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落尽》东普鲁士的梧桐树

8、发现了沈湘甯的小秘密？

　　就英语水平而言，我确实不错。这和爸爸有关，他在这方面为我树起了非常好的榜样，早在70年代末期，他就已经开始跟着广播学习《许国璋英语》了，尽管这一学习目标由于他那时的学习条件不够，尤其是后来我的出生分散了他本就不多的业余时间，最终彻底被搁浅。但他确实基于这一过程总结出了一套完善的外语学习方法，他曾告诉我：“英语是外来的东西，本质上讲，就是靠死记硬背，大声地读。即便是所谓的技法，也是要通过背诵这个环节才能掌握，就看你投入的是否专心了。”在我求学的任何一个阶段中，我的英语几乎都是班里最好的，我的听说能力也很不错，像BBC这样的外国媒体，一次性听懂八成以上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日常英语毕竟和工程类英语有很大区别，若不借助专门的字典，阅读常常难以推进。
　　回到房间后，公司的网管员很快就前来给我装上了相关的软件，房间里的同事也从谈话中大致知道了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包括李主任在内，一个个脸上都挂着难以琢磨的表情，但我总觉得那似乎不是钦佩的感觉，尤其是从我们房间串门经过的秦部长，那眼光让我觉得夹杂着一丝恨意。唯一让我略感欣慰的是沈湘甯，她不安地望着我，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我可以从她那清澈的眼神里读懂那种关切的意味。
　　我开始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余总在布置这个任务时居然是直接找我的，没有通过我所在的设计科室本身，从工作流程来看，他这样做是不妥的，属于越级指挥，但官大嘴大，我不好和他说理。要命的是，我所在的部门会不会认为是我主动越级了呢？
　　我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用手掌轻轻揉搓自己的眼睑部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吐出，每当遇到麻烦时，我时常会用这种方法来调整自己的情绪……我开始发觉，自己自从毕业进了这家公司以来，就像独自划桨驶入了一片无尽的、根本不知深浅的巨大沼泽，表面上看四处郁郁葱葱，生机无限，但船桨激起的波浪声不断地提醒着我，这里并不是真正的堤岸。浓厚的乌云聚集在远处的天边，不时发出低沉的闷响，随风不断前进着向我这里飘来，还要划多久才能上岸？能不能抢在这场暴风雨来临之前找到一个合适的遮蔽场所，至少是找到一把雨伞？我不知道。从这阵子的见闻来看，不仅我自己的的收入很不理想，周围其他同事也是如此，很多人迄今还一家四五口住在八十年代的福利分房里，秦部长本人居然还在住筒子楼，让人难以置信。而且办公条件也差，我所坐的位置恰好紧靠着正对风口的房门，每天无数人从这里进出，多数人却不记得关门，眼下已是隆冬时节，冷风直对着我吹，感冒好几次了……所有的这些不快，我如果在短期内是可以忍受不至于计较，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我把软件打开，就着说明手册一页页地开始阅读，每遇到不会的地方就查一次英语字典，按着上面的步骤进行相关的操作，练习……日子就这样在忙碌和平静之中又翻过新的一页。

　　转眼已经过去十天，我也彻底完成了对软件说明手册的全部学习工作。我并没有急着告诉余总，因为我对于手册中所涉及的相关案例还没全部掌握，某些细节方面仍然没弄懂。我很想通过上网查询的方法来解决这些问题，但公司的设计科不通网络，理由是防止图纸泄密，上班时间是没法解决这些问题了，回家后我曾在搜索引擎上工作到深夜，除了搜到一堆产品介绍以外，几乎没有任何有价值的实质型信息，这给我带来了很大的困扰。靠我自己这样单枪匹马地探索下去，实在是很难完成这项任务的。我开始想起了之前余总口中所说的那家软件供应商，虽然从他们嘴里说起来是百般地不好，但是毕竟作为一家软件供应商，他们对客户仍然有培训和服务的义务，不是吗？如果他们一点都不懂，又怎么敢在市场上销售呢？但是，余总他们对这家公司的评价是如此之低，我如果联络对方，会不会造成余总的不快？现在整个技术部的领导已经对我不满意了，如果余总再觉得不痛快，那我这个环境实在是糟透了。
　　沈湘甯这些天里依旧很少说话，每天都坐在电脑前专心致志地做她的工作，偶尔会盯着我和我桌上的资料看一会。每一次她看我的时候，我其实都知道。对于沈湘甯，我这段时间倒有了一些新的认识，我发现几乎每次她的电话响起时，她都会很紧张地拿起，快步走到办公室外面去接。有次我午饭后从食堂走回办公室时，恰好听到她在走廊拐角处打电话，只听到她急促而又激动地说：
　　“你烦不烦？你整天都是加班，说起来是为了你的事业，为了我。你设计的房子能在这个城市站立一百年就是伟大，那我设计的是什么？你说得对，我做的东西在你眼里都是别人看不到的废铁，所以你总说没价值是吧？”
　　很快，沈湘甯看到我出现了，尴尬地对我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有些惨淡，进而压低声音对着电话那头说：
　　“要上班了，回去再说吧！”
　　不动脑子也可以猜到，她在和她男朋友说话，而且在闹矛盾。
　　我一向不愿意管这种事情，恋爱中的男女原本就难以评论对错，尤其是当下这个年纪，本身就不成熟。看着沈湘甯回到座位后一脸平静地继续投入工作的情形，我也就更不会说什么了。
　　只是我在想，像她这样优秀的女生，按理来说，拥有她的那个男人又是做建筑设计的，双方都应该觉得很幸福，男人也对她格外地呵护才是吧？为什么沈湘甯还会有这样的忧愁呢？难道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道理？也许是这样吧，恋爱这个话题，对于25岁的我而言，仍然显得陌生，遥远。每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这方面用的多了，能投向其他地方的就会变少，我实在没有心思在别人身上去想一些有的没的，能管好自己手头的事情就已经不易。