逐渐消失,“我中了血阎门的盅毒……”

      风清言惊道:“他们对你下毒?”

      “黄末草……我要去找黄末草……”向海岚口中低喃。

      风清言不知黄末草是护住她心脉的草药,但还是问道:“哪里有?我替你去找!”

      向海岚越来越冷,推开他幽幽颤颤走到洞口,“溪水……我要去那里……”

      风清言跟在她身后,见她冷得浑身颤抖,赶紧脱下身上的衣服给她披上,紧紧包裹住她,“你怎么会全身冰冷呢?你到底中了什么毒?”

      向海岚渐渐无力,没走几步就向后倒去,摊倒在风清言怀里,口中不停地喊:“梅落然……他知道哪里有黄末草……梅落然……”还没说完,向海岚再次晕厥过去。

      风清言大惊,摇着她直唤:“海岚!海岚!”

      他见她虽然晕过去却紧紧环抱着自己,颤抖不止,当下将她扶到火堆边,用衣服牢牢包裹住她,反复摩擦她的双臂,口中还不断唤她的名字。

      正当风清言焚心不已的时候,梅落然回来了。他见风清言抱着向海岚坐在火堆边上,仔细一看情形便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大步走到两人身旁,推开风清言,一把抱过向海岚就朝洞外走去。

      “你带她去哪里?”风清言挡在他身前。

      “如果你不想她死,就让开。”梅落然冷冷回道。

      风清言震惊,梅落然没时间等他的反应,越过他便往着小溪的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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