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婴息爵》零犀

7、第 7 章

　　释婴看着泥水中渐渐清晰起来的自己，是啊，什么时候不可一世骄傲霸道的不鸣山大弟子变成了这样的落魄样子？
　　“你师父死了，拯救不鸣山、拯救天下的重任便落在你身上，你原以为你能做到，可是到现在你才意识到自己的无力，是不是太迟些？你看，只要你稍微谨慎一点、聪明一点，你的很多师兄弟便不会枉死。现在，你，你们不鸣山所有的弟子都会慢慢死在这阵里。天下已经是我的了。”
　　“你错了，我不会将天下交给你们这群妖怪，哪怕牺牲一切！”她向这双眼睛冲过去，剑上灵力的光芒越来越盛。
　　“你打不过我的，刚才你便应该知道。”蓝色的眼睛一下就闪到释婴的背后。
　　然而释婴还是向前冲着，剑上的光芒已经亮得耀眼。
　　“妈的，这丫头疯了吗？”息爵冲过去时已经迟了。释婴已经满身是血得强行破阵而出。
　　突然而来的光明让释婴一阵眩晕。她终于见到了久违的不鸣山的一切。可是她没有时间停留，她带着满身的血颤抖地提着剑朝着山上跑去。
　　呼呼的风吹干了她脸上的泥水，她抠掉泥巴擦掉血继续跑着，一路经过贾僧曾经为她藏山鸡的树洞，经过前几个月的师父陨落的战场，经过贾僧杀死小师弟的地方……她经过的每个路口都死过一个对她有所期盼的人。她跑得越来越快，眼泪也越来越多。
　　强行破阵带来的重伤让她越来越虚弱，她咬着牙终于又来到了贾僧的坟前，然而眼前的景象让她惊讶不已。贾僧的坟不知被谁掘开了，棺材盖被丢在一边。释婴又去查看贾僧的尸体，只见一具狼的白骨套在贾僧的衣服里。
　　“这……这是怎么回事？贾……贾僧呢？”
　　远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息爵马上就要追来了。释婴收起惊讶和疑虑，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她抬手将贾僧的棺材升起来放在一旁。在贾僧的棺材下面赫然是另一口棺材。
　　释婴跳下去将这一口棺材启开，“师父，对不起。我辜负了你的期望，还是走到了这一步。”，而释婴的师父居然丝毫没有腐烂。
　　远处息爵传来的声音越来越近，释婴忍住眼泪将所有的灵力灌注于剑上，剑身变成一束温和的白光。她狠下心将剑插入师父的心脏，白光照在师父肃穆的脸上，“师父，就这样干干净净的走吧，马上……马上我就会消灭所有的妖孽，然后来陪你。”
　　剑的白光流进师父的身体越来越亮，然后在一瞬之间，释婴师父化成了万千白光消失在空气中。释婴双手握着剑继续插下去，插穿了棺材底，一直插到底下的泥土里。低低的吟唱声响起来，释婴闭着眼睛握着剑跪在棺材里，她的口中不断念出古老的咒语。
　　整个不鸣山突然亮起来，似乎在不鸣山的内部有个巨大的太阳。
　　“释婴，你在干什么！”息爵来了，他感受到释婴正在开启一个了不得的东西。然而不等他有所行动，释婴已整个人发着光升了起来。
　　发丝飞舞、满身鲜血的释婴终于睁开眼看着息爵，息爵吓了一跳，释婴的眼睛闪着妖冶的红光，再也不是往日骄傲倔强的样子。
　　“一切都结束了。”释婴说，声音沙哑低沉。
　　“不！”息爵伸出手想要抓住释婴。
　　刹那间红光满天，万千光芒从不鸣山内部射出来。成千上万的妖怪、还没有死的不鸣山弟子、不鸣山上的所有生灵都在光芒中消失了。
　　“哈哈哈哈……我终于出来了！”漫天的红光中一个巨大的虚影出现在不鸣山上空。虚影中一双巨大的蓝色眼睛渐渐显现出来。
　　虚影消散，一个娇媚的女子落了下来，她穿着一身鲜红的衣服，有一头如瀑的黑色长发，一双似凤的眼睛里闪耀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之情。
　　息爵从昏迷中醒来，看见面前的女子微弱的呼唤:“母后？”
　　“息爵，是我。”她一步步走向息爵，直到看见息爵护在怀里的释婴，“你救她干什么？”。
　　然而还不等息爵回答，光芒再起，将息爵的身体射得千穿万孔。
　　这个着红衣的美貌女子，百翼妖族千呼万唤的伟大妖后，此时面对整座山爆发的如海杀机毫不在乎地一展衣袖，将息爵和释婴卷起飞向了北方的天空。

　　（十八）
　　从漫长的沉睡中醒来，释婴隐隐约约听到了脚步声、泡茶的声音。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到紧张，她闭着眼睛感觉有双温柔的手将自己扶起来。
　　“释婴，释婴。”这是一个男孩子的声音，这声音让释婴很熟悉，可是她又一时想不起来，是谁呢？她忍不住慢慢睁开眼，于是看见了贾僧那张久违的笑脸。
　　贾僧十分高兴，高兴得眼眶都红了。他紧紧地抱着释婴，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什么好，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释婴的名字。
　　“贾僧，这里是地狱？”释婴问，她以为自己死了所以才见到贾僧。贾僧放开她，捏了捏她的鼻子道：“傻瓜，这里是人间啦，你还活着。”
　　“我还活着？不可能，那样的情形下.......不对，如果我没死，我又怎么看得到你？”
　　贾僧笑了笑，笑容既无奈有悲伤，“因为我又活过来了啊。是息爵，他救了你也救了我。”
　　“息爵......不可能，那天我启动了不鸣山的神仙阵，息爵就算是神仙也不可能逃脱！”
　　贾僧迟疑了片刻说：“百翼族的妖后逃出来了。你启动神仙阵的同时也使得镇压妖后的封印出现了松动。而分布于中原大地上其它99个子封印早已被破坏殆尽。所以......妖后便逃了出来，息爵将你护在怀里，妖后便在最后时刻救了你们俩。至于我，是息爵召集了我的魂魄给了我肉身。”
　　“竟然是这样......”释婴面如死灰，继而冷笑连连，口中不断念着：“竟然是这样！原来我谁也没杀死！”说完便一头撞在墙上，却没有头破血流，墙上竟贴着厚厚的棉絮。
　　贾僧站起来冷冷地看着释婴：“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既然活着就不要想着去死。”
　　“我是不鸣山的罪人，所有人都死了，我还有什么脸面苟活！”释婴起身在屋子里找剑，“我的剑呢？我的剑呢？你把我的剑藏哪儿去了！”她像个疯子一样抓着贾僧的肩膀不停地摇晃。贾僧任其摇晃，冷冷地开口：“你怎么没脸面活下去？当初我死的时候，你便说你也不会苟活会陪我一起死。可是呢？你现在不活生生站在我面前吗？”
　　释婴呆住了，眼泪不住地流，喃喃道：“我确实说过，可那时我还有不鸣山，我不能死！所有的弟子们都盼着我呢！”
　　贾僧忽的抱住释婴说：“那现在你也不能死，因为我还盼着你呢。”
　　释婴也紧紧地抱着贾僧哭着说：“贾僧，对不起...对不起。可是我现在活着的每一秒都能看见师父失望的神情，都能看见不鸣山如山的尸骨！”
　　已过半月，释婴还是无法释怀，贾僧只能封锁了她的记忆。他走出释婴所在的寝殿，站在皎洁的月光下，光影变化间，他再也不是那个清秀少年贾僧而是眼神犀利的妖族少主——息爵！
　　洁白的月亮被一个婀娜的身影所挡，息爵单膝一跪沉声叫道：“母后！”
　　“又去看这个小妮子呢？我再说一遍，她可是不鸣山的人。不鸣山的人便是我族的仇人，我族的仇人便断断留不得！”息爵依旧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你便倔着吧！等我养好伤，你若还是留着她.......你便滚回寂渊继续沉睡不用再醒过来了！”妖后说完便消失在夜空中。
　　“恭送母后！”
　　人声喧闹，金碧辉煌的乞丐道观外排了很长的队。他们都是想要拜入乞丐道观的人。如今的乞丐道观声势浩大、一呼百应。半月前的一战，不鸣山彻底陷落，乞丐道观成了名符其实的天下第一门派。往日到处肆掠的妖怪现在已经不似以前猖狂，许是半月前与不鸣山一战大伤元气，加上乞丐道观一如往日对人族的护持，百姓渐渐恢复到往日的安稳日子中。
　　乞丐道长安坐于高堂之上，望着一望无际的队伍没有任何表情。大野站立在旁，见此情形道：“人族卑贱，王后旧疾复发，用他们的血来治王后的伤是他们的福气。”
　　乞丐道长沉吟道：“我不记得我们百翼妖族是如此暴戾血腥的种族。”
　　“当日少主设下锁阵，需要以血祭祀，掳下的难民也不下百万。”大野强硬的态度让乞丐道长皱眉但也无从反驳。
　　没过几日，乞丐道观便又颁布了一道英雄令，召集天下英雄前往乞丐道观共商大事。来自四方的英雄纷纷前来希望为天下苍生尽下一份力。
　　大野见乞丐道长脸色更深沉了，便道：“少主不必怜惜这些卑贱的人类，现在外堂站着这些人是常年习武之人，血液更佳，对王后的伤更有帮助。这批人过后，再筑一个血池让王后日夜泡着，不出多久便会痊愈。”
　　乞丐道长猛地站起来道：“还要再筑一个血池？”
　　大野面不改色，眼神中甚至有一丝鄙夷：“是的，少主。并且这血池必须日日换了新鲜血液才起作用。”
　　乞丐道长眼中怒火更甚转身就走，转身之时已变成白衣银发的模样。
　　“少主，您还记得您9岁时对属下说的话吗？少主说，人类无用的情感便是人类永远动荡的原因。少主9岁时便已明白的道理，如今千年时光倏然而过，少主便忘了吗？”大野看着息爵的背影高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