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章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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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白芷嗓音颤了颤，心跳如擂鼓。
倒也不能怪她怂，只是这伏念平日里看着就像她高中时期疾言厉色的班主任，此时凶起来，就更像了啊！
但她也知晓，此时这话不说，她或许就更没有机会说了。
白芷唇角动了动，道：“我只是想，按照皇帝的意志做罢了。”
伏念仍是看着她，不动，亦不开口。
白芷：“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国之一统，必然是各方各面的，而儒家特立独行，藏六国书本不计其数，或许在文人学士看来，这种行为是传承，是融合，是为了文化的发扬，但颁布条令的那个人呢？他如何看？”
她直直地看着对方，劝说意味十足：“师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窗外夕阳带来的光也消失了，伏念的身影隐在烛火照不到的地方，阴森异常。
半晌，他转过身，面对白芷，却又负手看向四周。
烛光幽暗，照不尽这藏书阁的宽阔，在烛光所不能及的沉沉的黑暗中，是历代大家留下来的珍贵典籍。
“小圣贤庄建立至今百余年，历经战乱烽火、王朝更迭，却依旧存在于此，不曾泯灭，”他转过头，黑暗中那双眸子却亮得仿似存了光，“是因为教育与文化的命脉未曾断绝。”
“源源不断的弟子在这里接受文化，再传承下去，才会使得小圣贤庄存在的根基愈发浓厚，才会让儒家的思想一直存在下去，若是这文化丢了，小圣贤庄之名，可还在？”
“我并非想要丢弃这文化！”白芷上前两步，“我只是想让这里不同的文字化为统一，也就是用小篆将原本的内容誊抄一遍，但教授时却与并无分别！”
伏念皱眉：“有何意义？”
为了应付检查啊！
等扶苏来了不就没理可挑了吗！
不过这话当然不能对掌门说出口，于是白芷张了张口，反问了另一句话：
“墨家被围剿，李丞相接着就给儒家递了拜帖，师兄莫非并不知晓其中含义？”
“你从哪得到的消息？！”
黑暗中伏念的表情并不清晰，但他开口时语气的阴沉与怒意，明显昭示着掌门人如今并不算好的情绪。
白芷心里颤了颤，没说话。
“你又为何关注这些事？谁又许你掺和到这些事当中了？！在庄内学的这些东西就是为了让你妄议国事吗？！”
掌门人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一声比一声急促，似乎不这样做就不能显示出他的愤怒。
白芷与他之间有些距离，但于此静谧的空间中，能听到对方清楚传来的粗重呼吸。
她已经许久没有被人如此凶过了，一时间涌起的羞恼情绪让她脸红到爆，手里紧紧抓着衣角，想也不想地就反驳道：
“妄议国事！何为妄议国事？‘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作为国家的臣子，谈论国事为何不是名正言顺？！再说，我也是小圣贤庄的一员，我关心我的家有错吗！我怕他们的欲加之罪，警惕提防又有什么错？！”
伏念走上前，瞪着她：“提防？你那是欺君！”
白芷毫不退缩：“是又如何！我不欺，他们便不会对小圣贤庄动手了吗？！”
“君君臣臣，你却欲逆君？！”
“‘居上不宽，何以观之’①？！”
伏念断喝：“住口！”
这声音沉如洪钟，在白芷耳边轰然炸响，她被吓得后退一步，抬眼瞧过去。
那人明显是气急了，双拳紧握，胸前剧烈起伏，像是在努力平复呼吸，但明显一时片刻达不到什么作用。
白芷咬唇，她方才被冲昏了头，压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如今平静下来才觉得……
完蛋。
她和班主任吵起来了。
估计要被请家长了。
那人转过身，像是不想看见她，直到沉沉的呼吸声逐渐平缓下来，伏念才再次开口：
“师叔知道你的想法吗？”
你看，果然要请家长了。
“不知道……”白芷小声，“我只是想……”
“好了。”伏念打断她，“这些话我今日就当没听过，你回去吧。”
白芷：“？？！”
这么简单就放过她了？？？
虽然觉得不可思议，她还是小心翼翼地应了一声，迈步就向着藏书阁大门走去。
她脚步放得很轻，唯恐惊扰了如今方才平静下来的掌门，却还是在路过那人时听到他说：
“这些日子你就不要再出门了，免得打扰到来访的客人。”
白芷脚步一顿，“嗯”了一声，快步离开了藏书阁。
果然简单放过是不可能的，原来是要禁足！！
这熟悉的操作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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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这棋胜负已定，你还下什么？”
青衫老者笑着将手中的白棋扔到棋盒中，身体向后仰去，放松了有些僵硬的身子。
对面的人与他年纪相仿，一身粗布麻衫更显素朴，此时他的目光仍旧停留在棋盘之上，神色不甘又有些怅然：“旁的事也就罢了，没想到你连棋艺都如此精湛……”
青衫人哈哈一笑，也不谦虚，只道：“你也不差啊！”
顿了顿，又打趣道：“荀老夫子，你说是不是？”
对方翻了个白眼，不回他了。
那人自顾自大笑起身，朝着屋中那小女孩所在走去，“小丫头，饿了没？”
那小姑娘长得眉清目秀，黑发被梳成两个小团子立在头顶，愈发显得玉雪可爱，只是离得近后细细观察才会发现，她的双眼漆黑却空洞，尽管老者一直朝着她的方向而来，她的目光却从未移动过，只是直愣愣地盯着某一处。
不动亦不说话，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布娃娃，分外诡异。
可那青衫老者却一点都不在意，径直走到她面前，温和道：“要是饿了，我们就让你荀爷爷去做饭好不好？”
棋案那边传来声音：“哎你知道我们儒家——”
“你少来什么‘君子远庖厨’！”青山老者回头看他，打断道，“说好了一人一日，你若是反悔，我就去昭告世人，”
他一笑：“儒家小圣贤庄的荀老先生是个‘言无法信②’的小人。”
对方又翻了个白眼，却十分听话地起身朝草屋外面走去了。
“哎~君子远庖厨，哈哈~”那青山老者转过来，拍了拍小姑娘的头，语重心长道，“所以啊，这世上没什么是不能打破的，远庖厨的君子，也有可能洗手入灶房啊~”
小姑娘对他的话没有反应，即使头上的两个小团子因他的动作有些许凌乱，她也一动不动。
“唉，乱了，是爷爷不对，爷爷帮你重新梳头发……”
“扣扣”
“扣扣”
极有规律的敲门声在耳边持续不断地响着，白芷在床上翻了个身，恍恍惚惚意识到，那似乎并非梦里的声音。
她从床上坐起来，长发在身后铺开，也有几缕因她的动作划过肩膀，落到前胸。
梦里景物如潮水般褪去，脑海里渐成空白，耳旁仍旧清晰的，是院子里清鸣的鸟语与那持之以恒的敲门声。
她披了个外衫绕过屏风，外间透过薄窗照进来的日光令她不适地眯了眯眼，等到开门时那明晃晃地亮度更是让她几乎将眼帘全部垂了下来，还仍觉不够。
“……师妹。”
颜路看了看她这一身明显刚起的样子，又看了眼即将升到三竿处的太阳，无奈道：“师兄让你禁足，倒是给了你睡懒觉的便利。”
白芷揉了揉眼，又掩嘴打了个哈欠，勉强看清了来人是谁，便让了门口，转身向内间走去。
“师兄给我开的药里面本就有致困的嘛……”
“唉……”颜路拿着手中的木盒在外间榻上坐下，摇头道，“如今不是季节的缘故，是我的错了。”
白芷被他逗得哈哈笑，洗漱的动作都有些慢了下来。
等她将一切都收拾好走出来的时候，颜路已经等了有一会了，甚至帮她连热水都烧开了。
“师兄今日来，是有什么事吗？”她在榻上坐下，接过那人递来的水杯，看着他问道。
“嗯。”颜路点头，将木盒递给她，“生辰快乐。”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章十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