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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快马前行,一路无言,晌午方才歇脚于驿站。
  未进门小二便迎上来,“三位客官赶路辛苦,要点什么?”
  小二本见张子凡气宇轩昂,便是先对着他问,谁知张子凡并不理会,只一味往进走,倒是小山答道,“有什么好菜都上来便是。”
  小二陪笑道,“可要点儿小酒?”
  陆林轩忘不了他们同行时张子凡贪酒的样子,正要反对,便听小山道,“不要酒,上等好茶。”
  小二听了,眉开眼笑道,“得了!您楼上雅间请?”
  小山道,“就在这里。”
  他们说话间张子凡便已坐定,饭菜很快上来,陆林轩原对饭菜并不十分挑剔,可才从通文馆出来,经了张子凡在那别院中的生活,且算不上是奢华,可也是锦衣玉食,样样儿都挑最精的,连着陆林轩这么突然一下转不过来,有些味同嚼蜡。可她看张子凡却是没一点儿影响,也不知他是怎么在这两种条件下转换,只这么一想,便从眼睛中流出来。
  陆林轩用那样好奇的眼光看他,令张子凡想忽略都不成,只道,“姑娘不知,在下自幼随父行伍军中,什么苦没吃过。”
  陆林轩点点头,却在盘子里挑挑拣拣。小山看一眼张子凡,见他不再多说,便笑道,“姑娘可是还没去过洛阳,那就烦姑娘再忍两日,待到了洛阳,好东西可是多呢,一定让姑娘看花了眼。”
  “是吗?比起渝州城如何?”
  小山掩嘴一笑,“姑娘可是忘了,洛阳虽在盛唐是不是都城,却也是大都市,哪里是渝州可比的。”
  陆林轩确是忘了,脸一红,不再说什么,低头吃饭。
  张子凡这时才看小山一眼,开口道,“行了,路程还远,吃完便赶紧上路吧。”
  沉默一阵,陆林轩突然说,“可我们并不是去洛阳吧。”
  小山一怔,笑道“瞧我这记性,竟忘了姑娘是要和公子去终南山。”
  张子凡只是微微笑着,陆林轩有些敏感,猛然回头,却并不见什么不对,再回去却见张子凡瞅着她,“陆姑娘,怎么了?”
  陆林轩摇头,“没什么。”
  只见张子凡喝了口茶,脸色忽然一变,猛的将茶杯磕在桌上,茶水漾了一手他倒似不觉,“小二!”张子凡早习惯少睡,可这不过是精神上依靠意志力钳制下的结果,与生理无关,因此眼下阴影常年不散,他又生的白,越发明显,只是他平时总风度翩翩,微微笑着,不觉什么,而此时沉下脸来,便显出一股冷厉的阴霾来,直把陆林轩吓了一跳。
  那小二也是一样,看张子凡突然变脸,怔了一下才来。
  张子凡语气稍有缓和,“这是什么茶你也敢上来,粗的能割伤人的喉咙了,我们要的上等好茶,你可是当我们好糊弄吗?”
  小二本看张子凡气势非凡,觉着定是有钱人家,对这等小事好这面子,不甚放在心上。不想他竟发了脾气,掌柜见那小二一时吓在那里,赶紧过来陪笑道,“大爷,我们这儿是小地方,这便是最好的茶啦,还望大爷见谅。”
  张子凡抬头一眼,眼风扫的那掌柜竟不住退了一步。陆林轩不觉这茶比饭菜差在哪里,不知他为何突然发作,在旁瞪大的看着他,小山却并不似她,只低声道,“公子,时候不早了,该是出发啦。”说着瞅了陆林轩一眼。
  张子凡看向陆林轩面色才柔和下来,“陆姑娘莫要见怪,在下只是不想事事都委屈了姑娘,我们这便上路吧。”
  陆林轩愣愣的点了头。
  张子凡算了时间,傍晚时分,三人伴着晚霞便又进了城,用过饭天已稍晚,可依旧人声鼎沸。
  “夜市已经兴起来了。”张子凡见她心情不错,便道,“姑娘可想四处转转?”
  陆林轩自然喜欢,“好啊。”说着便去叫小山。
  小山听了,看张子凡站在门外并不说话,还是拒绝了。
  两人便单独上了街,已是华灯上时,行人不绝。陆林轩少见这样的夜市,虽渝州远胜此地,陆林轩还是颇有兴致。
  张子凡见她这样便问,“陆姑娘之前可是没怎么见过夜市?”
  “嗯,原来我们随师父住在山中,离城内远,本就不好进城,师父还不叫我多去,就是去了不许我们在外过夜,所以我和师兄就是进了曾也是早去早回,就看不到这样的夜市啦。不过,”她又想想,“我好像之前并没听师兄提起过这样的夜市竟然这么热闹,也是在渝州城才知道。”
  张子凡笑道,“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如今不是平常日,犹自笙歌彻晓闻。”
  “哇,这么热闹,是哪里?”陆林轩没听过这样繁华的夜市,便问他。
  “是扬州。”
  陆林轩眨着眼睛看他,“这诗我也没听过,是谁的?”
  他将这扇在手上规律的敲着,“这诗是中唐诗人王建所做,”他将这扇往四处一指,“《夜看扬州市》,谈扬州夜市繁华,不过是首消遣诗罢了,陆姑娘知道我才奇怪了。”
  陆林轩一笑,“那张大哥不是就知道吗?为什么我知道便奇怪了?”
  “我也是先前去了扬州才知道的。”
  “是他说那样繁华热闹吗?”
  张子凡叹息道,“便是战时,也胜过此地百倍。”
  他们转过街,陆林轩眼睛一亮,张子凡看过去,“看!棋社!”她孩子心性,见了喜欢的便巴巴的过去。张子凡拦不住她,只得无奈跟过去。
  只见多数人都在一桌边观战,陆林轩一时兴起,想也不想便挤进去。张子凡却不好意思,一时无法,被堵在人外。
  不料张子凡刚想着等此战结束人散一些在把陆林轩揪出来,便听陆林轩的声音道,“八六路!快上!”
  顿时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一点,倒是让张子凡不必再烦恼她到底在哪儿,他一急,便拨了人进去,“林轩。”
  陆林轩却并未答他,棋盘两端坐一年轻人与一中年男人对峙,那年轻人看她一阵才道,“姑娘可知,观棋不语真君子。”
  陆林轩这时才发觉旁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红着脸小声道,“我又不是君子。”声音渐低,最后也只有她旁边的张子凡听到,简直哭笑不得。
  那中年人才回过神,直起身拱手作揖,却对二人道,“姑娘,公子,在下甘拜下风。”
  那年轻人点头回礼,并不说话,只待那中年人走了,伸手向对面,“姑娘,不知在下可有幸?”
  陆林轩还未说话,便被张子凡一把拉住,“陆姑娘,时候不早了,我们是时候回去了。”
  陆林轩久不碰棋,这么一下棋瘾上来,便控制不住,“不早什么呀?我们才刚出来,只下一局,要不了多久啦。”
  说着便要坐下,张子凡却还是捉着她的手腕,声音稍变,“林轩!”
  陆林轩被他拉的手伤一痛,脾气上来,厉声道,“张子凡,你做什么?放开!”张子凡无法向她发作,一愣,手上便慢慢松开,只看她坐下,再未多说。那年轻人看张子凡一眼,方道,“不知姑娘让先让子?”
  张子凡自是学过棋的,话说围棋,先行一步,便可占先机,故而在棋局中,常常即使丢失几子也多要抢占先机。黑棋先行,让先便是使对手持黑棋先行。他这么一问明摆着轻视了陆林轩,依她的脾气必是不从。
  果不其然,陆林轩抓了棋,手伸出来,“这位公子请猜吧。”
  旁边一人道,“姑娘有所不知,方才那人可是在这位公子之前可也是全无敌手,这位公子一上来竟连棋形都没了,姑娘当真要猜先?”
  陆林轩不以为然道,“他自己贪心,自己的棋尚没补好就觊觎他人实地,他不输谁输。人家还算手下留情,否则呀,输得更惨。”
  张子凡虽不是陆林轩这样感兴趣,却是被练过的,知晓其中端倪,劝她不下,只能道,“陆姑娘,此人棋力不弱,你可有把握。”
  “哎呀,只是玩儿玩儿嘛,不必认真,”说着稍稍一扬下巴,问对面的年轻人,“这位公子,你怎么看?”
  那年轻人看来却无陆林轩这样的幽默,只笑而不答。
  后还是陆林轩执黑子先行,定式开局,小飞占地。陆林轩那么说别人,可性格使然,又是棋瘾上来,难免冲动,边角圈地虽成,却被人中盘绞杀,那年轻人也是不留情面,棋虽活了,却还是输了数量。不过对弈之精彩,连张子凡也不禁一叹。
  棋局一定未及多说,陆林轩便被张子凡拉了出来,陆林轩虽不满,还是念着先前答应下来的,只是抱怨,“哼,要不是我这么久没动棋,定不会输给他。”
  张子凡却不发表评论,“在下不知陆姑娘竟有如此棋艺。”
  陆林轩回忆起来,便忍不住笑,“这还是师哥给我启蒙的,那时候我们也是无意中翻出了棋盘,闲得无聊师哥便教我下棋,你别看我师哥平时对什么是都不放在心上一样,可精着呢。师父都说了,我胜在棋感,师哥精于计算。不过嘛,师哥和我谁更厉害还真不好说,师父说我启蒙晚,又太冲动,有点儿不对就着急上火,一着急上火就冲动,然后理所应当就得输棋啦。”
  张子凡早便看出来了,笑道“哦?那你师哥呢?”
  陆林轩又道,“你是不知道,师哥下棋起来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我说什么都不搭理我。”
  “是吗?”他想着问道,“那你可知是谁为你师哥启蒙的。”
  陆林轩摇摇头,“师哥说他也记不得了,只记得是个白胡子老头。师哥说啦,他刚开始也坐不住,总爱纠那老头的胡子,给人气的。”
  她说着,面上满是忍不住的笑意,两只眼睛眯的像弯月亮,旁边灯火并不甚明亮,可她微微仰着头看他,眼睛却伴着星光,生出奇异般的光彩,像是藏着汪湖水,波光粼粼的盛着月色。张子凡目不转睛的看着。
  陆林轩见他不答,慢慢发觉,顿时脸一红,低下头去,“张大哥呢?”
  转角已是他们的住所,张子凡这才回神,见陆林轩这样不觉声音越发柔和,“在下自知不及陆姑娘,李兄想必不必说了。”
  陆林轩听了不满,瞬时忘了方才的羞涩,翻了他一眼,“我说啦,我和师兄谁更厉害很难说,可没说我比不过他!”
  张子凡对她的变脸没回过神来,默了一下才禁不住笑出声。
  陆林轩想到他笑什么,登时有些恼羞成怒,“不和你说啦!”说着便加快脚步,率先进了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